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晃快过去了,天黑得越来越早。太阳落山后,天空中还透着暗暗的深蓝色,沟边枝叶茂盛的杨树,在天光的暗影中,一棵棵像是笔直挺立的哨兵。
宿舍楼里的灯左一个右一个的亮了,没亮灯的,屋里肯定没人,单身男女有的结伴出去到局机关大楼那边溜达,有的骑自行车往远走,过了南北大马路,龙兴区中心商业街那刚开张一个六层楼高的商业大厦,据说开业的头一个星期,货都被顾客抢空了,当然,卖丢的也不少,顺手牵羊拿了东西没交钱的大有人在。
六十多个单身,大部分人晚饭后出去逛,有几个在院里新铺好的灯光球场打篮球,也有人饭后又回到办公楼里,或者看看书学习学习,或者关上门偷着玩电脑游戏。当然有人下班后出去谈恋爱或者相亲,剩下几个极不活跃分子,晚饭后就呆在宿舍。
肖国梁属于最后一类人。上班近两个月了,基本没怎么走出钻采院大门。钻采院的西边,是一大片正在开发的楼群,黑天白夜打夯机、吊车、挖掘机轰鸣;南边、东边,都是稻田地。想要出去逛,只能往北走,通过小石桥,走过上水线,再过那段煤渣路,直到踏上局机关大楼前柏油路的时候,才算走进了城市。这条路除了到钻采院报到那天走过之后,肖国梁就再也没走过。他觉得呆在院里挺好,有吃有喝有干净宿舍有工作,还有啥溜达的?出去上街就是花钱!他已经开工资了,142块3毛5,真心不少!上大学时每月生活费50来块钱,现在花钱的地方比上学时多,但每月怎么的也能攒下六、七十块,如果一个月回家一趟,来回客车费10块钱,还能剩下50块,补贴家里用,爸妈看到自己不但挣钱养活自己、还能补贴家里,肯定高兴!
他打开宿舍楼二楼过道的北窗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透过上水线沟边的杨树梢,能看到局机关大楼。大楼前的东西大马路路灯很亮,偶尔还有汽车驶过,站在窗户边能听到微弱的汽车喇叭声。
二楼静悄悄的。只有肖国梁的宿舍里亮着灯,李宇文饭后不知道跑哪去了,至于隔壁的刘力,白天晚上摸不着边,这家伙上午练球,下午和晚上打比赛,午饭好像在食堂吃,但也不是正常饭点,晚饭基本去外边小饭店。球队为所里争荣誉,各个所都有专门活动经费,保证球队训练的服装、水啊什么的,晚饭肯定要吃点好的。无论是比赛还是后勤保障,全院各个所都比着干呢!
肖国梁在二楼晃了一圈,回到自己宿舍,把门半开着,坐在小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看书。《采油工艺基础》这本书写的比较通俗,书里举的现场实例也比较多,外行人也容易看进去;那本《油藏工程原理》,肖国梁感觉比较艰涩,看不懂的地方,问问一个办公室的人,得到的答复基本都是摇头“哎呀这个我也不懂,这都是研究院那帮子人的业务范畴”;有的说“你这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都看不明白,我就更看不懂了”。想请教一下师傅,可杨彪总是很忙,不是出差,就是在院里、局里各处跑,据卫大猛说,师傅是在跑一个什么采油工艺的大项目。
肖国梁有点摸不着头脑:“跑项目?咱们实验室上边还有所,所上边还有院,怎么还得我师傅到院里、局里跑?”
卫大猛神秘一笑:“小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咋的,就你师傅、咱们主任啥来头?”
肖国梁摇摇头:“卫哥,我真不知道啥,我师傅也没和我说过啥。”
卫大猛嗯嗯两声,忽然提高嗓门,说话声全屋子人都能听到。主任不在,他就是老大了。
“大家伙都把书放一放,也该歇歇眼睛了。听我说几句话,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咱主任也不给他徒弟交交家底,让他安心,这是不是不太讲究?”
“卫哥说的对!咱主任是讲究人,但这事不太讲究!”卫大猛话音还没落地,马上有人附和,屋里顿时活跃起来,有人不假装看书了,站起身活动身子,有的转过头来,等着卫大猛继续讲。
卫大猛一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更来劲了,站起身,几乎走到了屋中间,似乎对着肖国梁说,又是和全屋人说:
“要说咱主任,可不是一般人,要不然当初主任选你当徒弟时我咋喊好呢?跟着杨主任,肯定比给别人当徒弟强。”卫大猛看着肖国梁,“咱主任,华西石油大学88届采油工程毕业,毕业完直接分配到局采油处,毕业两年就念了华西石大北京研究生院的在职研究生,继续研究采油工艺,够厉害吧?”
