伴随着列车的启动,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家乡。李幸福的心里没有不舍,更没有留恋。
那充斥着整个人的兴奋感,仿佛是自己冲破了牢笼,终于!
终于自由了!
终于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没有人再管着,没有人再能限制自己。
没有人再说教,没有人再指手画脚了。
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是对未来路途的期待。
到了工地上的李幸福,看着用砖头和模板搭建起来的床铺,没有感觉寒酸。
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建筑工人应该住的地方。
吃饭时,看着那清澈见底,没有几颗米粒的稀粥,也没有感觉悲凉,在他看来,这是自己从未品尝过的餐食。
工作时,面对着那一辆又一辆装满水泥的推车,他没觉得这种工作很累。
在他看来,这是自己挣钱的路径。
工作之余,空闲的时候,听着工地上一些单身汉讲解着自己的风流史,他觉得是那么的新奇。
面前这个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讲述着自己整年的工资,都拿出来去给失足妇女送温暖的故事。
他觉得,这个人活的那么的潇洒,又那么的悲哀。
早晨五点起床,洗漱。
五点半吃饭,稀饭加咸菜。
六点准时开工。
中午十二点吃饭,白水煮面条。
下午两点开工,直至晚上八点。
八点之后,会下班也可能会加班。
经过一天的适应,李幸福第一次觉得,稀饭加咸菜那么的可口。
中午的白水煮面条,是那么的好吃。
就连推车的时候,看着两个人负责的六辆小推车,都没感觉出来累。
因为在推车的时候,他只是感觉这赚到的钱,可以自由支配,不用再向父母开口要钱。
推车的空隙,买来在家里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喝的啤酒,手中拿着不敢明目张胆抽的香烟。
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痛快,那么的放松,那么的无所顾忌。
今天很不幸,本就加班到八点才下班的李幸福,匆匆吃过晚饭。
刚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伸展一下身体,就听到外边包工头喊道:“都赶紧出来,今天晚上还要加班,明天有领导要下来检查。”
机器的轰鸣声依旧在响着,在四周灯光的照射下,下着小雨的道路越发的难走,手里的推车越推越重。
终于干完了,终于可以下班了。
再一次躺在床上的李幸福,睡不着了。
即便是早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但肚子发出的抗议声,一声更比一声响,实在是难以入眠。
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做饭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哪里还有果腹之物?
当然了,饿极的人不止李幸福一个。
隔壁床铺住的是同村的大哥,对于常年在外闯荡的他来说,总会有办法解决问题,这么饿着肯定睡不着。
“幸福,你饿不饿?”大哥探头问道
“饿,饿的我睡不着。”
“厨房已经没有吃的了,咱们出去找地方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这一晚上肯定睡不踏实了。”大哥说道
“行!你说去哪?”一说找吃的李幸福来了精神
“不知道哪里有吃的,咱出去走走看吧。”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马路上的路灯,照出去很远很远
淅沥沥的小雨依然在下着,路灯下三个身影,在雨中奔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几个人,终于看到了前边搭着的简易窝棚。
窝棚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是一个卖刀削面的临时小夜摊,顾不得是否卫生,几人相继就座。
“老板,三碗面,快一点。”坐下的大哥催促道
等不多时,面端了上来。
看着面前如盆一般的大碗,李幸福没觉得自己吃不完。
挑起一根面条,真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呼唤惊醒了李幸福。
“幸福,吃好没?吃好了咱就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因为在吃第二口的时候,李幸福已经睡着了
这是他长这么大,乃至往后二十年都没有遇到的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人在饿极、困极,又累又饿的时候,居然可以边吃边睡!
也是唯一一次,连面是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就在睡梦中,吃完了在家里无论如何都吃不完的一碗面。
第二天
第三天
顶着烈日,推着小车,喝着啤酒的李幸福干的得心应手。
午饭过后,几个同乡说道:“咱们走吧!这活没法干了。”
茫然的李幸福不知道为何?
明明干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呢?
就听同乡继续说道:“这么热的天,吃的这么差。干活的时间那么长,钱还给的那么少。工地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就剩咱们几个了。”
“是啊!早上干活的时候,我就看到别处都停了,只有咱们几个还在干。”另一个同乡附和
“你们说走不走?你们不走,我就自己走了。”同乡说完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你说李幸福想不想走呢?
说实话,李幸福的心里是真的不想走。
父母好不容易才同意放行。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
刚过了几天自在的生活,刚找到无忧无虑的快感,正是干的有劲得心应手的时候。
要说想走,那是真的想都没想过。
毕竟一共出来才三四天,新鲜劲儿都还没过呢。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都要走,总不能自已一个人留下。
大家商量好了之后,纷纷收拾行李。
辞了工头,直奔车站。
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就这么无奈的,万分不情愿的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打工之旅。
出门时带在身上的五十块钱,到了回家的时候只剩下一个路费。
而干了三天活的工钱
一天20块!
工地干三天,挣了十块钱可还行?
……
回到家的李幸福,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所事事是在浪费青春。
与父亲商量了一番之后,明白了生存的现状,也明白了自己的劣势。
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出门在外不好混。
所以最后决定,随着父亲一起去厂子里学习技术。
厂子里有独立的车床加工车间,李幸福要学习的就是车床操作,也就是所谓的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