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哎呦!”
一个人重重摔在地上,雪花四溅中禁不住惨叫出声,幸好所落之处积雪甚厚,还不至受伤,却也把他疼得够呛,过了半天仍是没有站起来。那人正在**,又听“蓬”的一声,茅屋的木板门被人大力甩开,险些从门框上飞了出去。地上的他吓得一颤,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却见三个身影自内慢悠悠鱼贯而出,稳当当站在了院里。那三人发别松簪手持拂尘,竟是三位道士,当先一名留着三撇山羊胡子的消瘦道士一哼,瞥了一眼地上那男子道:“知道本真仙的手段了吧?要命的话速速离开此地,将这屋子献了我们!”
地上男子一脸的愤恨,好不容易终于站了起来,叫嚷道:“你这妖道,没来由怎么来占我房屋!这荒山野岭,又这样天气,没了房子你让我们母子怎么活?”话音刚落,只见茅屋里又颤巍巍摸出一位老妇来,嘴里一边叫着儿子,一边四外乱摸着,看来竟是个盲者。几个道人眉头一皱,好似不甚耐烦的样子,后面一个淡青面皮的道人大袖一拂,老妇便哎哟一声,一头往前栽去。
男子见状骇然,慌忙上前扶持,却不想那力道之大,不仅人没扶住,连自己也一起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老妇人浑身颤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有气无力地道:“儿啊,是不是碰到强盗了?他们要房子就由他们拿去,千万别伤了你的性命!”
“娘!”那男子叫道,“咱在这打猎都有十年了,哪见过什么强盗?这几个妖道会妖术的,没来由让我们献房三个月,还有什么天理!”说着一边将老娘搀扶了起来。
“废话少说!”山羊胡子道士喝道,“识相的赶紧滚开!如今你们运气好,赶上我们阴风洞归附了云仙宫,还能留条性命;要是放在以前,早就成了本仙手内游魂了!”
“嘿嘿……”一声冷笑突从背后响起,青面道士跨步走上前来:“师兄跟他们废什么话。自从掌门师伯决定从了云宫,暂戒杀人,我的灵血符都没了来源。现在又没别人在,便杀了这俩弄些心头热血不是正好?”说罢也不理别人,径自往前走了两步,在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黄铜铃铛来。男子一见,眼中惊恐之色大盛,口中“妖道”、“妖道”地念个不停,脚下却止不住颤抖,拖着老母踉跄着往后退去。
“咄!”青面道人冷喝一声,那铃铛呼地飞起,往空中一定,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催命一样响起,丝丝黑气咻地喷出,便直往那母子身上缠去。
“休得伤人!”一声娇喝平地响起,同时右边林子里一声剑鸣有如龙吟腾起,刷地一道蓝芒横越十丈,闪电般击了过来。空中那铜铃一声还没响完,只听“啪”的一声便哑了下去,裂成几片废铁,纷纷落在了地上。那蓝芒一击而中丝毫不停,倏地一转便回林而去。再看原本那些黑气,没了本体铜铃,一下子便都被风卷走,丁点也没留下。
瞬息之间的转折惊住了所有人,那青面道人愣愣看了地上的废铁几眼,猛地跳了起来,朝着林中暴喊道:“你奶奶的哪家龟孙子偷施冷箭暗算本道爷!赶紧给我出来磕头认罪,赔我的法宝来!”话音还未落,那林内某一棵树腾地一震,积雪都纷纷落了下来,只见又是蓝光一闪,眨眼间冷冰冰一道利气已经扑面袭来!道人觉得脸上刺骨寒意扑来顿时吓得亡魂大冒,双手忙往袖中探去,可还没等抓出什么来,头皮上一凉,那飞剑已经不见了。
摸了摸脖子,发现脑袋还在,青面道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飞剑虽然吓人,幸好却没什么用!没准是个新手……”还在胡思乱想,不自觉把头歪了歪望向了山羊胡子道人那边,却发现那两人望着自己的眼光古古怪怪,还在奇怪,却觉得头上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咕咚一声栽在了地上,低头一看,竟是一截发髻,上面还插着簪子!再一摸头顶,一片短发刺手,竟是连头皮都露了出来。
“你!你!”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好,只指着林子里面“你”个不停。
