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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企工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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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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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总公司研究院专家判断的那样,水平井的采收率逐渐上来了,储油罐里不再是飘着油花的污水,上面浮动着一层厚厚的原油,计量的结果表明,采出液含油率不断攀升,最高达到17%,之后就不在增长,最终停留在15%左右。“含油量太低了!”杨彪上火了,嘴上起了大泡,嗓子也哑了,他嘶哑着喊来肖国梁:“小肖,你替我去开调度会吧,我嘴疼,说话费劲。”

    调度会上,肖国梁坐在会场最后边,听着各个区块负责人汇报本区块的日产量、油水比等等。所有人都汇报完了,肖国梁清清嗓子刚说了两句,主持会议的采油厂厂长就打断他:“行,停停停,回去和你们杨经理说,你们hwsagd我看以后就别来汇报了,我都替你们上火!干了好几个月,看不到一滴油,还天天拿罐车往我的联合站的储油罐里放水,你当我那储油罐是水缸啊?同志们,15%的含油量,也就是说85%是水!咱们油井如果产出液含水到了70%就得关井了,不能说你们是总公司的项目就这么干吧?蒸汽呼呼地往井口里干,那边哗哗地往外抽水,这是干啥?糟蹋钱呢!”

    肖国梁脸上挂不住,想要分辨几句,但人家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满屋子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厂长越说越来气:“小伙子你还别不服气!你们经理来了,我也这么训他!什么hwsagd啊,什么水平井啊,我就是在那立一口直井,不用往里面注气,光用抽油泵抽,产出液含油也能达到30%以上!你刚才把所有汇报也听了,这些区块的那口井产出液含油量低于40%了?”

    开完调度会,上了“五十铃”,肖国梁把车门“嘭”地一声关上:“往后我可不来开这会了,都是经理以上的,就我一个白丁。”司机乐了:“生气了?不是因为自个官小、是被厂长搂了一顿吧?我听说了,咱经理也一样挨搂,只不过经理能拿话对付他,你还是嫩,不会对付,就知道自己生闷气。”肖国梁一摆手:“快走吧,回站里。”

    到了井站,采油工东子走过来,对肖国梁说:“肖工,我发现个秘密。”采油厂对研究院、钻采院的人,有职位的称呼职位,没职位的都以“工程师”对待,不管对方是不是工程师,一律称呼“x工”。采油工都喊肖国梁“肖工”。

    “啥秘密?”肖国梁脸色不好看,气还没消。

    东子说:“我刚才去注气站,想看看锅炉那边温度压力什么的咋样。我没走大路,嫌远,我是踩着注气管顺着注气管线过去的。快到注气站的时候,刚想从管线上跳下来,忽然发现从锅炉出来往咱们站来的管线上,连着一根输气管,不太粗,那块草长的挺高,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我用手摸一下,那管子虽然也上了保温,但也热乎乎的,跟咱们管线的热乎劲儿差不多。”

    肖国梁问:“那根小管子往哪走?”东子道:“谁知道它往哪走,反正咱们的汽被分流了。这是啥?这不是偷咱们的汽吗?”

    肖国梁听完吃了一惊:“你是说,他们在咱们的注气管线上连了一根管子,把应该输到咱们站的蒸汽给分流了?”东子点头:“对呀,就这回事!偷汽!”

    肖国梁有些不敢相信:“我就听说过地方老百姓有偷气的,偷天然气,就有直接连根管这么干的。怎么还有油田注气站偷采油站的汽?”

    东子气哼哼地说:“肖工,你是没在现场干过,采油队可受注气队的气了。注气队这帮玩意,手把着阀门,把阀门当成他们家车的方向盘了,想往那面打就往那面打!你采油队不是有生产压力想多注点儿汽多出点儿油吗?那你就得对注气队客气点儿,不然我就把阀门紧两圈。采油队惹不起人家啊,每到逢年过节,有的小队长就得拎着烟啊酒啊到注气站看望人家。”肖国梁问:“就没人考核注气队吗?他们注多少方气、注了多少口井,不也和奖金挂钩吗?”“也有人考核。但同样少注气,相比采油队,注气队受的影响非常小。”

    肖国梁要亲自去看看管线咋回事,和东子两人,悄没声地到了注汽站外,东子扒拉开齐人高的苇子,果然发现通往自家井场的输汽管线上,连着一根细的输汽管。东子当时就要去进注气站“找他们算账”,肖国梁拦住他:“别着急,咱们回去先跟经理汇报。这是大事,让经理定咋办。”

    杨彪接到电话,先是吃惊,后是愤怒,最后冷静下来,告诉肖国梁:明天他去找注汽大队长,今晚你先到注汽站,让他们站长把接出的那个管线的阀门关了。

    等肖国梁放下电话,东子来劲儿了:“以前净受注汽站的气了,这回把这帮小子抓了个现行,操他妈的,一定好好埋汰埋汰他们,出口恶气!”边说边把一个大扳手揣怀里,“肖工,走,找这帮王八犊子去!”

