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逸惊愕地看着抱自己双脚的沈清韵。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色蜡黄,就如是三四十岁的妇女一般。
她,怎么会成了如此惨样?
宋家与沈家是世交,宋子逸对沈家的几位小姐公子都不陌生,在他的记忆中,沈清韵是娇柔美丽,俏生生的如是一朵芙蓉花。
因为是沈帧与裴氏唯一的女儿,所以,沈清韵也是骄傲的。
他记得沈清韵与自己,还有董启俊的丑闻。
后面沈清韵的事,宋子逸不清楚,他这几个月便是打听也不会打听到沈清韵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去。
在他看来,沈清韵被赶出了沈家,可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地步啊?虽是赶了出来,可沈家或裴氏也会好好地安置她啊。
人有相似,难道只是与沈清韵长得像?
“大哥,行行好,救救我吧。”沈清韵抱着宋子逸的手,“救救我,我是叫沈清韵,是兴宁侯沈峰侄女,我父亲是沈帧,我母亲裴氏,我被奸人所掳,被他关在家里,大哥行行好,你救了我,我父母定会重酬……。”
果然是沈清韵!宋子逸惊讶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沈清韵。
沈清韵神色慌张惶恐。
宋子逸眯了下眼睛,没有开口说话。
从院子里追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死娘们,你居然还敢打我?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了你?”
一见抱着宋子逸腿的沈清韵,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子逸,看向沈清韵骂道,“臭娘们,看我不打死你,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偷汉子!”
说完,一口痰吐在地上,指着宋子逸骂道,“臭小子,识相的滚远点,这是爷家的家务事。”
宋子逸挑了下眉头,沉默不语。
那男人见宋子逸如此,弯腰伸手一把抓住了沈清韵的后领,“臭娘们,我让你偷汉子,我让你偷汉子。”
沈清韵被打得哇哇地叫,双手死命地抱着宋子逸双脚,尖声叫道,“大哥,救命,救命,张哥,不要打了,张哥不要打了。”
“偷汉子,不要脸的骚货!”那叫张哥的男人揪着沈清韵的头发,往后一拽。
“啊。”沈清韵尖锐地叫了一声,还是拼了死命抱着了宋子逸的脚,哭着求道,“大哥,行行好,救命,我是被张哥抓来的,你行行好,救我,我父亲母亲会一定会重谢你的。”
宋子逸没打算伸手帮忙,毕竟他还在通缉中,面对这昔日的世交妹妹,他的心也没有软和下来,没有想过救她。
救了她,可能就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可能还会怕赔上自己的命。
沈清韵她,不值得他宋子逸冒险。
曾经同过床,共过枕的宜安,他都能看着她面前活活冻死而不眨眼,一个沈清韵,他不至于因为她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还要报仇,要扳倒了四皇子给宋家报仇雪恨。
宋家倒台的时候,他的父亲千里迢迢一路被人虐待的时候,他的母亲妹妹被沦为官妓的时候,没有人,没有人伸手帮过他们!
他宋子逸也不会因为旁人有半丝心软!
“小子你别多管闲事,你要是与这臭婆娘没关系就走人,要是有关系,我就送你去顺天府,告你们男娼女盗,败坏门风。”张哥凶神恶煞地看向宋子逸威胁说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和这位大哥根本就不认识!去啊,现在马上就去顺天府,我就要告你强掳官家小姐!让你做大牢,让你吃板子!砍了你的脑袋!”沈清韵扭头看向张哥,赤红着着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疯婆子,你还敢顶嘴!”张哥心里一阵慌张,揪着沈清韵的头发往后一拽,与宋子逸说道,“这位兄弟,她是我婆娘,脑子有问题,她就是个疯子,疯疯癫癫的遇见人就说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大兄弟,满口的胡言乱语。”
沈清韵痛得哇哇大叫。
左邻右舍听得声响不少人开了院门,围了上来,虽是司空见惯了,也有好心人上来劝架。
“我说,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媳妇,就好好疼着,不要打大妹子了。”
“是啊,这三天两天的打闹,别吵了,大妹子也年轻,你年纪大,让着她些,哄哄就好了。”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眼前围上来的人,是不会可怜自己的,沈清韵心里明白,就抱着宋子逸的手死都不撒手。
“哎,大妹子,你也别老是往外跑了,这嫁了人啊,就好好过日子,不要成天都幻想做梦说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
“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是官家千金,我不是他妻子,我是被他掳来的,各位大哥大嫂,行行好……。”沈清韵急得哇哇大叫。
“听大嫂的话,好好过日子。”
“张大个,你也收敛些。”
“好了,各位打扰大家了,我这就带她回家。”张哥朝左邻右舍一顿相谢,然后又是看向宋子逸说道,“兄弟,看来今日是我家这疯婆娘冒犯你了,兄弟请,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说完,就拽着沈清韵往屋里拖。
“救命啊,救命,大哥,要不你给我父母递个信。”沈清韵的手指慢慢地松了开来。
宋子逸没有多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围观的人见没事了,也都陆续回了屋。
“贱人,我让你跑,我让你跑。”被拖回了屋的沈清韵,被张哥拿了身子把手和脚都绑了起来,然后拿了藤条一顿打。
那藤条密密麻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又避开了她的脸蛋。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沈清韵挣扎一边躲,一边叫声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可是对方对她求饶不理不睬,打得非常的狠,“臭婆娘,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喝老子的,你还敢往外跑?再跑,再跑啊!”
