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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企工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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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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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北京培训回来,肖国梁几乎忘了王钢把妹妹介绍给自己的事。赶上翻看日记本查找听课记录的时候,看到王钢的电话号,想打电话问候一下,还有介绍对象这档子事,提还是不提?想了想还是没打这个电话。特别是参加完贺冬梅的婚礼,他找对象的心思更加懒了,更加相信缘分。万事随缘,等着缘分到吧,缘分到了,老婆就出现了。

    这边杨彪给他安排了活,这个师傅,别看没怎么听课,人家在北京也没闲着,硬是从研究生院的师兄弟手里,软磨硬泡地把还没完全开发好的模拟软件拷贝了一套。“先给我用用,你们以后有新版本,我再来拷。”师兄弟不干:“彪子,说好的羊肉火锅呢?烧烤呢?你这家伙就知道开空头支票!”杨彪狡辩:“啥火锅烧烤的。我跟你们说啊,我这可是把自己当小白鼠了,让你们的软件在我身上做试验,我还没收你们试验费呢!你们要验证软件的实用性,不得找个人试试啊,上哪找象我这么靠谱的人?”说完又陪笑道:“哥们弟兄,现在我确实是罗锅上山---钱(前)紧。等我手头宽绰了,咱去和平饭店整一桌。”

    杨彪带回来hwsagd计算机模拟软件,是用c编写的,光是主程序就有两万多行,杨彪用了整整三盒软盘才拷下来。肖国梁往计算机里拷贝的时候,小心翼翼,按着软盘标号顺序,一个接着一个地拷贝,很怕哪里出了差头,整个软件就运行不了,那样的话,师傅不得发疯?

    软件完全拷贝到硬盘里,在dos状态下开始尝试运行,肖国梁在d:\hwsagd\后面敲下run,按下回车键,光标闪烁了几下,计算机主机像个破车发动一样嗡嗡作响。杨彪站在一边看着着急,肖国梁说:“师傅,咱们这样的386跑这么大型的软件太费劲,小马拉大车,跑不动!咱们得换成工作站。”杨彪点点头:“是啊,北京研究生院的机房里,都是工作站、小型机的。先这么试着用吧,等真正干hwsagd的时候,省吃俭用,也得上工作站,要不计算机模拟没法干。”

    虽然慢,但模拟软件还是像模像样地开始运行了,黑屏慢慢退去,一个彩色画面跳了出来,画面中一台磕头机在慢悠悠地上下摆动,喇叭里还放出“我为祖国献石油”的歌曲。刘姐、卫大猛们围过来看,觉得新鲜:“这软件好啊,象放电影一样。”杨彪告诉肖国梁,如果能看懂软件的源代码,象开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删掉就删掉,占用硬盘空间还消耗内存,“直接进入程序,别的通通不要。”又叮嘱肖国梁抓紧把软件吃透,尽快把实验室数据代入软件,开展模拟。

    一年多的实验室数据,记录纸就装了好几纸壳箱,肖国梁边熟悉软件,边整理数据。他觉得杨彪无论作为室主任还是师傅,都有他的优势和特点,他虽然坐不住板凳,不象张继业那样闷在实验室不出来搞科研,但有闯劲儿,活动能力强,在石油系统有人脉,适合当带头人。师傅就是辕马的材料,自己和室里其他人,能帮着拉套的就行了。

    白天在机房里忙得头昏眼花,晚上有时还得加班,只有躺在床上,才想起自个的事。现在单身楼里空荡荡的,同一拨分配来的,走了十之八九,刘力,李宇文,贺冬梅,都走了。下一届分来的毕业生比较少,住单身楼的也没几个,以前晚饭后单身楼里打扑克打兵乓球什么的热热闹闹的景象没有了,这不由得不让人感到更加孤独和平淡。工作的紧张和充实,并不能消除肖国梁心中的孤独和平淡。孤独和平淡,容易让人消沉,不想消沉下去,消除孤独,就需要寻找伙伴;消除平淡,就需要寻找刺激。对于单身男女来说,找对象谈恋爱,就是消除孤独、平淡最好的方式,能让每天的生活过得快乐又充满期待,即使和对象吵架闹别扭,也比一个人静静呆着强。肖国梁躺在床上琢磨着这些所谓的“道理”,似乎要彻底否定“快乐的单身汉”这样的独身理论。但一次次相亲的失败,又让他没有了站在一个陌生女孩子面前的冲动。工作忙不是借口,那还是什么思想上的懒惰?情感上的懒惰?对现实的逃避?现实中的困难,在不同人的眼中,或大或小,坚强的人多大的困难都能扛起来向前走,软弱的人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压垮,所以才有人逆流而上,有人看破红尘,有人上吊自杀;更多的人,是选择随遇而安、随波逐流。