肖国梁点头,有人小声嘀咕“还没说到点子上”。
卫大猛假装脸一绷:“急啥?马上就说到点子上。再说了,我说的哪句话不是重点?领导讲话别乱插嘴!”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重点是啥?咱主任,好好的采油处不呆,去年钻采院成立时,人家非得来钻采院采油所!要说采油处,咱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在处里混上几年,弄好了就是副处长;就算当个普通科员,也比咱们这里的科员强多了,无论采油厂还是研究院、设计院的头头脑脑,见到局机关的科员,也得高看一眼!派到下面来,起码也得副科起步吧?到了咱采油所,咋也得从副所长干起吧?可杨彪呢,从采油处下来,直接成了工艺所实验室室主任,股级干部!你说奇怪不奇怪?”
刘姐连忙站起身,走到门口往楼道里看一眼,回身把门关上,嗔怪地瞪了卫大猛一眼:“你小点儿声,你这大嗓门胡咧咧,所领导可都在咱这楼层!”
实验室12个人,属刘姐年龄最大,卫大猛听完马上“啪”地给刘姐敬个礼:“是,首长!”
马上有人说:“大猛,接着唠啊,这个所里你怕谁呀?除了咱杨主任。”
卫大猛稍微放低了声音:“小肖总问我为啥咱主任自己到院里局里跑项目。你刚来不知道,科研项目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一种渠道是咱们基层立项往上报,上边批准了,有了经费,就可以干。另一种是从上面来的大项目,大项目分劈成多少个小项目,一层一层派下来,最后,可能轮到咱们这样室一级的单位,承担个最小的项目。谁都想争取上边的项目,经费足啊,可要想争到手,那是太太太---太他妈的不容易了!”卫大猛把“太”拉得很长,以便突出重点。
“要争上边的大项目,得看你所里啊院里啊的科研能力,当然,也得看去争取项目的人厉害不厉害,对不对?总公司的项目全国各大油田争,分劈下来到了哪个油田了,油田下面的二级单位还要再争,只有在局里肩膀晃荡得开、说话好使的人,才能从局里争取来项目。你要是到局里的各个处两眼一抹黑,无论是自己往上报项目还是申请上面分劈下来的项目,局机关大楼里的人谁搭理你?要说咱主任,不但学问够用、学历够用,在局里也有人脉,关键的关键,人家老爹,是咱油田的杨副局长!”
屋里鸦雀无声。
肖国梁心里一动,原来卫大猛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说最后这句话。
“咋啦?都不吱声了,我说错了?”卫大猛东张西望,最后眼睛落在刘姐脸上。
刘姐轻轻叹口气:“除了你嗓门大点儿,别的都没说错。”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归拢归拢桌上的书,“要说咱们赶上了杨彪当咱主任,算是烧高香了,这么快就在一楼建起了实验室,将来工艺模拟的活,肯定少不了。现在主任又院里局里的到处跑,就是给咱工艺所、特别是咱们室争取项目,有了项目,室里就有经费,咱们就可能有奖金。现在可是九十年年代了,没有啥铁饭碗那一说了,我听说,院里马上就研究劳务奖励方案,你们所、你们室甚至算到单个人,每年能给院里创造多少效益,院里就按贡献大小给你兑现劳务提成,无论你的工艺是用到了咱宁江油田哪个采油厂还是你能耐大、能闯到别的油田去,总之,把钱从外边挣到院里来。能耐大挣大钱,能耐小挣小钱。能挣钱的就是大爷!”
“那要是啥能耐没有不能给院里挣来钱呢?”不知道谁接了一句。
“啥能耐没有挣不来钱?那就当孙子呗。”刘姐把书往前面一推,“挣不来钱倒不一定一分钱不给你,可能就给你开个基本工资,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挣大钱吧!”
“刘姐,你不愁啊,你老公在工具所当书记,工具所现在多能挣钱啊,是全院第一大户。”
刘姐一笑:“我还能全指望他?自己没能耐,对象面前都得低一头。再说了,书记在咱们企业里算个啥,拿奖金也就是个平均数。”
卫大猛慢慢走回自己座位,没有刚才的兴奋劲儿了:“享福的日子快到头喽!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谁能搞来项目、谁能给院里带来效益,谁就是咱钻采院的爷!你们没上篮球场上看呢,那家伙工具所、防砂所那帮人嘚瑟劲儿!每次打完球都在那大声说到哪哪饭店吃啥喝啥。别说人家那几个所长副所长,就连室主任,腰里都别上传呼了。工具所刘所长腰里挎个大汉显,在场边当领队,一会儿传呼响一下,一会儿传呼就响一下---”
“猛哥,刘所长的传呼一响,你的心里就一哆嗦吧?哈哈哈---”
刘姐冲着卫大猛一摆手:“有能耐就自己挣去,嫉妒人家干啥?”
