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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企工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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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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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力这次够坚决的,病假条拿到手,就向所里请了假,回头就和几位朋友结伴奔向满洲里。那几个朋友之前跑过几趟俄罗斯,轻车熟路。刘力也跟朋友学着干,主要采购皮夹克、羽绒服什么的,这两样东西最受俄罗斯人欢迎。刘力常年打篮球,身高体壮,一个人拿的大包裹比朋友两人拿的都多。第一趟出国生意异常顺利,坐着火车从满洲里过了边界没走出多远,手里的货就出得差不多了。基本上火车每停一站,中国倒爷们就下车卖东西,许多俄罗斯人专门等着买呢。几个人把货都卖完,收拾收拾又坐上返程的车往回走,一个朋友指着一列货车说:“看到没有,人家才叫得上“国际倒爷”呢,包火车皮干!咱们两个肩膀两只手,能拿多少货挣几个钱!”

    刘力已经非常知足了,这一趟往返俄罗斯才用了半个多月时间,就挣了一万多,比他一年工资奖金都高。一年跑十趟,十多万就到手了。可没过了半年,刘力就觉察出在中俄间当“国际倒爷”不是啥好营生。俄罗斯现在社会秩序有些乱,老毛子人驴性,做买卖不讲信誉。还有黑社会欺负中国这些倒爷,勒索过路钱。他们几个还真碰到过两回劫匪,把他们手里的钱都抢走了,刘力想和劫匪拼命,让朋友按住了:“你不要命了?没看见人家手里拿着枪?!”这些黑道上的还好说,毕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加点小心还问题不大,最让人恼火的是那些俄罗斯的警察、各个关口执勤当兵的,简直比黑社会还“黑”,明目张胆地要好处,不给或者给少了,这些警察或者当兵的就利用权力扣商品、扣人,有时还直接把你兜里的美元都搜走,说是政府规定禁止美元出境,根本不给你分辩的机会。找他们的上司,上司假装听不懂中国人说的俄语,两手一摊:“牙哇斯聂”,然后就把他们轰出办公室。刘力边走边回头骂“牙哇你大爷!”

    刘力和几个朋友商量,咱们手里也有一定资金了,现在国内市场经济发展的这么好,干嘛非得受老毛子欺负挣他那点儿钱?“咱们在国内找机会做买卖,我就不相信不能赚大钱!”

    刘力胆子大,想法多,虽然起步比这个朋友晚,但渐渐成为这伙人里的主心骨。大家也觉得当“国际倒爷”的钱越来越不好赚,就同意几个人合伙,在本地踅摸做点儿啥生意。他们最熟悉的领域就是服装买卖,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在龙兴区商业街边上的东风市场租几个摊位,开始倒腾服装。东风市场面积很大,一楼是蔬菜水果鱼肉等副食品批发零售,二楼服装鞋帽五金小家电,龙兴区老百姓最愿意逛东风市场,东西全价格低。因为市场房顶是能透光的钢化玻璃,老百姓都习惯把东风市场叫成“大棚”。

    刘力这几个人一进到“大棚”里,就显示出和其他商家的不同。首先他们进的服装样式新。刘力本身就会打扮、有品位,潘艳艳也常常帮出主意,他们摆出来的服装,款式和花色总是领先别的摊位一步。为了保持这点儿优势,他们都去广州拿货。坐着火车两天两夜,买不到卧铺就往座椅底下铺张垫子睡觉,辛苦是辛苦,但自己亲手挑的衣服比打电话让对方发货过来,在质量、款式方面都有保证。第二个优势,是他们的信誉好,无论你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无论老顾客还是只光顾一次,态度都一样好,价格保证公道,有不满意随时来换,衣服没弄脏,一周之内可以全额退款,敢这么干的在整个“大棚”没有第二家。刘力他们几个人不但很快就在东风市场二层楼站稳脚跟,而且还渐渐创出名号。除了刘力,那哥几个分别姓张、李、郭,“李”和黎明的“黎”谐音,就有人给他们几人起了个外号叫“大棚四大天王。”刘力笑着跟几个朋友说:“我觉得这个外号挺好,等于免费给咱们做宣传了。不都说嘛,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就咱这名头一传出去,谁到大棚里买服装,不都得到咱们这几个摊位转转,看看四大天王咋回事。我跟你们说啊,都收拾利整点儿,别给四大天王丢人!”

    竞争是激烈的。营北市南邻的营滨市开了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离龙兴区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那的服装基本都是仿广州货,仿的特别像,外行根本看不出来。去那里拿货,与去广州倒腾服装相比,不但省时间,价还特别低,因而不少在大棚里卖服装的都到营滨服装批发市场拿货。刘力他们眼看着客源被人家一点点分走,那“三大天王”有点儿慌神,又没啥主意,就和刘力商量,是跟他们一样,也去营滨拿货,还是硬挺着,靠信誉和服装质量,留住识货的老顾客,一年每张床子对付个十几万没啥问题。刘力觉得两条道都不好,现在形势变了,做买卖的方式就得变。当年放弃很多人眼中挣钱的“国际倒爷”不干,开始在“大棚”卖服装,现在咱也得想出办法来走出一条新路,不能当个守摊的,那咱们和“大棚”里那些人有啥不同?营滨服装批发市场搞的是“前店后厂”的模式,咱现在手头也有一定资金了,咱也可以搞“前店后厂”。干活的师傅可以花大价钱招,服装加工出来,除了咱们自己卖,可以批发给“大棚”里的商家,还可以往周边市县辐射。开头也可以仿制,等发展到一定程度,可以贴牌,最后开发出自己的品牌!