    肖国梁问:“东子,你带扳手干啥?”东子拿出扳手一晃:“这帮玩意才不讲理呢,咱们去了,咱要关阀门,他们不让,支把起来,我就拿扳手抡狗日的!”肖国梁被东子的样子逗乐了:“东子,我看你是在采油队打架打惯了。咱们这是公事,是找他们说理去,也不是去打架!经理说了,明天还要找他们大队长,看看那根管子是队里让连的还是哪个人偷着连的。大队这边说不通,钻采院还能和你们厂长对话,上面还有勘探局呢。咱这是总公司的项目,不相信谁敢胡来。”

    东子把扳手“咣当”一声仍在工具箱里:“县官不如现管。要是搬来大领导好使的话,注汽队早就不敢这么干了。”

    两人又返回到注汽站,整个站静悄悄的,只有锅炉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肖国梁进了大门,走到值班房门口,敲了敲门,没听到反应,就推门进去,值班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肖国梁和东子往操作间走,进了操作间,看到注汽站站长和几个值班的注汽工,正在一个大管子后边吃晚饭呢,饭菜都摆在管子边上的水泥台上,几个人脚底下放着几瓶啤酒。

    肖国梁打趣道:“怪不得躲这里吃饭,原来偷着喝酒呢。”

    站长三十多岁,长得又高又壮,有些少白头,肖国梁觉得他有些象意大利国脚“白头翁”拉瓦内利,背地里就叫他“老拉”。东子他们知道了笑:“你管他叫‘老拉’?我以为这小子有拉稀的毛病呢。”

    正在吃饭的几个人正在闷头吃饭喝酒,没注意到肖国梁和东子进屋,听到肖国梁说话,几个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

    “老拉”一看是肖国梁,紧绷的脸立马放松下来,笑道:“肖工,你这悄没声的进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厂里来检查的呢。一块喝两口?”

    肖国梁摆摆手:“晚上吃得挺饱的,喝不下去。站长,有个事,挺严重的,和你说一下。”

    “老拉”看到肖国梁挺严肃的样子,就放下筷子,从管子后绕过来,走到肖国梁面前:“肖工,啥事?蒸汽压力下来了?”

    肖国梁摇摇头:“那都不算事。刚才我寻寻管线,发现往我们站走的输汽管线,还连着一根输汽管,位置就在你们站外不远,等于我们的蒸汽被分流了,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拉”微微张着嘴,眼睛在眼眶里来回转悠几下,忽然笑了,拉着肖国梁的胳膊往管子那边拉:“肖工,来,先整两口,整完再研究。”肖国梁把胳膊一甩:“站长,这可是大事,咱俩谁也担不起!我都和我们经理汇报完了。”站长眼睛瞟了瞟一旁的东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水平井的人眼睛挺好使啊。肖工,听我给你解释啊,就咱们这样的小站长,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这是大队的主意。我们这个小注汽站,管着十多口井的注气,四台锅炉根本干不过来。后来厂里又给配了一台,说是专门给你们hwsagd项目组用。我们大队长就说,你们那是科研项目,也不承担生产任务,多注点儿汽少注点儿汽、多产点儿油少产点儿油,对谁都没有啥影响。所以就在你们那根输汽管上开了个口,把汽往别的井输点儿。”

    肖国梁说道:“我也不说你们偷汽,这是个大事,不是咱们能处理的。我们经理说了,明天早晨他就找你们大队长。现在,先把那根管线上的阀门关了,保证给我们供汽的锅炉全给我们供汽,绝对不能再分流了。”

