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虎台高有百尺,因此居高临下方能成为观赏滁江瀑布的最佳地点。宁羽白一头栽下,便如流星一样掉了下去。那笛音也猛地刹住听不见了。羽白身在空中,天旋地转。他在翻滚着就要掉落到江中时,猛地清醒了过来!
“啊!我这是在做什么!”他心中大惊,慌忙间却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把眼一闭,就等着掉入江中那一刻了。
正在此时奇变陡生!百丈高崖上突地也跃下一人。素白色一点飘下,衣袂翻飞,于半空中突然化作蓝光一道,闪电般冲了下去。
宁羽白马上就要落入江中时,猛地觉腰间一紧被一只手臂搂住,随后被拉得止住了降势,却瞬间天地倒悬,从快速降下一下子便成了急速上升!头晕目眩中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一下子坐在了高高的崖顶上。心还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张略显焦急的如花美颜出现在眼前。一下子,宁羽白的心停住了,张着的嘴再也没合上,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个人。
只见那女子转过头去对着某人道:“死小凝,做什么吹那七情曲,你看都把他给吓傻了。”
宁羽白忙道:“这位……仙子,我没事!”心里期待着她再转过脸来。
那女子果然转过了脸来,却一笑道:“没事就好,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子。这位小哥不要误会了。”
宁羽白见到那笑容,竟然觉得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正思考间,却见那女子后面又探出一张粉脸来,嘟着嘴道:“我只是作弄他一下嘛,谁知道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要寻死。哼,敢摸我的手,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一听到这话,宁羽白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惊道:“你们是……是那两个人?”后面那个女子道:“废话,不是我们还会是谁。你以为谁还会好心救你这个臭小子吗?”
“你真是那个萧天霸?”宁羽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顽皮任性的刁蛮女子联系到一起。
救他上来的那个女子起身笑道:“她不是什么萧天霸。她是我的师妹,姓萧名咏凝。我姓梁叫做雅儿。那个名字是她用来唬你的,没想到却没唬住。”
宁羽白听了连忙起身,口中道:“梁仙女救了我性命,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罢就要跪倒,梁雅儿不好相扶,连忙跳到一旁,不肯受此大礼。又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位小哥切不可如此。扶危救难本是我辈中人理所当为,算不得什么的。何况这是我师妹有错在先,她不该用那七情曲中的哀字诀惑你。我这个做师姐的也有不是,可不敢受你这一拜。”
宁羽白惑道:“什么七情曲?就是那笛子曲么?”
梁雅儿道:“不错,就是那笛声。这曲子本是另一位妹妹所学,可惑人心志,临敌作战时妙用无方。我五师妹和她关系不错,因此得传了这首。幸好她只得了皮毛,要不然今天得结果恐怕……”说道这见宁羽白眉头皱了起来,忙道:“她年少顽皮,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还请你不要见怪。”
宁羽白挠挠头道:“既然你救了我,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我是不会怪她的。”萧咏凝听了哼了一声,道:“谁要你装好人!”说罢仰头只去看天。
梁雅儿却待再与宁羽白说话时,突听得萧咏凝叫道:“快看!是三师姐来啦!”他二人闻言,顺萧咏凝所指朝天上看去。只见西北方向闪来一道水蓝色瑞光,初时尚在天上高悬,只是隐约可见。不一会越来越明显,冲着这座山崖疾飞了过来。不过多时已到了山崖上方,光方一收,一名女子轻踏在了地上。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与那二女一样也是素白长裙曳地。腰上扎了一条蓝丝带,身材均匀高挑背插一把宝剑。面目清秀,眉宇之间隐隐有凝重之感,看起来却比那二女成熟得多了。二女见到她收剑落地,便上前施礼拜见师姐。那女子受礼过后,便目视宁羽白道:“这位小兄弟是……?”
宁羽白忙道:“小子姓宁名羽白,适才因为……因为些事情不慎落水,幸好这位梁姐姐相救,所以才会在此。”
那女子道:“原来如此,敝姓吴,是她们的师姐。不知公子却是因何落水?”