    肖国梁胡乱想着,看到李宇文的床单上都有了尘土,这小子也马上要结婚了,几乎有两个月没回宿舍。肖国梁站起身扑打扑打尘土,又觉得不如把李宇文的褥子和被都卷起来放着,反正他也不在这睡,卷起来省得落尘土。

    一翻动褥子,褥子下面一本书掉了出来,原来是那本《绣榻野史》。

    肖国梁拿在手里,看着封面上的两个搂抱在一起的裸身男女,慢慢地坐回床头,翻看起来。

    上大学的时候,男同学们偷着传看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文版,正式出版印刷的,不知道谁从哪里弄来的,男同学们都等晚上宿舍熄灯后,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有一天,董卫国趁着宿舍里没别人,神神秘秘地把书塞给肖国梁:“给你看看,开开眼,禁书,老黄了!注意点儿别让别人发现!”

    肖国梁偷偷看了一遍,没觉得《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有多黄,反倒感觉是一本有着深刻内涵的严肃小说,里面xing爱方面的段落,基本都用文学性的语言充满想象和诗意的描写。也许,是我们的翻译家翻的太好了,经过了艺术加工。再看看现在手中这本《绣榻野史》,里面的人仿佛完全为了“性”而活着,没有一点儿“爱”的成分,完全是本能和冲动,与骡马猫狗没有区别。肖国梁甚至想到了写书的人,一定也是从小念着四书五经、领教着孔孟道德长大的,也是精于文字,只是把才华用到了这方面,写这种纯粹为了让读者感官刺激的小说。同样的文字,能编排出儒道法墨、诗词歌赋,也能编排出风月故事、淫词浪调。肖国梁边读边想着这些,几次想把书再塞回李宇文床底下,又忍不住往下读,想一想,这可能就是人的“欲”吧。“欲”就象个洪水猛兽,不可阻挡,也无从抗拒。宋代理学大儒们提出“格物致知”、“存天理灭人欲”,后来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人欲就是天理,这才把战战兢兢的人们从恐惧又痛苦的内心挣扎中解救出来,原来有了这些“欲”也没什么可耻的,大家都一样!其实孔夫子早就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夫子也说“食色性也”。肖国梁想着这些圣人的话,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看黄书找借口,一口气把《绣榻野史》读完。

    半夜忽然醒了,觉得有些异常,急忙开灯看,心中明白这是“跑马”了,想不到让李宇文这狗日的给猜中了。肖国梁心中又羞又气,看看手表,后半夜两点了,楼道里静悄悄的。他偷偷溜出房间,到厕所里简单洗了一下,把裤衩也洗了。回到房间想了想,把《绣榻野史》从李宇文床下翻出来,细细地撕成很小很小的碎片,又溜出房间,把碎纸片,埋在厕所垃圾桶的下面。

    把这些忙完,他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一边骂李宇文害人,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时候刚才做的梦在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梦里好像有贺冬梅,有练歌的小姑娘,甚至还有“四环素牙医”!肖国梁觉得脸上发烧,无论他因为谁“跑马”,都觉得对不起人家。他觉得自己堕落了。孤独能让人发狂,平淡能让人不加甄别地接受可能的刺激,比如今晚自己就偷看了黄色小说。肖国梁有了自知之明,以前还幻想着像居里夫人一样,独自完成那么伟大的事业,这是上小学时老师就反复给他们讲的励志故事,还有许许多多直面人生苦难成长起来的英雄,那时肖国梁也希望自己遇到同样的苦难,好显示出自己也有与那些英雄人物一样的钢铁意志。现在看来,自己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夫俗子,毕业后单身一年多就挺不住了。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一个人呆下去了,必须立刻、马上,找一个对象!

