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的血带着黑色,沾染在衣襟上如盛开花朵一般妖冶。
宜安郡主紧闭着眼睛,嘴巴闭得死紧,袖子里的一双手也是攥得紧紧的,那右边好的半边脸,雪白雪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
加上嘴角的血迹,和左边肿起的半边脸,看着令人很是渗人。
“郡主。”丹心与丹真又急又怕,两人齐齐得尖叫。不过两人是从小伺候宜安郡主,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两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郡主。”丹真搂着宜安郡主,用手拍了拍她右边的脸颊,又是伸手拉起了她的手,见得她的手也是雪白攥得死紧,丹真心里一顿,抬头看向丹心,“丹心,你看郡主的手。”
丹心看了一眼,说道,“公主这定是怒火攻心,一时厥了过去,你搓搓郡主的手,我们快把郡主弄醒,我这就让人先去请太医,等回了府里,再让太医好生给郡主诊诊脉!”
说着就挪到了马车门口,掀开了车帘,与一旁跟着马车的侍卫说道,“你快去请太医去侯府。”
侍卫点了点头,忙策马而去。
“快,快些回侯府。”丹心又是吩咐了一声车夫,这才放下了车帘,挪了回去。
丹真一会拍脸,一会搓手,这宜安郡主是半点都没有好转,依旧是脸色雪白。
丹心心急,伸手掐人中。
一下,宜安郡主没有反应。
丹心伸出手想是继续,外面传来一声音,“郡主。”
“谁。”丹心有些不悦。
“小的是跟在夫人马车走的。”
丹心伸手撩了车帘,问那侍卫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夫人听得了响动,让小的来问问郡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侍卫说道。
“是郡主昏厥过去了。”丹心说道,“你去回了夫人,不用担心,有与丹真伺候着,不会让郡主出事的,回府再说!”
丹心担心着宜安郡主,也没有多大的功夫来与他啰嗦,说了一句,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了身。
这回用力一掐,人中之处血都被掐了出来。
“唔。”宜安郡主嘤咛了一声。
“郡主,您可醒了。”丹真与丹心异口同声。
“我……。”宜安郡主眼神清明了些,只觉得胸口之处钝钝地痛,嘴里的满口的血腥味。
见得宜安郡主清醒了过来,丹真与丹心这才对视了一眼,两人这算是放了心。
丹真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哽咽着说道,“郡主,您吓死我们了。”
“郡主,喝口水漱漱口。”丹心倒了一杯茶,扶了宜安郡主坐了起来。
“嗯。”宜安郡主低头含了口茶,漱了口,然后低头吐到了丹真手里里杯子里,又是重新漱了两口,这才觉得嘴里的血腥味淡了些。
“郡主,您可得好生放宽了心,先暂时放过了那小贱人,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郡主您啊,就先是养好了身体再说。”丹真劝说道。
“郡主,您这样,世子知道了得多伤心,还有公主与驸马,知道了,那得多心痛?所以,丹真说得对,郡主先养好了身体,其余的事情,等身体养好了再说。”丹心也劝说着道。
宜安郡主微微点了点头,抿着唇,目光一冷,双眸里涌着戾气,双手紧紧地握住。
沈清宁,你等着,我定要你生不如死,今日给我的耻辱,她日定要你十倍俸还!
“怎么晕厥了?要不要紧?”张氏听了侍卫的禀告,急道的,“怎么好好的,突然昏厥了?太医不是说可以坐马车回府的吗?是不是伤加重了?”
“丹心姑娘说,有她和丹真在不会让郡主出事的,让夫人您别担心。”侍卫传达着丹心的话。
张氏起了起身子,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快,速度回府。”
一旁伺候的妈妈忙起身撩开了车帘吩咐车夫加速。
车夫应了一声,马鞭一挥,马车便是加速了起来,一行人匆匆朝着建安侯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马车直接进了府,到了垂花门才停了下来。
张氏一下马车,就急忙往也刚下了马车的宜安郡主走了过去,“宜安,你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好些了没?……”
“让母亲担心了,儿媳不过是刚一口气憋住了,没什么大碍。”宜安郡主轻声笑着回道。
“怎么说没事呢?”张氏满脸的担忧,瞧得也刚到的太医,便是带了丫头与婆子亲自送宜安郡主回房。
宋子逸悠闲地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捧了一本书卷,正是看得入神,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
宋子逸眉头皱了皱,扭头,就看到张氏与宜安郡主领了一众丫头婆子,走了进来。
宋子逸目光看向宜安郡主的脸上红肿的半边脸上,巴掌印非常的明显,宋子逸目光顿了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是去兴宁侯府探病去了吗?怎的被打肿脸?