宁羽白略一沉吟,正在想要不要说。那边萧咏凝忙抢道:“这个人在下面看瀑布,想看清楚点就凑到台子边上去看。他又调皮,一不小心就掉下去喽。幸亏四师姐眼快把他救了上了。”一边转过头瞪着宁羽白,一副威胁的样子。
萧咏凝虽这么说,那吴师姐却是不怎么相信。便等着宁羽白的回答。宁羽白对萧咏凝的表现很是反感,方待开口。梁雅儿忙在一边道:“是呀,这小哥不怎么小心,看瀑布却滑了下去,下次可要小心点啦。”却微笑着望着宁羽白。宁羽白一见到那笑容,心便怎么都硬不起来了。于是把嘴一扁道:“没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倒给几位添麻烦了。”
吴师姐见他也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略微安慰了两句,便对梁雅儿和萧咏凝道:“方才派中有急事,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好在不算太晚,雅儿你将这位小兄弟送下崖去,咱们再动身。”宁羽白听得,忙道:“等一等,我还有件事情想要询问几位姐姐一下。”
大师姐便道:“哦?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宁羽白先施了一礼,道:“小子本是要去寻找北溟剑派的。不知北海在何处,因此四处寻访。几位姐姐都能御剑飞天,定是修行中人。不知可否指点一下,往北海究竟该如何走?”
萧咏凝奇道:“咦?你竟知道北溟剑派?”吴师姐也有些惊奇,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道:“不知小兄弟要找北溟剑派有何要事?”于是宁羽白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却甚简略。只说了自己家被妖魔所毁,想去北溟拜师学艺。
吴师姐听完,皱眉道:“这世上邪魔甚多,邪恶之人也不少。因此才有我们修仙之人。若让我辈中人碰上,定不会让这灭门惨案发生!”她却只道是灭门而已,却不知实际规模要大了几十倍去。宁羽白心忖:“便是我师父那么大本事也没办法,换了其他人,恐怕也是徒做陪葬吧。”
吴师姐又道:“血隐这个名字倒没听说过,不知是何方神圣。回去问过师父,或歇道。不过宁兄弟要去北溟剑派,这恐怕却有点难了。”
宁羽白一听便有些着急,吴师姐接着说:“我本来与两位师妹约定一个时辰前在此见面。可是派中有事,便耽搁了。不是别的事,正是雷鸣子师叔前来传盟主剑函,约召五派掌门七月十五在黄山天都峰凌霄剑派聚首,商讨一件事。”
言至此,见宁羽白有些困惑的样子,继续道:“宁兄弟或许有些听不懂。我便来说明一下。”遂踱步望天道:“当今天下若论修剑者,当数七大剑派。分别为北溟、碧落、天罡、秋水、凌霄、杭州章氏和南海端木氏。我三人便是秋水剑派门人。我是三师姐,名叫吴燕雪。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些邪魔外道也自称剑派,修炼邪剑。一百六十多年前,除了南海端木不愿涉世以外,其余六大剑派在蒙山会盟,剑盟成立。”
宁羽白闻言点头道:“想不到还有这许多门派存在。可是这和北溟难去又有何关系?”
吴燕雪道:“天下修道者门派林立,我刚才讲的只不过是我剑盟而已。剑盟之外,尚有四大玄门、八大世家,邪派也是多不胜数。至于说和北溟有何关系么……”叹了口气道:“北溟剑派本是我剑盟中第一剑派,如今却恐怕有变了。北溟剑派祖师穆少游穆老前辈,实是我剑盟的托天梁柱。适才碧落派雷鸣剑师叔来传令,便是来通知大家一件事。那就是穆老前辈已经于三日前在北海龙旋岛坐化了!他特传盟主剑函让我五派掌门前去凌霄派,然后一起去吊唁穆老前辈。”言罢神情亦变得颇为悲戚。
宁羽白听了此话不禁大震。虽然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却感觉来得太快了。穆爷爷这一走,自己可真的是无依无靠了。遂低头不语。
吴燕雪仍自道:“穆前辈这一走,于我剑盟平添无数变化。这个时期,恐怕北溟也不会再收弟子。何况现在北溟派掌门邱清池真人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很难说话的。再者,北海并非世俗所说的北海,那可不是常人能去得的地方,不说别的,便那茫茫大海,你要如何渡过?”
