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羽白一愣,竟觉得那青色剑光有些眼熟,只不过天下剑光为青色的人太多,他也见过不少,所以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此时场里乱哄哄一片,走人的走人,观战的观战,开始不断有人自峰上飞起离去,一片纷乱里,他静静等着那两人到来。眨眼之间,两道剑光落在了他的面前,却是两个毫不认识的人。
左面一个红脸汉子,甫一落地便欲上前相扶,一边还道:“羽白,想不到真的是你!”
宁羽白虽乍听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来人并没见过,刷地后退一步严阵以待,皱眉道:“我好像并未见过尊驾?”
“哎呀!”那人把脚一跺道,“差点忘了我还不是本来的样子!我是谢青阳啊!变成这样是用了影幻易形之术,从前我们一起学过的啊!”说完停了一停,却见到宁羽白一脸惊讶却没有说话,忙又一指旁边那个小胡子青年道:“她是秀儿啊!你当初受伤被陆师叔救回,就是她照顾你来着!”
“对啊,宁师兄,就是我们!”旁边青年也小声急道,而声音却是那样的柔美。
“什么?”宁羽白不觉张大了嘴巴,完全呆住了。看着眼前那汉子满脸兴奋之情,还有那小胡子紧咬着下唇期盼的表情,他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之中。在望剑峰离别崖碧落别院山间伐木、野外修行,时常与谢青阳一起研修道家术法的一幕幕都在一瞬间闪电般地掠过心际。“影幻易形之术?”他隐约还记得这个小小的法术的名字,好像谢青阳学成的那天还变成过别院总管刘慕平的样子来骗过他来着?想当年自己偷下望剑峰,到如今一别已有三年,而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也有三年没有听到过了,如今听来一下子便让他想起当年的那段时光。“青阳兄、秀儿师妹,真的是你们么?”
对面两人见宁羽白眨了几下眼睛却没说话,以为他不信,想要去掉法术还原本形,可云宫众人此时却还没走,又怕被认出来。一时间正不知该要如何,猛只见宁羽白双眼之内一点碧光忽起,自瞳中往四外散去,瞬间两只瞳子竟都化为了碧色!两人不知就里,顿时吓了一跳。正在诧异,宁羽白双眼却又一闪回复了原状,只见他猛地上前伸出手来,一把将两人的手都给抓住,激动道:“青阳兄,秀儿师妹,果然是你们?你们,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谢青阳与秀儿对望一眼,心中大喜,他一反平时沉静气质,上去大力一拍宁羽白肩膀:“好小子,几年不见,总是听到你不好的消息,可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哎呀,样子也变了不少啊!”
宁羽白方才一眼望穿谢青阳之法,认出了两人真面目,这才相信果真竟是他们。他得见故人,心中也是禁不住的激动,只用力握了握两人的手道:“三年不见,如今能见你们平安,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蒋五爷、陆师叔他们都还好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又到底是个什么大会?”
“蒋五爷应该还是老样子!”谢青阳呵呵一笑,“不过我如今身在碎雨亭,却是有一阵子没看到他了。没想到你倒还记挂着他。”宁羽白当年随蒋五爷炼法习剑之事,对谁都没有说过,是以谢青阳倒也不知道蒋五爷的身份,只当他还是个邋遢老头而已,才有此答。
“我师父安好着呢,只是一直都在惦记着你……”秀儿在一边扁了扁嘴巴,眼圈却是一红,说着说着却已把头低了下去。
宁谢二人看得,心中亦是酸楚,而宁羽白几年来所历经的凶险恶事之多,更令他愈加珍惜那少有的安宁平静的日子,还有能够真心相交的朋友,一时间只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三人间一阵沉默,都只用力地将手握紧。
“唉,”秀儿终于抬头,眼圈虽还是红红,却也平静下了语气道:“此处太杂,不如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详说吧。这几年不见,宁师兄你可要好好给我们讲讲呢!”
宁羽白嘘了口气,将手收回道:“不错,我们正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青阳兄足智多谋,我正有好些事情都没有头绪,或许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呢!”