“啊呀,我的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对郡主您动手?”宋子逸刚落了话,朱嬷嬷惊叫着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得宜安郡主脸上的伤,便是叫了起来走了过去扶了宜安郡主的手臂。
“嬷嬷。”丹真红了眼。
“等会再说,先让太医给郡主把脉。”丹心说道。
朱嬷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宜安郡主往里走。
“等会与你说。”张氏跟宋子逸说了一句,便是带了人往内室走,“丹心,丹真,你们两个来伺候了郡主躺着去。”
然后又是转向太医,“太医,请。”
“夫人客气了。”太医忙道。
太医给宜安郡主诊了脉,又是看了先前兴宁侯府的那位太医留下的药与方子,点了点头,“公主的伤是照这些就行,我再给郡主开一副凝神去火的方子。”
走到了一旁丹真准备好的笔墨,写了方子又嘱咐了一番宜安郡主要静养,不要动气之内的话才告辞。
“有劳太医。”张氏说道。
“夫人客气,老夫告辞。”太医朝拱了拱手。
张氏吩咐了丹真带了丫头去煎药,然后坐在了床边,伸出手拍拍宜安郡主的手,说道,“宜安,好好养着,其他的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嗯,儿媳会静心养病的,母亲您别担心。”宜安郡主点点头。
“那你好好歇着。”张氏起身,嘱咐了丹心与朱嬷嬷说道,“你们伺候郡主去换了衣服,梳洗,有什么事情直接让人去找我。”
“是,夫人。”丹真点头。
“夫人,您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郡主的。”宜安郡主受伤,朱嬷嬷很是心痛。
两人点了点头扶了宜安郡主起身去了一旁的净房梳洗。
张氏出了内室。
“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宋子逸一见到张氏出来,忙问道。
张氏走了过去,坐在了宋子逸的对面,一个丫头忙上了茶。
张氏给了一众丫头婆子给了一个眼色,众人忙低头退了出去。
“谁动的手?”宋子逸皱眉问道,脸色有些着急。
“是沈家那个恶女。”张氏语气不善,目光如刀,“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残,这李芸娘也是愈发的纵容她了。”
清宁?宋子逸很是意外,有些不相信,“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误会?母亲,您是打小看着清宁长大的,她的性子,您还不知……”
“误会?”张氏冷声打断了宋子逸的话,“我亲眼看到的,有什么误会?她是众目睽睽之下掴了郡主一个耳光,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那副进退有度,大方得体都是装出来的,而且,自她与你退亲后,就与宋家的人甚少来往,而且,许不定是她记恨着退亲的事情呢?恶毒的女人,退亲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博了世人的同情,如今倒是好,她倒还是记恨起我们来了!”
宋子逸目光微沉,“母亲,终究,是我有愧于她!”
张氏听得宋子逸语气里的不悦,更是不高兴,问宋子逸道,“纳沈清宁进门,是不是你的意思?是你让宜安这么做的吧?”
虽然是问他,可是张氏的语气却很是肯定。
那丫头与自己的儿子有过婚约,两人又是打小认识,宜安郡主肯定是在意的,而且郡主这才进门多久啊?怎么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她是过来人,怎么不了解儿媳妇的心?
所以,张氏很肯定,是自己儿子的意思。定是儿子开了口,郡主才会张罗的。
宋子逸沉默算是默认她的问题。
“你糊涂了啊,宜安才刚进门,你就要她帮你纳妾?而且纳的还是沈家那丫头。”张氏气不打一处来,“宜安她是郡主,进了我们家来,从来都不端郡主的架子,贤淑大方,恭顺温柔,你是哪里不满意她?要纳那个丫头进门?你这不是往宜安的心口上捅刀子吗?”