    哥几个又被刘力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鼓动来劲儿了,纷纷捋起袖子表示都跟着他干。几个人分工,有的负责找场地准备建服装厂,有的开始找服装裁剪师傅,有的研究上哪进布料。正在他们开始准备的时候,一个更大的机遇摆在他们面前,让刘力原来“分三步走”的战略构想,一下子跳跃性地完成了!

    姜新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极了,每天上班到了小队部,和副队长董卫国、技术员碰个头,两人向他汇报一下工作情况,他简单安排一下。到各个井站巡查的活,基本都给董卫国干了,他看看报纸,喝喝茶水,到别的屋转转唠几句闲嗑,一天就混过去了。他和董卫国说:“大国啊,你别埋怨大哥整天不干啥,我都四十多岁了,还干着小队长,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过不了两年,连小队长也不能干了,我还寻思啥?就是能清闲点儿最好。你不一样,你年轻,还是正牌大学生,早晚得离开采油队。现在在基层把基础打牢实点儿,将来起来得更有底气。”董卫国本来就没想那么多,谁多干谁少干也从没抱怨过,原来当技术员时候咋干,现在当副队长还咋干。他对姜新和技术员说:“你俩是老大哥,这些年为咱三小队没少出力。现在我来了,我还年轻,多干点儿也是应该的。只要两位大哥信得着我,我就带着工人在前面干,哪块没干好,你们得把关。支嘴、掌眼的事归你们,干活、出力归我。”姜新和技术员一听,打心眼里舒坦:“这没说的,三个臭皮匠赶上个诸葛亮,咱哥仨齐心协力,三小队的活就没有干不好的,将来也为大国往上走铺好道。”

    三小队有个特殊人物,五十多岁了,老采油工,叫陈德福,人本分、实在,还有一个特长,会修脚,无论认识不认识的,找他修脚从来不收钱,义务修脚二十多年,因为这个当上了总公司的劳模。他有个不是毛病的毛病吧,就是见到不满意的地方一定得当场说出来,不论面前站着多大的干部。据说有一年厂里开表彰大会,陈福德胸口带着大红花、肩头批着绶带,坐在台上,坐在他边上的厂长慷慨陈词:“同志们,陈德福同志就是老黄牛!就是我们身边的孟泰!陈德福看到井场上有颗螺丝钉都要捡起来,我们大家都要学习他勤俭为厂的精神”陈德福这时候在边上冷不丁来了一句:“学习啥呀?都动嘴皮子学呀?晚上没事我出去溜达,看到咱厂部大楼总有没关灯的,包括厂长你屋的灯,好几晚上都整宿亮着,你都没做到人走灯灭!”厂长在台上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发火又不敢,只好假装诚恳地承认错误:“对对对,老陈说得对!我一定从我做起,以身作则。”

    陈福德连厂长都敢当面怼,姜新这个小队长更不在话下了,碰着姜新的面就说他“一个小队长就这么官僚,整天在队部喝茶水看报纸吹电扇,也不到井站上看看”,弄得姜新看到陈德福来,马上起身躲开。

    陈福德年纪大了,大队早就不让他参与倒班,他白天愿意到哪个站转悠,就到哪个站转悠,小采油工们最烦见到他,给他起外号叫“烦人的老黄牛”。陈德福到了站上,不是皱着眉头说小姑娘们都太娇气,仪表间压力表上落满尘土都不擦一下;就是吆喝男采油工们“长挺高的大个咋这么懒?井场上油渍也不收拾一下,自个家院子还得划拉划拉呢。”小采油工也躲着他走,陈德福倒不在乎,到了哪个站上,看到不满意的地方该说说该训训。倒是董卫国和陈德福的关系还不错,董卫国干活不惜力,见到陈德福大老远就喊“陈师傅”,别看陈德福总板着脸,董卫国几句话,就能把老头逗乐了。陈德福当着董卫国和采油工的面就说:“你们都照着董队长多学学,人家一个大学生,还杀下腰来跟咱们一样干活,从来不挑三拣四的。”有的调皮采油工就逗陈德福:“陈师傅,我觉得董队应该向我们学。”“向你们学啥?”陈德福一挑眉毛。采油工一本正经地说:“学学我们一个心思扎根采油队干革命。不信大伙都看着,董队过不了两年就调走喽!”

    董卫国回家跟赵丽颖说起这些,赵丽颖倒是很认真地说:“他说得没错,你难道还想和陈德福那样,在采油队呆一辈子啊?”董卫国说:“呆一辈子能咋的?再说了,我不在采油队干,还能去哪?”赵丽颖帮他分析:“你要往上走,目前有两条道:一条道,是从小队副队长、小队长到大队长这么一步一步往上爬;另一条道,是过两年调到厂工艺科,走副科长、科长到工艺老总这条线。”董卫国嘿嘿一笑:“我要是能当上老总,你不就成了人人尊敬的老总夫人了?”赵丽颖笑道:“那你不还得让我给你天天洗脚啊。”董卫国没听明白,赵丽颖笑着说:“这事我是听我们科李姐说的。李姐她老公不是咱们厂地质老总嘛,她说她也是跟别人学的,说男的要想提拔,必须老婆给他洗脚。李姐老公竞争老总那阵,李姐天天晚上给老公洗脚,后来她老公真聘上老总了,你说灵不灵?”董卫国笑着把脚丫子往赵丽颖眼前一晃荡:“那你今晚就开始给我洗吧!”赵丽颖“啪”地给他脚丫子一巴掌“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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