“贼道士,若再敢口出狂言,今天就剃度了你做和尚!”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嗖一声,一个身影自林中踏空而出,转眼间在裙带飞舞中落在了院子内。
三个道士如临大敌,齐齐后退一步,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人,却见这女子素裙薄衫,背背宝剑,清秀得就如一株水仙。那青面道士方退回了阵中,闻言大怒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小……”眼见那女子柳眉刷地倒竖,他登时把下面的两个脏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小姑娘……”
女子冷哼一声,侧头向林内喊道:“谢师兄,你还有闲心看热闹吗?”几人忙一同往那林子里望去,只见那里人影一闪,一名布衣男子现出身来。他头上系着书生巾,脚下穿着多麻鞋,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边走嘴上还边叹道:“都说来看热闹,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热闹了,唉……”
这个人当然就是谢青阳,那女子便是曹梦秀。他两人本在林中闲话,眼见那三个道士要杀人夺屋,哪有不管之理?秀儿当先就掣出飞剑,给了青面道人一个教训。如今谢青阳也出了林来,慢悠悠走进院子,往秀儿身边一站,对着三人微笑道:“阴风洞?莫不是修借灵道的阴风洞?想不到云宫竟然这么不挑,连这等邪气又没名的小门派也带挈了进来。”
“呸!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是哪里来的,敢管我们的闲事?”那名山羊胡道士迈步出来,当头喝道。
“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秀儿道,“趁早离开这里,还了屋子给这人家,我们便不为难与你,否则的话,便叫你尝尝我宝剑的滋味!”
“哈哈哈,就凭你们?”山羊胡道士大笑道,“告诉你们,我们三个只不过是出来寻找歇脚地方的。我阴风洞大队人马就在附近,还会怕你们两个毛孩子?你们若是识相的,赶紧给我师弟跪下磕头,缴上飞剑来,本仙就放你们两个活命。如若不然,就算我们三个打不过你们,待本仙派大队人马一到,你们两个是插翅难飞!”
谢青阳听得挠了挠头,不禁斜眼对秀儿道:“你看,管闲事管出毛病了吧?人家说得这么厉害,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秀儿冷哼一声,随手剑诀捏起,锵的一声,背后飞剑脱匣而出,闪着蓝光芒悬在了面前。“既然如此,一剑一个通通杀了,省得麻烦!”她冷冷道,连整张面孔都浸在一片幽蓝之中,看的三个人脊梁上一阵寒气直冒。
“小贱人口气不小!”那青面道人瞥了眼空中的飞剑,鼓起勇气道:“道爷我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以为你在吓唬谁啊?”他嘴上如此辩说,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逃走了。他心里明白,对手是两个已有仙剑的剑道中人,对付自己三个只能捉捉小鬼的借灵道初级弟子,又没有什么强力法宝在手,说一剑一个只怕还真不是吹的。
借灵道这一道,在天下各个修炼派别中也算一支。所谓“借灵”,是说修炼者本身并无多大神通,所行法力大多由别处灵体借来,例如俗世里很多驱鬼捉妖的法官,其本身并无什么道行,只是依着仪式法器来做便能捉妖,不过若遇到些稍微有些法力的怪物多半就不行了。不过这只是借灵道最低下的形式,而厉害些的人则可以驱神役鬼,稍有法力;更厉害的大法力之人则可以役使诸天神官、幽冥鬼王,如此之辈已是绝对稀少了,其自身却除了一些小法术,再没什么神通。此道入门甚易,精进却难,而且修这道的人绝大多数都得不了正果去,故此这一道在修炼中人眼里都不怎么看重的,阴风洞便是少有的修炼借灵道的门派。
山羊胡道人、青面皮道人外加一个面上有道伤疤的疤道人,这三人本就只是阴风洞里的小卒子罢了,如今连个山中土地都请不来,哪有和谢曹两人一拼的实力?先前见人年级幼小还敢大着口气说说话,如今看到那货真价实的飞剑,一个个马上都打起了溜走的心。却听秀儿一声娇喝:“还敢口出不逊!真逼我动手么?”