“这件事,终是我与郡主对不住清宁,而且我与郡主也仔细商量过,郡主她也是如觉得对不起她,这是我们一起商定好了的。”宋子逸把手里的书卷搁在了一旁,说道。
“宜安她这是大度,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可是纳谁不好,要纳沈家那丫头?她心里肯定是有着刺的。”张氏伸出手在小几上拍了两下,“而且,宜安是郡主,这才进门不到两个月,你就要她张罗着纳妾,你怎么跟公主驸马交代?传到了宫里头,皇上与皇后若是问起来,你要怎么回答?”
宋子逸目光朝着内室望了一眼,沉吟了一下,“这件事是我不好,考虑得不够周到,太急躁了。”
意思是这沈清宁是定要纳进门来!张氏阴了脸,道,“宜安好心好意地跟她说,她倒是好,上来就动手,当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就如此下宜安的脸,这要是进了门,那还是了得?好在老夫人也不答应,至于她自己——”
“你念着她,她可是一点都念旧情,瞧着她是怎么对宜安的,恶毒,粗俗,无礼。”张氏抬眸,阴沉着脸与宋子逸道,“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你好生安慰些郡主,她伤得不轻,太医说了,那半边的牙,许是以后都不能动了。”
说到此,张氏带了恨意,“那丫头下手如此之重,真狠毒。”
宋子逸颇为惊讶,“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
“哼,你还帮着她说话呢?难道太医说的还有假不成。”张氏声音有些尖锐,“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不管你们两口子是怎么商量的,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有我在,她休想进我宋家的门!”
“母亲,您不要担心,我会与郡主和好好商量,我们会处理好的。”宋子逸轻声回了一句。
如今宋子逸成了亲,有了妻,这房里的事有宜安郡主管束,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不好管儿子房里的事,所以,这纳妾的事当然是宜安郡主出面张罗,张氏明白宋子逸这话里的意思,顿时气结,“你,你们会处理好?你也说是与郡主商量好了的,可是,你看,郡主好心好意地说,可是她得了什么样的结果?无端端的遭了罪!想要纳那丫头进门,你想都不要再想!你想要纳她进门,除非我死!否则,我决对不会答应她进我宋家的门!”
宋子逸默不作声,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表达了他的坚持。
张氏气得额角抽抽地痛,大声说道,“你这是被她迷了心,失了魂了?那丫头哪里好了?值得你如此惦记着她?愧对她?你可是别忘记了,当初是她自己提出来要退的亲!你哪里愧对她了?……”
宋子逸目光看向张氏,“母亲,我已经娶了郡主进了门。”
这是怪他们了?怪他们与公主府通了气,促成了两府之间的联姻?
张氏气得脸色发黑,手指直抖索,“你,这是怪我与你父亲?我们还不是为你好!当初也是你亲口应了下来,你自己点的头。”
是啊,当初他是他自己答应的,怨不得旁人,可是那个时候,他不想清宁她如此决绝,也不曾想到如今会与她日渐疏远,形如陌路!不,如陌生人都不如!