    他偷着去了趟医院,到口腔科门里门外仔细查看了几圈,除了“四环素牙医”,还真没有别的年轻女大夫。口腔科走廊墙上挂着的出诊大夫名牌上写着的,“四环素牙医”叫王静,应该就是王钢说的“他妹妹”。他仔细观察了王静,发现她对每一个患者态度都非常好,无论年轻的年老的,城市的农村的,都一样对待,耐心回答患者的问话,一丝不苟地看病,再加上自己几次和王静的接触,感觉她应该是个从心里到外面“好得干净彻底”的好人。除了长相一般,别的方面挑不出任何毛病。想想自己,相看过的对象也真的有一个排了,漂亮的看不上自己,个头高的嫌自己身高还不到√3,自己到底想找一个啥样老婆?想来想去,还是要找一个心地好、对自己也好的女人才是根本。

    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先是肖国梁给王钢打电话,王钢接到电话先是一愣,又连忙说“你咋才打电话?没事,我妹子也没找呢。”然后,王钢安排两个人见面,见面时两个人都不由得笑了:老熟人了。王钢还纳闷呢。俩人象老朋友一样聊天,王静问他牙咋样了,肖国梁说虫牙那一直没啥动静,吃啥都不耽误。王静就笑着给他削了一个苹果:“那你吃个苹果吧,试试这苹果硬不硬?”接过苹果时肖国梁心里起了波澜:这个“四环素牙医”,对自己真的好。他的这个结论是谈恋爱老手刘力教给他的,刘力告诉他说,看一个女孩是不是真心喜欢你、是不是真心对你好,就看她给不给你削苹果。肖国梁相了一个排的对象,只有眼前的王静给他削了苹果!

    两人的关系进展很快,用刘力的话说,你这是开着飞机撵我和大国呢。

    两个月后,肖国梁就带着王静回老家见了父母。知道肖家老二带对象回来的消息,好多亲戚和村里的人找个借口,到老肖家来看看肖家老二的对象到底长啥样。王静见到这些人也不扭扭捏捏,说话大方得体,让肖国梁的父母非常满意。肖国梁的父母偷眼观察,这个油田子女,看不出一点儿嫌弃农村人的样子,做饭、收拾饭桌、刷碗,就象到了自己家一样屋里屋外的忙活,和肖国梁的大嫂在一起说话也分外随和,大宝尤其喜欢这个“小姨”。有人鼓动大宝喊“二婶”,肖国梁的嫂子虎着脸吆喝大宝“别乱喊,到时候再喊”。大嫂开始还刻意和王静保持距离,但看到王静说话办事的态度没有一点儿架子,这才放下自卑和疏远的念头,慢慢和王静熟络起来。晚上四口人睡在一个炕上,母亲特别拿出新的被褥给王静用,把王静的被褥铺在炕的最西头,肖国梁的父亲睡在炕最东头,然后是他母亲,肖国梁睡在中间,和母亲、王静都隔开了一段距离。嫂子本来让王静去她家住,“你和我住,让你大哥过来。”母亲不同意,背后和肖国梁说:“可别去你大哥家。你大嫂太埋汰,别让王静笑话咱一大家子。”肖国梁当然不愿意让王静去,两人正在热恋中,一刻也不愿分开。

    然后是“亲家”见面,研究两人啥时候结婚。双方不谋而合:尽早办,都毕业两年多了,年龄都老大不小了。下月就结!老肖和大儿子外加村里的亲戚都开始忙,在院子里搭大棚,安排谁负责买菜、谁负责掌勺,谁负责带着一帮小孩挨家挨户借桌椅板凳、盆、碗、碟、盘子、筷子、勺等一应的吃饭家伙事。小孩子们可算得着事干了,脚不沾地地挨着家敲门,借到桌椅板凳,就拿着粉笔在凳子腿上写下张三李四的名字,办完喜事还得给人家还回去,不能弄混了。

    肖国栋还弄来一车砂子,都垫在了院子里,用老黄牛拉着磙子来来回回在地面上压,将砂子都压平压实了。肖国梁父亲拿脚跺跺地面,非常满意:“这个好,就是上面跑台轿子,也压不出车印来。”大老李笑道:“叔啊,院子里铺这么厚的砂子,还压这么结实,明年不种菜了?压得越结实往后抠起来越费劲!”没等父子俩回答,肖国梁母亲就笑哈哈地说:“还抠啥?往后这院子就这样了,老二两口子要是开着车回来,省得压得车轱辘都是泥。”

    大老李没吱声,转过身帮着忙乎搭棚去了,肖国梁父亲小声说:“这牛让你吹的,车在哪呢?”母亲格格一笑:“我就愿意看大老李被气着的样儿。”说着用手一比划,“不是我冬天那阵把猪圈扒了,现在怎么整?让人家城里来的人一边闻着猪屁味一边吃饭?”