    “老拉”点点头:“这话没毛病。阀门肯定得关,但我也是个当兵的,我也得先请示领导。”说完,和肖国梁一块走出操作间,去值班室打电话,肖国梁和东子走到站外等他。

    不一会儿,“老拉”跑出来了,笑嘻嘻的:“我们领导说了,现在就关,明天早上,就派焊工过来把管线掐了。”三人一起走到外联的那根管线处,“老拉”过去把阀门关了,拍拍手:“肖工,这回满意了吧。”没等肖国梁回话,东子走过去双手使劲把阀门拧了拧,“老拉”撇撇嘴:“咋了,东子,还信不过我?”东子拉长声调说道:“不是信不过啊,我看站长喝酒了,怕你手上没劲儿。”

    往站里走的路上,东子说:“肖工,咱们一走,这小子能不能把阀门再打开?”肖国梁摇摇头:“按理说没必要。无论他打开不打开,明天早上经理一来,肯定得让注汽队把管线掐了。咱是有尚方宝剑的,不怕他不低头。”

    到了晚上10点多,肖国梁发现井口出口的温度压力表读数都有提升,从流量表的读数就能看出来,蒸汽量比以前大。现在注入蒸汽没有被分流,锅炉产生的蒸汽全部进入水平井,产出液的温度压力也会随之升高。随着注入蒸汽量的提高,油层中原油的融化肯定进一步加强,产出液的含油量,也会上升,明天早晨提取油样,化验结果应该有所体现。这些,肖国梁在心里已经盘算的很清楚。他坐在控制室,眼睛盯着仪表箱,想看看在蒸汽没有被分流的情况下,各种参数能有多大的变化。

    有些异常的是,仪表盘显示出口的温度压力值,一直在缓慢爬升,有个采油工看着仪表读数问:“肖工,这数字不会一直往上升吧?”肖国梁笑道:“一直升?那表针不得走到表盘外边去?没事,因为现在没人卡咱们脖子了,注汽量比以前大,开始肯定有所反映,过一阵时间到了一个峰值,就会稳定住了。”

    可这个峰值一直没出现,仪表读数仍然一直变大。到凌晨2点多钟的时候,连接井口的注汽管线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这时候值班房里值班的肖国梁等人,都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开始谁也没听到,后来“嗡嗡”声就变成了很大的碰撞声,仿佛注汽管内有人拿着汽锤敲着管壁一样,非常沉重的闷响,间隔十多秒响一下。

    “什么声音?”肖国梁支棱起耳朵,东子迷迷糊糊站起来:“好像注汽管子响,我去看看。”说着,拿起电筒出了值班室。肖国梁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走到注汽管线边上,隔着厚厚的保温层,都能感受到管线热得烤脸。“管子咋这么热?”这时管线内部又传来一声闷响,同时管子晃动一下,吓了两人一跳,这可是内径70公分、壁厚达10mm的钢管,每根管子十多米长,重达400多公斤,竟然发生了晃动!

    “管子咋晃的这么厉害?是不是注汽那帮小子又给咱整啥妖蛾子?”东子有些慌了。

    肖国梁想了想道:“还不是啥大问题。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一篇加拿大关于蒸汽管道的论文,好象说如果蒸汽流速过快、温度和压力又很高,蒸汽在管线拐弯处容易形成反向汽阻,这个反向汽阻与正向高速流动的蒸汽发生碰撞,就会在管道内产生巨大的震荡,震荡当然就容易使输汽管晃动,并在管内发出闷响。”肖国梁也不知道自己判断的对不对,告诉东子,注意观察管线上压力温度、流量表,不再分流之后的蒸汽量,到底会对整个注采系统产生多大影响,现在还不清楚。

    东子在管线那查看仪表,肖国梁走到井口,想看看井口仪表的数据,发现井口有些异样,连忙喊东子:“东子,快拿手电过来照照井口!”井场灯光昏暗,有些看不清楚,东子跑过来,用手电在井口晃了几下:“咋的了?没发现啥呀。”“往下照。”肖国梁用手指着,东子把手电光顺着井口往下移,吓了一跳:“我操!井口起来了!”