“好说,好说。”谢青阳兴奋道,“没事就听到传言说你又如何如何了,刚才竟然还从那什么图里冒了出来,而且还厉害了那么多,这次你可一定要给我们讲讲!”想了想又一拍宁羽白道:“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先跟我们一起吧。”
几人还在说着,就见东面那边又有人来,三道身影落地,却是公孙阳同着两名侍者。
公孙阳虽仍是一身伤痕,踉踉跄跄的样子,看起来却也比方才强多了。身后侍者方欲相掺,却被他抬手阻住,对着宁羽白躬身便是一拜,口中道:“公孙阳若无宁公子相救,只怕此时命已休矣……”宁羽白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对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若无公孙兄相诱开得那图玄门,恐怕我如今也还困在其中,如此说来公孙兄对我也是有恩,我又如何能够不救?”
公孙阳直起身来,仍执手为礼:“大恩不言谢,从此以后宁兄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便说个话,公孙阳无不从命。如今不知宁兄是否有时间,不如到我铁石峰一坐,让我略酬谢意?”铁石峰便为公孙世家所居之峰,谢青阳与秀儿所住的那户人家也在其上。
“这便不必了。”宁羽白一笑就要推辞,谢青阳在一旁一听却道:“这个好说,阳兄你便先回去养伤吧。羽白正要跟我们一聚,反正都在同一处,我们到时一起去拜你便是了。”
公孙阳一听大喜,便道不敢,又要请几人随队一同回去。宁羽白坚辞,于是公孙阳也不再坚持,又问候叮咛几句,终与两侍者再度起身,飞回了本阵中去。
“你们与这位公孙公子认识?”宁羽白看着三人去影道。
“说起来,我们只是来这看热闹的,若不是认识了他,只怕也不能清清静静呆到现在呢。”谢青阳笑着回答,“我们这便走吧,等呆一会到了地方再来详谈。”宁羽白点了点头。
退开不远,谢青阳与秀儿各自掣出仙剑来,御起咒法,剑与身合,望空中一闪,电射而去。宁羽白看着他俩飞起,又转过四周一扫,看过四周之人,又看了看场中情况,又望了望云宫与三大世家各自调度人马准备离开,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肩头一耸,一道明澈如水的泓光跳匣而出,再不同于之前的凌厉炽烈,罩住自身,向着两人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这一离去,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三大世家内如宋无缺之辈均举目送之,若有所思。沈青眉轻侧玉颈瞧去,脸上却是无悲无喜,看不出心中所想。而那场中央的叶锦衣眯眼望去,只吐出两个字来:“好剑!”
三人早已远去,自是看不到众人的反应。宁羽白跟着两人遨游天上,望着四外里高天流云、山秀风清,终觉心情舒畅起来,归途愈速,不片刻便来到了铁石峰。
三人于屋后落下剑光,谢青阳在前,宁羽白在后,鱼贯进了那小草屋中去。于刚才人声乱杂之处终至这安静之地,他们三个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一叙的地方,遂分别落座,高兴地详谈起来。
两人与宁羽白分别了这么久,今日也不曾想他能从天而降,惊喜之下便先是大叙离别之情,接着宁羽白便问起了今日这场大会之事。谢青阳于是从玄天宗通天真人谕示这苍眠山有宝待主开始,将事情大概讲了个清楚。宁羽白听后也只是唯唯,他本身对什么应劫宝物之类的完全没有兴趣,更不想掺和到各大派系间的斗争里去,故此听过便罢,没什么想法。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是那萧天南现身此处之事,一问谢青阳却说也不知晓,便只得作罢。
宁羽白问完没过一会,那两人的问题便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自从宁羽白下山遇到琴神,被收至杭州府栖霞庄去,这些年他可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两人也有不少耳闻,这一下可真是从头开始问了个遍。宁羽白于是有问必答,虽然尽量简略,可那事情委实太多,再加上与谢青阳不时一起分析分析,不觉便是两三个时辰过去,由那红日高照一直谈到了日薄西山,终于大致将自己那些经历讲了个清楚。这一段问答下来,直把两人听得神往不止,尤其秀儿,更是大叹起自己没法见到那么多的世面来。
“既然那图那么厉害,刚才你是怎么才能出来的呢?”秀儿瞪大好奇的眼睛,小声地问道。此时宁羽白已将自己被周显平收入金霞彩照图之事大略说出,不过只是隐隐说起内中一神秘老人,却并未说出那有关自己师门之事。
“若说起这个么……”宁羽白透过墙上那一扇小窗望向那西去的夕阳,回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