宁羽白的心烦乱不已。忽地想出一个主意来,对吴燕雪道:“不知贵门现在是否收徒?”吴燕雪一笑,还未开口,那边已经有萧咏凝在叫:“我们所收弟子都是女子,一个男的也没有,你要是能变成个女的呢,我们倒是还可以考虑一下。”宁羽白闻言,愈发愁眉不展起来。
这时只听梁雅儿对吴燕雪道:“师姐,你看他怪可怜的,不如我们帮帮他吧。”吴燕雪想了想道:“你若是真想要拜师,我说个地方你看行不行?”
听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宁羽白精神一振,便问:“是何地方?”吴燕雪道:“不知碧落剑派如何?”
宁羽白略一迟疑。其实紫微道人本就是碧落传人,因此宁羽白若去碧落剑派也是顺理成章的。可是他又想起紫微传他七心诀的时候曾跟他说过,师父的名号轻易不可对人讲起,若要说只说异人便可,若言“紫微”二字,恐怕会惹来灾祸。而且师父数年来从不曾提起过碧落二字,想是必有隐情。所以当初便只想着北溟而不想碧落。如今又听吴燕雪提起,便想:“现在已经没什么别的选择,我去碧落,只不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便如其他人一样学艺即可,想来该不会有什么差池。”于是道:“若能去得,当然至好。只是不知人家收不收我。”
吴燕雪一笑,道:“我姐妹三人此行正是要去碧落派,一来有些公务事宜,而来也去见见我那嫁过去的二师姐。这两个丫头便是央我带去见她们二师姐的。你若要投去碧落,我们便携你一同前去,一来御剑行路甚快。二来碧落也会略看我等薄面,想收个徒弟还是不成问题的。”宁羽白闻言大喜,连忙答应,又道谢不已。吴燕雪便着梁雅儿带了萧咏凝,自己御剑带宁羽白一起出发。
那边宁羽白自然欣喜,暗自道父亲与师父保佑,总算没有白白出来一回。想到要御剑,又似乎还觉得那一条手臂在自己腰间,不禁转头向梁雅儿望去。
只见梁雅儿侧面对着他,明月般的脸庞上似耀着柔和的光辉。宁羽白不觉快痴了。猛地觉有些别扭,转目一看,萧咏凝在梁雅儿后面正撅着嘴盯着他。见他看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十分不屑的样子。宁羽白受了另二女大恩,也不生气。便过去吴燕雪身边停住。
吴燕雪让他紧闭了双眼,一手执了他的手臂。一声“起”,仙剑自背后闪出,罩住两人化光而去。后面梁雅儿与萧咏凝也跟随而起。两道剑光上经云天,向西疾行而去。
九凝山,望剑峰。
九凝山北距祁阳灵秀山三千里。山中就数此峰最高,远望去如一剑耸立,直插入云,因此名为望剑峰。山势奇绝:处处飞云,时时险涧,沟壑纵横,绝崖横立,不见人迹。于峰顶之上,日升之时观望众山,但见浮云绵绵若海,尽在脚下。群峰林立却小,则此峰便如更仙境一般。
云海之上高峰之顶座落了一座大殿,层层递进,巍峨庄严,正是碧落剑派。吴燕雪几人驾剑穿云而来,在那峰前停住逡巡。望见里面派中跃起两道剑光,知是巡山弟子前来,便于山门前落下剑光等待。
落下了地,宁羽白方睁开眼来,观望四周。适才在空中飞过,他听吴燕雪所讲不敢睁开双目,只觉得飘飘荡荡,并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可不知吴燕雪一路而来却颇为惊异。要知修道之人炼神还虚,体比风轻,御剑乘风自不在话下。相比之下,凡俗之人肉体凡胎,便似千斤之重,如何飞得起来?吴燕雪来之前还颇担心带着一个凡人远飘千里会很吃力,却没想到拽着那少年便像提着四两棉花一样,却比平时载萧咏凝还要轻松。心下不禁惊诧不已,落地方要询问,却见两道银色剑光一闪而落,于面前现出两人。
两人一道一俗,道者留三绺长须,长相端正。笑道:“贫道自派中望到剑光,便知是吴师妹到了。”
吴燕雪亦笑道:“原来今日是真嵩道兄巡山,却原来还认得我的剑光。”那真嵩道:“水蓝色剑光,除你一家,别无分号,贫道自然认得。来来我与你们介绍一下,”便指着旁边一少年道:“这是我同门师弟,乃是敝门飞星剑沈长老之子,名开玉,今日当值与我巡山。”又向那少年道:“这位是秋水剑派高徒吴燕雪,你当唤做师姐。”那沈开玉便向前唱喏道:“开玉拜见吴师姐。”
这边梁雅儿看去,只见沈开玉十七八岁年纪,身长五尺。面如白玉唇若涂朱,面庞如刀削一般齐整,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头上金冠束发,身上锦袍罩体,端地是一表人才!不禁偷偷多看了两眼,却蓦地发现那人也在看她,一下子脸上有些发烧,便只看起脚下地面来。却听大师姐道:“原来是沈师叔的公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沈开玉听得,忙谦虚不已。
吴燕雪也把梁雅儿和萧咏凝介绍了一下,又把途中遇到宁羽白之事说了一遍,后对真嵩说:“听闻贵派近日正在收徒,不知可否收留这位小兄弟?”