    雪白的手电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井口已经拔出地面足有十多公分,油管上新鲜的泥土印,表明井口也就是刚刚拔起来的。

    “这得多大劲,把井口都顶起来了!”东子有些害怕:“肖工,要不告诉注汽站把阀门关两圈吧,肯定是蒸汽量太大了,地底下太热管子受不了往地面顶。”

    还没等肖国梁说话,降压罐顶上发出刺耳的“呲呲”声,两人急忙向降压罐望去,只见从罐口的缝隙中往外喷着一道道细细的水汽,象从罐口往外射出的黑色箭头。东子大喊“要冒罐了!”猛地“嘭”的一声巨响,足有磨盘大小的罐盖飞起来足有半米高,然后“咣当”一声砸在罐身上,再掉下地面,罐口处就像开了锅一样,连水带油冒着热气,噗呲噗呲从罐口往外喷,喷得罐身到处都是,最后流到地面。高速喷出的产出液在罐口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在几里地之外都听得到,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沥青燃烧的味道。

    “完了,彻底完了,冒罐了!”东子呆呆地望着降压罐,这时值班的几个采油工都从值班室跑出来,望向降压罐,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慌之色。

    肖国梁向他们喊:“别看热闹!快看仪表读数!”一个采油工跑进屋,大声喊:“表针乱跳,读不准!大概温度85,压力过23啦!”

    东子急得眼睛冒火:“肖工,咱们那罐最多能挺两个兆帕,不会爆炸吧”

    “炸个屁?”肖国梁急了,“没看到盖子都飞了?压力都泄了。”

    肖国梁脑子飞快地转动,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采油工都等着他的命令。初步判断是,虽然输汽管连震带响,降压罐又冒罐淌的满地都是油,但没有大的安全风险。现在唯一无法判断的是井口能有多大变化,如果过量的地下蒸汽进一步把井口往上“拱”,将会对整个注采系统产生破坏性的影响。他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向经理汇报,但一看表两点半,就决定先按着自己的判断来,等到天亮再打电话吧!已经冒罐了,现在首要问题是想办法把眼前的局面控制住。

    肖国梁让一个采油工给注汽站打电话,让注汽站将输汽管道阀门关紧两圈,同时让东子跑着去注汽站:“东子,这帮小子可能睡觉,你也得去!阀门别关太多,注汽不能停!”又让一个采油工把井口出口阀门关死。之前试采油阶段也曾几次关闭出口阀门,进行“闷井”,所以肖国梁也就敢自作主张做了这个决定。

    降低进口蒸汽量,关闭出口,这一招之后,过了十几分钟,产出液的温度压力慢慢降了下来,仪表间跳动的指针慢慢回退到安全区间徘徊,注汽管震荡越来幅度越小,最后不震也不响了;接着罐口油水往外喷的力道越来越小,从嗷嗷呼啸逐渐变成咕嘟咕嘟冒泡,最后液面慢慢沉了下去,罐口没了一点儿声音,井场也慢慢恢复了平静。肖国梁看看仪表读数,各项指标又恢复到正常数值。

    这时东方渐亮,4点多了,肖国梁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杨彪的手机。铃声响了半天,电话那边传来杨彪沙哑和疲惫的声音:“谁呀?”看来没睡醒,没看出来井站的号码。

    “经理,是我,小肖。冒罐了。”

    “啥?冒罐了?!”杨彪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也似乎清醒了不少。肖国梁把蒸汽分流管线关闭之后,水平井注采系统发生的变化快速讲述一遍。杨彪听了,沉默了十秒左右:“我马上过去。”

    杨彪的桑塔纳2000停在井场大门外,杨彪走下车。他自己开车过来的,没喊司机。杨彪的脸明显瘦了不少,从试采油开始到现在,杨彪已经瘦了十多斤。

    采油工正忙着收拾罐下的油污,肖国梁在门口接着杨彪,杨彪黑着脸,看了看肖国梁身上和两手满是油污,问:“人,有没有受伤的?”肖国梁摇摇头:“没有,安全没啥问题。”杨彪走到井口,这时候井口已经下降了不少,但还能清楚地看到之前拔起来的痕迹。

    肖国梁默默地跟在杨彪的后面,杨彪突然回头,小眼睛盯着他:“肖国梁,你胆子不小啊!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利关井口的?!”肖国梁不敢吭声,杨彪继续训他:“以前几次关井口,那都是整个项目组讨论之后、请示赵总批准后实施的,是有计划的闷井!你这是什么?马上把井口打开!现在进去的汽少,井底压力不会有多高,不会再冒罐的。”肖国梁让东子把井口打开,又问杨彪注汽阀门怎么办,杨彪想了想:“先不动。”肖国梁红着脸对杨彪说:“经理,我犯了大错,你扣我工资吧。”杨彪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在井场转悠两圈,对肖国梁说:“让采油工都歇歇,都忙一晚上了,活让接班的人干吧。”边说边踢了踢脚下已经渐渐变硬的污油块:“你把蒸汽量加大了还有点儿成效,你看看,我感觉油含量怎么的也在30%以上。”