想着她看向自己冷淡的目光!宋子逸目光微缩,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当初是我自己答应的,所以,没有怪你与父亲,只是……。”
他点头应了娶郡主,可是他也没有想过要弃她于不顾,是她义无反顾地退了他们的亲事。
是他自己不甘。
“那就不要再提这事了……”张氏听得内室里面传出宜安郡主主仆的声音,没有在说下去,张氏瞪了一眼宋子逸起身说道,“我进去再去看看宜安。”
宜安郡主换了一身红色的常服,坐在床上靠着大迎枕,见得张氏进了内室,忙道,“母亲,我没事了,您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我就看你一眼就走。”张氏走了过去,拉了宜安郡主的手,“让你受委屈了,都是子逸的错,这男人行事就不如女人心细,他没有顾到你的感受,委屈你了,你多多包含他些,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不会那样了。”
“母亲。”宜安郡主眼眸一湿,很是感动。
“那你好生休息着……。”等丹真断了药进来,张氏等宜安郡主服了药,又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
“难得郡主您一心为世子,倒也没有枉费您一片苦心,夫人如今都站在您这边为你出气,那沈家小姐不管世子如何,郡主您就不要再出面了。”丹心笑着低声说道。
宜安郡主表情淡淡,脸上刚带着的笑容也没了。
“郡主。”宋子逸行动不便,便是让人抬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宜安郡主被打的脸,“让你受苦了。”
语气带了温柔。
宜安郡主柔柔地笑着,似是真的没有受苦,没有一点的委屈一般,“我没有受苦,只是……。”没有把事情办好。
“还痛吗?”宋子逸明白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而是伸手拂了过去轻声问道。
“不痛了,太医开的药是宫里最好的药膏,一抹上去就凉丝丝的,已经不痛了。”宜安郡主伸手拉了他的手下来,笑着摇头说道。
“嗯。”宋子逸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沉吟片刻,说道,“她心里有气,事情慢慢就好,你怎么就如此着急呢?还伤到了自己!”
这是埋怨自己操之过急,没有把事情办好?宜安郡主只觉得心里发苦,又有一团火在烧。
郡主被打成这样了,世子还责怪郡主!一旁的朱嬷嬷,丹心与丹真闻言都心里很是气恼,朱嬷嬷与丹心垂了脑袋,没有出声,而性子急的丹真就沉不住气了,抬头看向宋子逸就直接开口说道,“世子您这话说得好生没有良心,郡主一心为了您,事事都是为您,这回郡主还被那贱人打了,您不心疼郡主也就罢了,还责怪起郡主来了。”
“死丫头,你怎么跟世子说话的?没规没距的。”宜安郡主扭头怒道。
“郡主,奴婢是为您不值,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世子他不关心你也就罢了,还怪你。奴婢看不过去才说的。”丹真低下了头说道。
“好啊,胆子大了啊,看来都是平时我惯坏你们了,一个个的敢跟主子顶嘴了。”宜安郡主坐直了身子,勃然大怒。
宜安郡主一向性子温和,很少动怒,尤其如现在这般勃然大怒丹真几个近身伺候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丹真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郡主请息怒。”
“郡主,丹真她一时最快,您饶了她这次吧。”丹心也跪在了丹真的旁边,帮她求情说道。
“郡主,这丫头是鲁莽了,可她对郡主您是忠心耿耿的。”朱嬷嬷也跪了下去,先是与宜安郡主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看向宋子逸说道,“世子,丹真她是担心郡主,是无心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吧。”
“郡主,我瞧得丹真她是无心的,说到底也是为你好。”丹真如此直接地指责他,宋子逸心里是非常不虞的,面上却是为了她跟宜安郡主求情。
“无心?今日她敢如此与你说话,将来不定会怎样?这若是不好好让她长记性,那还了得!”宜安郡主火冒三丈,“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就如此的口无遮拦,胆敢对主子出言不逊,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你们学的规矩都忘光了吗?啊……”
“郡主您息怒,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该死,您别生气,您刚才在马车还吐了血,太医交代了您要静养,不能动气的。”丹真见得宜安郡主动气,就怕她一个不慎又吐血昏厥,吓得哭了起来,磕头说道,“郡主,奴婢去院子里跪着,您不要生气了。”
“郡主,息怒。”丹心与朱嬷嬷也道。
“还不快去。”宜安郡主板着脸,怒喝。
“是,郡主。”丹真磕头爬了起来,往外走。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谢郡主。”丹心与朱嬷嬷爬了起来屏声敛气地站在一旁。
如此大怒,只是借题发挥,要告诉自己她也是有脾气的?