“刘姐,我不是嫉妒他,我是特别烦他那显摆劲儿!我业务不行,采油厂也没路子,挣大钱是挣不着了。要是咱们主任给咱们室弄来个大项目,他当项目经理,我给他当办公室主任,跑前跑后跟着他挣点儿小钱总可以吧?”说着又站起来,拿模拿样地挺挺肚子。
“猛哥,当办公室主任你肯定好使,就你那酒量,啥领导来都能陪好!”
刘姐敲敲桌子:“哎哎哎,热闹够了吧?该好好看看书了,别等到主任把项目整来了,咱们本事不够接不住。要是还得找外面单位协作、钱让协作单位挣走了,那才让人笑掉大牙呢。”
“你说的一点儿不错,刘副主任。”卫大猛一脸坏笑。
刘姐瞪他一眼:“你总也没有正经,小肖,你可别学他,多跟你师傅学。”
肖国梁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咋搭茬。
刘姐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主任也不容易。有个副局长老爹,人家都能给点儿面子,但想争取项目,也不容易啊。”
坐在办公桌前,想着白天大伙说的话,肖国梁觉得还是刘姐说的对,目前自己最重要的,是尽快掌握采油工艺的基础知识,别等到师傅争取来了大项目,到咱这接不住,那得让师傅多失望!报纸新闻里老说市场经济,刚进院里入厂教育的时候,院长、书记讲话都提到了,说钻采院就是要闯市场,局里成立钻采院的目的,就是要提高宁江油田的采油工艺能力,不仅仅干宁江油田的活,还要闯国内市场、闯国际市场。研究院的目标是“建成国内一流的石油研究院”,钻采院的目标是“早日成为国际一流的石油钻采工艺力量”。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才,有能搞科研的,有能搞现场的,有能开拓市场的。肖国梁想到父亲赶马车时说过的话,几匹马拉一辆车,中间的马是驾辕的,两边的马是拉套的,驾辕的马带好方向,拉套的马必须和辕马用同一股劲儿,这样车才拉得动、走得稳。现在的实验室,主任就是辕马,大家伙就是拉套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实验室的工作才能出彩。
正想着呢,门一开,李宇文进来了,看到肖国梁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就问:“你咋一个人干呆着呢?”
肖国梁一笑:“啥干呆湿呆的,我刚在楼道里溜溜,见咱们二楼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没谁闲聊的,就想在屋里看看书。”
李宇文笑笑一指楼上:“三楼,女生宿舍可有人,咋不上去?”
“说我呢,你咋不上去?”
李宇文也不搭茬,翻翻肖国梁的书,翻了几页往桌上一扔:“我看呀,你也别死抠这两本破书了,大学四年书还没看够啊?现在主要得到现场去干!你看看我们室主任、也是我师傅张继业,炮校毕业的---”
肖国梁忍不住打断他:“李宇文,我这耳朵里,炮校炮校的都听好几百个人说过了,到底啥意思?为啥大伙把宁江石油技校叫炮校呢?”
李宇文听完一愣,马上又哈哈大笑:“我说同志哥呀,你是真单纯还是装气迷呀,你真不知道为啥叫炮校?”
肖国梁摇摇头:“真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问别人。”
“那你问我就对了,咱俩一个宿舍的,你说我要是不开导开导你,你还能指望谁,将来变成个大傻子让人笑话。”
“别废话,快说吧。”
李宇文一屁股坐在自己床头,点上一根烟:“你说宁江石油技校那是个啥学校?学苗都是大学考不上、连大专都上不去的人,这么说吧,都是当年高中时你我这样学习尖子的手下败将!还想有个工作,咋办?念石油技校呗,毕业有个中专文凭,还包分配,干部编制。你说,就这帮人,这水平,两年中专能学啥、能干啥?”
肖国梁就不懂了:“两年时间是短了点,但也能学点啥啊。”
“对啊对啊,能学点啥,正儿八经能学点啥呢!学打炮啊,打炮你懂不懂?”李宇文笑得前仰后合,“炮兵学校!简称:炮校!”
肖国梁脑袋再笨,也听明白了:“我看这帮人啊,就是瞎造谣,啥学校没有烂人,清华北大毕业生不也有摆摊卖菜的?你刚才说的,你师傅叫什么张继业吧?入厂教育的时候给咱们做报告讲自己心得体会,他可是总公司劳模,也是炮校出来的,咋样?炮校一样有人才啊,现在咱们油田科级干部里,炮校毕业的占大多数吧?”