    上午,赵总接到杨彪的电话后,也急着赶了过来。下车的时候老头脚下有些踉跄,hwsagd项目把他也折腾够呛。杨彪迎着赵总,肖国梁跟在两人身后,赵总到井场、降压罐底下和操作间都看了一遍,对杨彪说:“就按着目前的注汽方式不变吧。你判断冒罐的时候,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计量,产出液含油能到30%以上,说明加大注汽量对提高产出液原油含量还是有效果的。当然了,就是到了30%,也和咱们的理想值相去甚远,这是其一;另外,井口也被顶起来了,罐也冒了,说明咱们整套系统的承受能力不够,看来,当初项目论证的时候,张继业的担忧有一定道理。”杨彪点点头,问赵总:“赵总,咱们能不能咬咬牙,再进一套更好的冷却系统?”赵总摇摇头:“上一套更好的冷却系统,产出系统的问题能解决多少?,注入系统呢?井口和井下管线是没法换的,换了就得停产,需要停多长时间?更换后的注入系统能承受什么样的蒸汽?这些都是未知数。而且,最为关键的,我们对井下油层的油藏地质情况研究得不够,现在看来,我们选择的开采油层,不太适合搞hwsagd的。至少,以我们现在应用hwsagd的能力,开采这个油层,是无法实现预想效果的。”

    三个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赵总说:“我十点还得到局里开个会,总公司袁恒健总经理最近要来宁江油田视察工作,之前袁总知道咱们hwsagd项目,据说很感兴趣,点名要到这看看。”杨彪一脸哭相:“就咱这含油率,还好意思让总经理看?”赵总笑他:“杨彪你咋变得这么不自信了?不是说过吗科研实验允许失败!在我看来,hwsagd是成功的,从钻井到开采,整个钻采过程是完整的,设备和工艺都经过了检验,各个系统都能很好地协调统一,这为以后再开展相似的开发,从各个方面,都有经验可以借鉴。当然了,产出液含油量太低,没有实现hwsagd的目标,这是个教训,咱们以前也探讨过,比如前期地质油藏分析研究不够啊,比如这次冒罐发现的,如何在加大蒸汽注入压力、温度和注入量的情况下,保证地面各个系统的安全稳定运行。这些教训,也会给后续的开发提个醒。”

    杨彪和肖国梁站在赵总身后,望着井口、降压罐和井场上林林总总的设备,井场外,更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他们情绪都有些低落,心里都清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量,产出液原油含量没达到45%以上,hwsagd都是失败的,他们心里都充满了失败者的挫败感,根本没有什么开拓者的感觉。以目前的工作状态,水平井早晚要关停,也会交给采油厂管理,hwsagd作为科研项目即将落幕,这不能不让人既有些无奈,也有些失落。在试采油开始前,一次杨彪私下里带着卫大猛、肖国梁喝酒时,还雄心勃勃地说:“等这个项目成功了,这个站就交给大猛管理,我带着我徒弟再开辟另一个hwsagd。”杨彪信心满满,对项目的前景充满期待:“我的目标是成立特种油藏开发公司,加拿大阿尔伯达就是这么干的,就像一支特种部队一样,自成体系,专门利用hwsagd开发咱们宁江油田的稠油和高凝油。当然,公司的服务面向全国,全国各大油田都是我们的服务对象。”

    他们没想到的是,也就是十年之后,在他们脚下这块土地,又打了好几口水平井,进行hwsagd开发。这时的油藏地质研究、钻井技术、工具设备、热力注入、采油工艺等等石油勘探开发的技术手段已经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hwsagd开采出来的油水混合液中,原油含量已经达到60%以上。这时,赵总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在家带着外孙;杨彪已经是总公司四川分公司的工艺老总,负责煤层气的开发,他还在研究开采工艺,只不过不是采油,而是从煤层中开发天然气;肖国梁则在勘探局审计科当个小科员,干着与采油工艺完全不相关的工作。每次从原来hwsagd井场附近经过,肖国梁都要透过车窗远远眺望那片土地,那里一排排的磕头机忙碌地工作着,高高的储油罐矗立在芦苇丛中,一栋栋值班房、仪表间、操作间围在一起宛如绿色的城堡,根本找不到当年hwsagd井场一丝一毫的影子。这时候的肖国梁,心中总会涌起万千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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