宋子逸看着这一幕,目光在宜安郡主的身上顿了良久,才出声说道,“郡主,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犯了错,你直接打罚她们就是了,没得气着了自个,刚才也是我一时失言,我是没有那个意思,不想却是伤了郡主的心,是我失言了,不怪她生气,她一心护主,你也就罚她跪一会就算了,这你伤着,我也伤着,没得院子里在多一个伤者。”
宜安郡主心里苦涩,面上却是笑着与宋子逸说道,“世子,她们是我身边的丫头,你是我夫君,容不得她们对你如此不敬,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宜安郡主坚持,又是她的陪嫁丫头,所以宋子逸也不再劝说。
宜安郡主点头,说道,“是我没有管教好她们,世子,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宋子逸颔首。
“世子,郡主,公主与驸马来了。”
宜安郡主与宋子逸忙抬头。
一个婆子领了着云泰公主与驸马罗引章往内室走。
宋子逸腿脚不便,只能扶着床站了起来,宜安郡主见得公主与驸马便是要下床,一边说道,“父亲,母亲,您们怎么来了。”
“快别动,你好生坐着。”云泰公主忙疾步走了过去,按住了要下床的宜安郡主。
“参见公主,驸马。”丹心与朱嬷嬷屈膝。
“小婿参见岳父,岳母。”宋子逸抱拳行礼。
“快,你腿上也有伤,快坐下,不用如此多礼。”罗引章忙虚扶了一把宋子逸。
“宜安,我的儿,怎么伤成这样了?这是谁下的手?”云泰公主见得宜安郡主的伤,顿时热泪盈眶。
“母亲,父亲,宜安没事。”宜安郡主眼角发酸,却是笑着安慰着云泰公主,没有回答云泰公主的问题,是谁打的她。
“我们听说世子受了伤,正打算过来看他,不想又听说你也受了伤。”云泰公主心痛不已地拉着宜安郡主的手,说道。
“是小婿没有照顾好郡主,让岳父岳母担心了。”宋子逸忙道。
“你身上也有伤呢,快别这么说。”罗引章拍拍宋子逸的肩膀,看向宜安郡主说道,“这脸肿了这么大,有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太医怎么说的?……”
说了一会,宋子逸便是让人抬着他请了罗引章去了偏厅。
云泰公主是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只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兴宁侯府受了伤,可到底是如何,也是不甚清楚。刚问了,宜安郡主却没有提,云泰公主也就没有追问,这会只有她们母女在,便是又问道,“宜安,到底是谁打的你?”
语气里带了十足的怒气。
宜安郡主泪水一下就唰唰地往下掉。
“宜安。”云泰伸手搂住了宜安郡主。
“母亲。”宜安郡主哭得撕心裂肺。
云泰公主哄了好一会,宜安郡主的情绪才稳了下来。
自己的女儿哭得这般伤心,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云泰公主看着抽噎的宜安郡主,目光看向一旁的朱嬷嬷与丹心。
丹心一下跪了下去,“公主……。”
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云泰公主说了一遍。
“放肆,她小小一个侯府千金,竟是敢打本宫的女儿。”云泰公主眼眸一凛,怒不可遏。
“母亲,女儿要进宫去告她,女儿明日就进宫,我要告她藐视皇权,让皇帝舅舅与皇后舅母砍了她的脑袋。”宜安郡主瞪圆了哭得红红的眼睛,怒道。
“好,好,你别激动。”云泰公主忙安抚宜安郡主,等宜安郡主缓和了一点,光泰公主把怒火往宋子逸是身上烧去,“这宋子逸也真是的,我女儿是贵为郡主,才嫁过来不到两个月,他就急着纳妾?他宋家是欺负我公主府没有人了吗?”
“母亲,这件事不怪世子,是宜安自己点的头。”宜安郡主帮着宋子逸说好话。
“你这丫头……。”知道女儿是帮着宋子逸说话,云泰公主皱着眉头说道,“你啊别惯着他,别是让他以为你脾气好,好欺负。”
“母亲。”宜安郡主嗔了一句。
云泰公主轻叹了一声。
“母亲,您放心,女儿不会白白受了这一耳光的,明日我就顶着这张脸进宫,求皇帝舅舅与皇后娘娘为女儿做主。”宜安郡主阴森森地说道,“她还说我什么仗势欺人!我要皇帝舅舅杀了她,灭了她的九族。”
那丫头——?