    棚搭好了,肖国梁父母招呼大伙晚上都别走,就在院子里喝酒、吃饭。乡亲们都恭喜着老两口,大老李喝得满脸通红,笑着对肖国梁母亲说:“恭喜啊,婶,这回你算找了个好儿媳妇,才貌双全。”

    肖国梁母亲一听他说“才貌双全”,就高兴地问:“大李啊,上个月老二带媳妇来,你不是见了面还说了几句话吗?你觉得老二媳妇长咋样?”

    大老李眯缝着眼睛笑笑:“我觉得长的还中,不说漂亮吧,但挺耐看的,中等人吧。关键是人家有文凭,你老两口不就想让老二找个有文凭的吗?啥长相不长相的。”

    母亲听了不太高兴,背后里一边和父亲叨咕一边破口大骂:“瞧瞧大老李笑的那副模样!还中等人,他老婆长的是上等人了?”父亲不耐烦:“总搭理他干啥?也不是他家娶儿媳妇!从心里说,老二找的对象,我是百分一百二的满意!待人处事比老二强!模样丑俊能当饭吃?有文凭咋了?有文凭就好使!在农村你找个天仙似的能咋样?在地里干两年活,整天喂猪养鸭的,磕磕脚后跟,脑袋顶上能掉下来高粱花!黑不溜秋的没孩子样了!”

    家里人为老二的婚礼大操大办,肖国栋老婆有些不高兴,背地里埋怨丈夫没能耐:“咱们结婚时那个寒酸劲儿,就甭提了!看看你吧,这家伙忙乎的,比你自己结婚都欢实!你爸你妈就是势利眼,看到老二媳妇是大学生,娘家又是油田的,恨不得把肉都割下来让人家吃呢。可惜啊,咱这破地方太穷了,别说院里垫上砂子,就是铺上金砖,人家城里人都不稀罕!”肖国栋不敢惹老婆,只好哄着:“跟咱那时候比啥?那时候啥条件?现在啥条件?再说了,爸妈这么操办,不也是为咱老肖家争脸面吗?你这当大嫂的,办喜事那天,接待新亲、递烟、倒水什么的,都是你的活,到时候你可不能往后缩,全村子人都瞅着呢。这面子上的事你一定得撑住,别让村子里人看笑话,那以后爸妈的脸可往哪搁?”老婆一翻身,背对着他,气哼哼地说:“这还用你说!这点儿事还用你教我!”肖国栋在后面搂着老婆,笑嘻嘻的:“是,我多嘴了,我老婆最明白事,比我强!”老婆说道:“这都是看在老二和他媳妇面子上,要看你妈那样,我到时候穿一身破衣裳去,就要臊臊你们老肖家,让大伙知道,当年是怎么待我的!”肖国栋连忙说:“对对对!老二和媳妇两口子,对你,对大宝,多好!别看我妈!她心是好心,就是嘴不让人。”老婆说:“人家老二媳妇才叫会做人呢。就你妈那个埋汰样,也没看老二媳妇皱一下眉头。吃完饭刷碗收拾饭桌,都抢我前面,还说‘大嫂总在家忙,这回你歇着,让我干吧!’你听听,你妈啥时候说过这话?我在你家干多少年了,也从来没听她说过我一句好!”肖国栋揉着老婆的肩膀:“对,你说的对,老二媳妇心善,你呢,明白事理,不象村里那些妯娌在一块互相看不上眼,你们在一起肯定能处好。”老婆叹息一声:“啥处好处不好的,人家在城里,一年回来一趟两趟的就不错了,见了面热乎劲儿没过去人家就走了,能互相挑个啥?”