真嵩沉吟了一下,并未答话。倒是沈开玉见梁雅儿满怀期待的望着真嵩师兄,一笑道:“师兄不必迟疑,这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何况我派近日正在收徒,既是几位师姐师妹相托,自然无妨。”又转向吴燕雪道:“不过他日后成就如何,可就要看他自己了。”吴燕雪便道:“这个自然。”
真嵩听得,似有所悟般哦了一声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这位兄弟去离别崖入门,师弟你领几位秋水同门进去觐见掌门吧。”
宁羽白在旁边听见竟似乎是收了自己,喜不自胜。吴燕雪等人又与宁羽白道别,嘱咐了一些话便跟沈开玉入派去了。宁羽白心中暗自思索,这几位姐姐真是自己的恩人,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自逢大祸,性情变沉笃了许多,此时心存感激也不说出,只是暗暗记在心中。只是看梁雅儿离去,心里就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很不是滋味。
那边真嵩过来先问了一些话,便道:“我碧落派收授门徒,本都有其考验。你虽为吴师妹所荐,这个规矩也不可作废。我与你指一处地方,若在天黑之前可以赶到,便可收你。若过了时间,这门便不向你开了。如此便做你的考验,如何?”
宁羽白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答应。真嵩于是指了一处山峰说:“那是我碧落剑派收徒授艺的地方,名叫离别崖,崖顶有座碧落别院。我现去那里候你,你自己小心吧。”宁羽白看去,果然有一座山峰在不远处,却比这望剑峰要矮上许多。他心里清楚山情,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山都是看着近,实际上要走的路要多上许多。自己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打了个突儿:这路程可真是不近―中间隔了两个峰头。加上山势险峻,普通人恐怕要走一天才行。现在只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正待回话,回头处却见一道剑光飞起,真嵩已经离他而去了。没办法,只好咬了咬牙,紧紧行装,奔那山峰行去。
却说真嵩。不过须臾之间,他已仗剑飞到那山峰处。落下来走向一座宅院之前,那宅院占地数亩。前面一扇大门,上有一匾书着四字:“碧落别院”。
正行间忽地门开。只见一老者走出,笑对真嵩道:“真嵩师第今日怎地有空,到这来了?”真嵩近前先行一礼,后道:“刘师兄还是老样子,英姿勃发不减当年。愚弟来确是有一件事,”遂把宁羽白之事说与那老者听。
老者听完,皱眉道:“穆少游刚死,我剑盟之内将有大变动。值此多事之秋,怎可乱收弟子,何况还是其他剑派所荐?”
真嵩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沈师弟发话,我也不好驳他面子。而且我让那孩子天黑之前从望剑峰赶到离别崖。想他一个凡人,又是小孩,如何做到?做不到自然入不了我门户。即便他能到达,有刘师兄在此镇守,就算他是别派奸细,又有何妨?”
这几下马屁拍的那老者心里甚是舒坦,便笑道:“真嵩师弟也还是那样缜密,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言,你我进去等待便是了。”真嵩答应,于是两人进屋去了。在屋内大堂,童子奉茶完毕。两人便闲聊起来。
天上日头缓缓西行,两个时辰过后,天渐渐昏了起来。又过了一会,真嵩道:“看来是不必刘师兄操心了,那孩子眼见是来不得了。”正说间,忽听外面啪啪拍门作响。不多时一童子进来禀报道:“禀刘管事、真嵩真人,外面有一少年自称从望剑峰赶来,特来离别崖学艺的。并要拜见真嵩真人。”
两人听得,不禁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