云泰公主想起了当初皇后娘娘宫里,清宁提出退亲的那一幕。
不亢不卑,进退有度!
明知宜安是郡主,却在怒气之下甩了一巴掌给宜安。
可那丫头,不像是会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的人啊?
除非她有其他的目的,或是算准了,宜安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光泰公主心里微微一动,顿时心里有些发凉,忙道,“宜安,你不能进宫。”
“母亲……。”
“你们都下去吧。”宜安郡主刚一开口,云泰公主看了一旁丹心朱嬷嬷和自己带来的人吩咐了一声。
众人很有眼力地都退了出去。
“你这丫头,平日里那般聪慧的人,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人家挖好了一个坑给你跳呢?”云泰公主蹙着眉头说道,“她手里有圣旨,你却是置之不理,还当众与兴宁侯府的老夫人提出来,要帮宋子逸纳了她进门。宜安,你想一想,若是你真的进宫与皇上还有娘娘告她的状,到时候被她反咬一口没,你怎么办?你难道忘记了,她手里握有你皇帝舅舅下的圣旨!那圣旨,就是她反击你最有力的武器!”
云泰公主顿了顿,握着宜安郡主的手,轻声说道,“自古帝王皆多疑!”
宜安郡主闻言如遭电击。
“你这丫头被气得失了分寸,幸得我今日来了,不然你明日真的进了宫,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云泰公主肃了脸,说道。
宜安郡主霎时脸色一白。
沈清宁,真是恶毒!
母亲说得对,帝王多疑,自己若是进宫告状,那沈清宁到时候借着圣旨反咬一口自己无视皇帝舅舅,藐视皇权,那自己……
到时候,被有心人攥住了,定然还会连累到四表哥!
如此冷静一想,宜安郡主打了一冷颤,顿时冷汗直冒。
云泰公主见她如此,也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的利害,抽了帕子出来,帮她擦拭着额角的薄汗,“你心思一向是玲珑,做事也从来都是沉稳,今日怎么就这般失了分寸?”
“我被那死丫头气的。”宜安郡主咬了咬唇,“难道就这么算了?女儿就白白受了这一巴掌?母亲,我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么算了,那不是哑巴吃黄连?她堂堂郡主被人打了,就这么算了,真是气死人了!
“明面上,只能是这么算了,所以你不能进宫去告状,就算是皇后娘娘与皇上听了风声,问你,你也一句都不能提,得好生好意地把事情给圆过去。”云泰公主说道,说到底,是女儿太鲁莽了,无视了人家手里的圣旨。
明面上就这么算了?当众打了自己一耳光,自己还只能私下了报这一掌之仇?
宜安郡主气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痛,压下喉间的腥甜,宜安郡主与云泰公主说道,“母亲,你挑个时间进宫去呗,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多说说我小姑子的好,促成了她与苏世子的好事。”
哼,她沈家不是想高攀齐国公府吗?
想把沈清宁嫁给苏斐吗?
她就要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嫁给苏斐,沈清宁你想都不要想!
“苏斐?”云泰公主把帕子放在了一旁,点头,“我回头进宫与皇兄,皇嫂提一提,不过这事情成不成,我可是不能保证。”
“我知道,谢谢母亲。”
云泰公主笑了下,唤了丹心等人进了屋,让人打了水来给宜安净了脸。
“公主。”张氏知道公主与驸马过来了,忙赶了过来,朝云泰公主福身行礼。
“夫人,快起。”云泰公主抬手。
“公主,都是妾身不好,本是带了宜安出门好心去串门,却不想让这孩子受了委屈了。”张氏歉意道。
“夫人言重了。”云泰公主笑着说道。
寒暄了一番,云泰公主看向张氏说道,“前是令爱崴了脚,然后是世子伤了腿,如今又是宜安这孩子受了伤,夫人,是不是这段日子冲了太岁?要不要请个道士做一场道场?”