李宇文吐了个烟圈:“那是以前油田里本科生太少!等咱们这一拨人起来了,还能有他们炮校什么事儿?刚才我说让你少看书多下现场,这是我师傅的体会,他刚毕业那会,整天整夜泡在实验室里,把抽油泵拆开,一个螺丝一个阀门地研究,这才成为咱们油田采油工具的大拿!用他设计的抽油泵,单井采收率提高53%,这样才成为总公司级别的劳模,披红挂彩。当然,项目提成也海了去了,有钱!”
肖国梁点点头:“那是人家该得的。”
李宇文站起身:“咱们还别像他干那么狠,该娱乐娱乐,走走走,跟我到我们机房玩电脑游戏去,打麻将,我打得不好,老过不了关,咱俩一块研究咋出牌。”
“在电脑上打麻将?”肖国梁一脸懵,“你们敢在机房里玩这个?”
李宇文一脸瞧不起的样子:“也就是你们采油所,穷不拉几的把那几台386当个宝。亏你还是管机房的,那天我朝你要磁盘,你就给我一张旧的5寸盘,还说是借,用完了还得还你。当时边上有人,我都没好意思埋汰你呢,抠抠索索的!”
肖国梁道:“还嫌我抠?我手里就几张5寸盘,还是费老大劲从所办申请来的。所办的人给我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说各个室都想领,关键有的人领完了不是干工作,而是拿家里去拷游戏。”
“要我说你们采油所穷呢,破烂没牌子的5寸盘还当成宝,不是消磁了就是不小心掰坏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小磁盘,“看看,3寸半盘,3m公司的,内存144m,你那破5寸盘内存才500k吧,拷个大点儿的游戏都拷不下。我现在手头有三张,给你两张,我自己留一张,够意思吧。都没格式化呢,我不会,你帮我都格式格式。”说完又拉肖国梁的胳膊,声音放低:“跟我走吧,那个打麻将游戏老刺激了,过一关游戏和你对战的女的就脱一件衣服,据说要是能打通关,女的把衣服都脱光,还有那地方的特写!到时候打印出来,咱们好好研究研究。你没见过女人那地方吧?”
肖国梁看着李宇文笑得那个样,呸了他一口:“你能不能整点儿正经事?有打游戏的劲头还不如找对象呢,研究大活人不更有意思?”
“两回事两回事,走走走!”李宇文连拉带拽。
正在这时候,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同时一个嗲嗲的声音:“肖国梁,在屋吗?”
肖国梁刚要答应,李宇文捏着鼻子学着女生:“梅梅吗?我在呢,进来吧。”
肖国梁使劲推了李宇文一把“去吧你”,连忙走过去拉开门。
果然是贺冬梅站在门外。
李宇文在屋里哈哈大笑。
贺冬梅在门口一跺脚:“李宇文,你个坏蛋!”
肖国梁把贺冬梅往屋里让:“贺冬梅,你看你这是啥同学呀?”
贺冬梅走进屋:“可不是咋的,上学时班里数他能作妖。”
“贺冬梅,你可别埋汰我呀,我做啥妖了?告诉你说,我要是在院里搞不着对象,肯定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贺冬梅小嘴一撇:“我可不稀罕说你。”
肖国梁问贺冬梅:“你找我有事?”
贺冬梅仰着脸望着肖国梁:“所里让我出一期黑板报,我以前也没出过,不知道咋设计版面。听刘力说,你在大学里是系里的笔杆子,文笔好,毛笔字也好,号称“文胆”。我寻思,你要有时间,帮我整整。”
肖国梁连连摆手:“你别听我们班长替我瞎吹,我那两下子都拿不出手。上大学时出过几期板报,我也是给别人打下手。”
“你就别谦虚了,”贺冬梅扬扬手里的几页稿子,“白天我大致打了点儿草稿,麻烦你给润色润色。”
肖国梁还想说什么,李宇文在一旁用力推他一下:“肖国梁你想啥呢?我们同学可是班花,这么求你你还装啥?还准备拿一把是咋的?你咋这么不懂女人心呢?”
贺冬梅气得又跺脚,高跟鞋敲得楼板清脆的“叮”的一声:“李宇文,你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了!”
李宇文一本正经:“贺冬梅,我可不是挑你礼啊,上大学时,我也在咱班出过黑板报,你咋不找我帮忙呢?”
“你一天东跑西颠的,我上哪里找你去?”贺冬梅扬扬稿纸,“那你也去吧,三个人一起出,干得更快!”
李宇文把桌上的三张磁盘划拉到手里,往兜里一揣,懒洋洋地说道:“我忽然没工夫了,我得去机房,研究研究我师傅给我布置的泵的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