    婚礼当天,王钢也是好脸面,硬是找了十台婚车,寓意“十全十美”,头车是一辆红色桑塔纳,后面一水黑色轿子。进了村子,十辆车相互拉开一定距离,几乎从村头排到村尾,缓缓地在村子里绕圈。录像的师傅跑前跑后,两个照相的拿着相机嘁哩喀喳地不停按着快门。农村人哪见过这阵势,几乎全村子人都出来看热闹,站在自家门口,看车,看人。一是看老肖家办喜事的气派,另一个,也看看村里走出去的唯一的大学生,娶个城里啥样的姑娘回来。婚车一停下来,人们都往前面挤,都想看看新娘子长啥模样。

    王静在肖国梁的搀扶下走下婚车。她披着婚纱,画了淡妆,左右四个伴娘簇拥着,还有两个亲戚家的小孩在身后托着婚纱,这阵势让村里人觉得格外新鲜。这时候肖家一个本家的半大小子用竹竿挑了一副鞭炮点着了,噼里啪啦地放起来,同时肖国梁的几个高中同学拿着喷花筒往一对新人身上喷花。肖国梁揽着王静走到大门口,肖国梁母亲已经站在门口等半天了,王静喊了一声“妈”,肖国梁母亲连声答应着,笑得合不拢嘴、眉开眼笑,王静给婆婆头上带上一朵花,婆婆往新娘端的红盆里塞个红包。“儿媳妇给婆婆带朵花,婆婆给红包九百八”,肖国梁母亲哪有那么多钱,红包里只包了98块钱。这时从龙兴区请来的司仪喊了一声“娘家亲戚里面请”,同时向身后招招手,新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往院里开进。

    董卫国带着张丽颖、刘力带着潘艳艳,也走在新亲队伍里,董卫国小声和刘力嘀咕“二国家的条件真的差点儿啊”,刘力没吭声,张丽颖在一旁捅他让他别乱说话,潘艳艳倒是东看西瞅的觉得新鲜。

    村子里负责安排座位的“二知宾”满头大汗跑过来,小声和肖国梁父亲说:“大哥,人太多了,坐不下,你看,桌都坐满了。”屋子里、院子里,事先摆好的桌子边都坐满了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等着上菜开席。“新亲还有人没地方坐呢,在屋里站着,有的新亲都不高兴了,屋里炕上、地下都是人。”“二知宾”也没见过这场面,不知道咋调度了。

    肖国梁父亲一摆手:“你去屋里把咱村的人都赶出来,这帮玩意懂不懂点儿规矩啊!让新亲先坐,新亲都坐好了剩下位置了咱们村的人再坐!得保证正点开席啊!城里来的、远道来的先上桌!咱村的人等下一波,实在不行,把东边大老李的房子占下,在他家屋里摆几桌!院里坐不下的,咱村子人没地方坐的,都往大老李的院子赶!”老肖兴奋带着紧张,嗓子都有点儿哑了。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王静换下婚纱,穿上一身合体的红色裙装,和肖国梁一道挨桌敬酒。村里的人一般先是议论新娘子的长相,再就是看新娘子的做派。等到新娘子到眼前敬酒、说话,大家不禁对新娘子有些刮目相看。虽然新娘子人不漂亮,但说话得体,言语神态中没有一点儿城市女孩骄傲看不起农村人的样子,和谁都自来熟,叔叔大伯、阿姨老婶地叫着,遇到同辈的嫂子、小舅子什么的开玩笑,也能轻轻松松对付过去,“我在油田中心医院,大家有个啥病要到城里看的,可以找国梁,或者直接找我也行。”听听人家说的话,事没到礼先到了,让人听着就舒坦。和她一比,肖国梁好像是外来的没在农村待过的城里人一样,和大伙没说上几句话,反倒显得疏远。

    等新亲走了之后,肖国梁父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娘家人一走,都是村里人或者自家亲戚,婚礼就算圆满成功了。他也从村里人的反应中看出来,大伙对儿媳妇都挺满意,更觉得不但二儿子有眼光,自己和老伴也有眼光。他满院子招呼乡亲“都别走啊,多喝点,不喝倒几个谁都不许走!”有人起哄:“老肖,这回不心疼酒了!”马上有人接到:“老肖还心疼啥酒啊钱啊的,人家这回是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儿子、媳妇都是国家干部,将来都能挣大钱,老肖两口子就等着抱大孙子享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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