“公主与我想到一个快去了。”张氏忙不迭点头,“这三个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遭难,不知公主可是有认识的道行不错的道士介绍?……”
**
兴宁侯府,沈清雨也忙不迭地在老夫人的面前上眼药,“祖母,您看今日大姐姐说的那话,似是是有人要帮她定亲的话,就要拼命似的,祖母,我看与苏家的事,不如还是算了吧,没得大姐姐到时候不同意,她定会大闹。”
“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夫人也蹙了眉头,“她这是无法无天了,等会她晚点过来请安的时候,得好好说说她。”
沈清雨低声继续说道,“大姐姐如今是越来越是大胆了,您看今日宜安郡主她都敢打,保不准她哪天会做出更加大胆的事情来,没准……”
没准给侯府都带来祸害!沈清雨恰到好处地把话给咽下了回去。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老夫人不悦地半眯了眼。
沈清雨也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祖母,若是,宜安郡主她将来……。”
老夫人安抚地拍拍沈清雨的手背,和蔼地安慰说道,“你是你,宁丫头是宁丫头,郡主是个明喇人,不会迁怒你的。”
老夫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与苏家没有结成姻亲,也该放弃那丫头了!
到了傍晚华灯初上,众人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板着脸看向清宁说道,“宁丫头,你可是知错?”
“祖母,我何串有?”清宁狐疑地抬头,脸色平静地反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清宁。
“你不知规矩,不知礼数,对郡主大打出手,你还不知道你错了?你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学了那市井泼妇一般粗俗无礼!”老夫人怒道。“哼,她不把侯府看在眼里,把沈家踩到了脚下了,我以为祖母会夸我打得好呢,没有想到,祖母却是胳膊肘往外拐!如此深明大义!”清宁嘲讽地一笑。
“胡言乱语!你打了人还有理了?”老夫人气得拍桌子,“这会你有话说了,等宜安郡主进了宫告了你,我看你怎么说?到时候看你怎么哭!……”
“祖母,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哭的。”清宁微笑,进宫告状?她宜安郡主有胆子就去!
藐视皇权!
她倒是想看看,到时候会是谁藐视了皇权!
她也没有小看宜安郡主的能力,宜安郡主能得了四皇子任性,这能力自是有的,所以,这宜安郡主告不告,不一定!
今天在侯府里发的狠话,她不过是被自己激怒了。
所以,告?
自己可是不怕她!
只是,这事,还不足以让整个建安侯府跟着一起陪葬啊!清宁在心里微叹息。
“忤逆不孝……。”老夫人气得倒仰,伸手就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气得有些喘不上气。
“母亲,您快息怒。”
“祖母。”
一群人忙着急地围了上去。
走到了院子里的沈峰,听得屋里的喧闹之声,顿住了脚步,站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
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宁。
这一个月下来,那些个美妾,一个个见了罗水月如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害怕得很,老老实实地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了。
每日面对着那个罗水月,沈峰就如是水深火热一般,只恨不得每天不下衙门,在衙门忙个天昏地暗才好。
走到了院门口,见得来请安的沈帧,干脆也就拉了他一起去了外院喝酒。
站在廊下的丫头,本是要进屋往里禀告的,见得两人又往外走了,只好也收住了脚步。
清宁静静地坐在椅子,没有动,看了一眼急得团团转的众人。
老夫人缓和了一下呼吸,伸手指着清宁吼道,“你回房去,没得在这里被你气死。”
“孙女告退。”清宁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宁儿,你快跟你祖母认个错。”裴氏忙说道。
“左右都是我的错,我还是回房好了,祖母看不到我,也就不会生气了,眼不见为净嘛!”清宁笑了下与说了一句,带了茶梅与忍冬抬脚就往外走。
**
“世子,大小姐她……。”松木进了书房,细细地把事情禀告了苏斐。
听得了事情的原委,苏斐目光遽然一冷。
松木只觉得一股森然的冷气扑面而来,忙颔首不敢出声。
宜安郡主!宋子逸!
苏斐扭头,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的月色清冷如水,从窗户吹进来的清风夹带着院子里的花香,也带了几分夜晚的凉意。
沉吟了半刻,苏斐缓缓地笑了起来,如春花绽放,清雅绝艳,璀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