毫无征兆地,旁边猛地蹿出一人!那疤面道人大吼一声:“老子跟你拼了!”把双袖一挥,两股森森寒气突然击出,直奔秀儿而去!秀儿见状一哼,将剑诀一指,那剑陡然间光华大盛,嗖地转了起来,就如一轮蓝月般挡在了她的身前。两道寒气同时击在那“蓝月”之上,被剑气一搅,登时烟消云散。
“老三你傻了?”山羊胡子大叫道,抬眼看到秀儿作势就要攻来,忙将那拂尘一抛,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来,看也不看就向两人扔去,一面对着两师弟道:“快跑!这东西最多撑不过一刻钟!”说罢也不管别人,转身便向着另一边猛跑过去。不上三五步,身子周围腾地一阵黑烟喷起,裹着他离地九尺,飞速向外逃去。
青面道人和疤面道人眼看着一物飞在空中,猛地爆出丈许黑幕将曹谢二人吞了进去,又听得山羊胡的话,也忙不迭架起黑烟,往山羊胡那方向逃了过去。热闹的小院里,只剩下那惊呆的盲婆母子,还有一道疯狂卷动着的黑风。
那黑风形如旋风,只不过全为黑色,以方才曹谢二人立足之地为中心剧烈地旋动着。旁边男子看得目瞪口呆,吃吃道:“娘,娘,恩人他们……”
“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盲眼老妇忙道,只不过她的儿子吞吞吐吐,半天也再没说出什么来,那风也犹自狂转着。这时却听锵的一声好似在那黑旋风中发出,紧接着一道蓝光腾地自内冲天而起,透出了那旋风去!整阵旋风一瞬间便停止了转动,外面刷的一下挂上一层晶莹的冰壳,化为了一座黑色冰雕。
“砰!”冰雕四分五裂,碎成不知多少块飞向四方,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人来。
秀儿一跺脚,“哼,给他们跑了,真是便宜了他们!”
“只是便宜他们倒没什么,”谢青阳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恐怕我们这次是真的看不成热闹,反而要跟阴风洞演一场大大的热闹喽……”说罢摇了摇头,走过两步,伸手将那地上的母子都搀扶了起来。
秀儿哼了一声,抬眼扫了扫四周,没再发现一个身影,也懒得在纵剑上天追寻,便不再管,也走了过来。
“恩人大仙在上,请受小的一拜!”那男子刚站起来,弯腰就要下跪。谢青阳连忙搀起,微微笑道:“这位大哥先莫谢我们,如今这地方只怕是呆不下去了,你们还是收拾收拾,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吧。我们只怕也要躲,日后两个月里,这一片山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会出现呢。”
“此事兄台不必担心!”突地一声清越嗓音响起,只把谢青阳和秀儿惊得同时一震,齐齐转头。
只见院左不远的树林之上,凌空正立着一位华服公子,见谢青阳抬眼望来,微微一笑,拱手道:“方才一幕在下已经尽数看在眼内,两位朋友仁心救难,扶危锄强,在下不胜敬佩。那三人我已着人去拿,绝不用担心。两位若不嫌弃的话,还请到这边一叙,不知能赏脸否?”
秀儿和谢青阳听了不禁对视一眼,还在惊疑,却听远处忽然传来两声惨叫,正是那疤面道人和青面道人的声音!
谢青阳眉头一蹙,转而又开,呵呵一笑,向那公子抱拳还礼道:“兄台既有此心,我二人恭敬不如从命!”说罢看了秀儿一眼,又向那母子二人微微一笑,提袍作势便要迈步,忽地耳中又是一声惨叫传来,看来那山羊胡子也终于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