沈清韵抱着身子哭着四处躲。
张哥打得手都麻了,才是丢了藤条,然后啐了一口,出了屋子锁上了门。
沈清韵挣扎着慢慢地挪到了墙角,簌簌发抖,牙齿都打着颤,“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清韵每时每刻心里都在后悔。
当初怎么就要离开母亲安排的庄子呢?
如今,被这禽兽关了起来。
便是侥幸跑了出去,那些个邻居也听张哥说的,当她是疯子。
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难道她这辈子如此?
沈清韵哭得眼泪都快干了。
西边的夕阳绚丽如锦。
听得后面传来的沈清韵的哭喊声,宋子逸的脚步半点都没有停顿。
出了巷子,租了马车,到了一不起眼的茶楼。
进了雅间,坐了会,段二公子段少泽带了九皇子进了雅间。
“参见九殿下。”宋子逸起身。
九皇子挑眉上下打量了宋子逸一番,坐在了凳子上,道,“就是你要见我?”
“是。”宋子逸嘴角一弯,缓缓抬头。
九皇子眉头微蹙,“你是谁?见本殿是为了什么事?”还搭上了段家的人来为他拉线。
“表哥,你也没有看不出来吧。”段少泽扭头,笑着对九皇子说道,“他是宋子逸。”
“宋子逸?”九皇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面色却不变,目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宋子逸的脸,“仔细看来,倒是确实是有些像。”
九皇子伸手端着茶杯端详了一番,斜睨着宋子逸说道,“你找本殿何事?难道就不怕本殿把你捉拿归案吗?”
宋子逸笑了,“九皇子既是来了,那就表示,我宋子逸还是有用的,宋子逸愿意效忠九殿下。”要报仇,他以自己的力量去刺杀四皇子,那可能刚进了四皇子府就被侍卫杀了,而且,他们整个宋家,父亲的死,母亲和妹妹的欺辱。
怎么可能就四皇子一条命够?
虽自己与宜安的婚姻没有维持多久,可有关四皇子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少。
五皇子那边,有苏斐。
他,不愿意与苏斐一起。
经历了这么多,他心里对那个清雅如兰的女子,更是执念,似是中了魔一般。
所以,他能选择只能是九皇子。
等他日九皇子成了大事,那区区齐国公府又算什么?他定会把齐国公府给灭了,然后把清宁留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既是要投诚九皇子,当然先表达了自己的一番诚意,先让段少泽带了一份礼物给了九皇子。
他就很肯定只要九皇子看到那份书信,定会来见自己的。
“聪明。”九皇子莞尔一笑,说道,“既是要效忠我,那我便会保你一命,你如今的身份不便在明处,我会安排你在暗处。”
“谢九殿下,属下誓死效忠殿下。”宋子逸抱拳,正色说道,“属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九皇子脸上的笑容愉悦,很是高兴。
“殿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宋子逸抱拳说道。
九皇子道,“是令堂和令妹吧?”
“还请殿下相助。”宋子逸躬身,他知道母亲与妹妹在哪家教坊,可他却连见她们的面都见不到。
九皇子想了片刻才说道,“你也知道董家与我四皇兄那边肯定是死盯着的,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我会尽力……至少也能让你们能见个面。”
“多谢九殿下。”宋子逸点头。
有四皇子与董家的人盯着,九皇子若出手帮他母亲妹妹解脱了那官妓的身份,那可能就会引起董家和四皇兄那边的主意,免不得打草惊蛇,他如今的不能透光。
……
景萃园
茶梅几个把东西都收拾着东西,清宁查看着李芸娘给苏老夫人和孙氏带的礼,检查了完了,清宁扭头看了眼外面的暮色,让茶梅和玉簪收起来,等明日再送过去。
弟弟们周岁,孙氏与孙玉雪带了苏瑶,何家姐妹赴了宴。
苏老夫人当然是没有去,可她却是格外地让孙氏带了一份礼过去。
面子做得足足的。
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李芸娘让清宁与苏斐带了回礼。
清宁吩咐了人准备摆饭,然后朝正是玩得高兴的苏斐与苏瑾父子走去。
“你让她们收拾就好了,刚下了马车,好好休息会。”苏斐举着苏瑾,与清宁说道。
苏瑾很喜欢抛高的游戏,只要苏斐把他高高地举起来,他高兴得咯咯地直乐。
“也就看有什么遗漏的没,累不着。”清宁笑道,然后与苏斐说起了苏谦外放的事来,“……我想把事情告诉了祖母,免得在母亲的说道下,父亲会办成了,毕竟,如今你也不在吏部了。”
自古都是人走茶凉。
而苏华检的人脉自也不在话下。
前,苏斐是压根没管。
而苏华检似也没有动静,想来他应该也是不想要苏谦外放。
可以后就说不定了,孙氏可能会吹枕头风劝服了苏华检。
“好,你就去说吧,不过你要不想,也不用担心,我虽不在吏部了,可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苏斐笑容优雅,一点都没有在乎。
……
翌日,吃了早饭,喂了苏瑾,嘱咐了乳娘和孙妈妈看着苏瑾,清宁才带了忍冬与薄荷去苏老夫人那。
这会,孙氏与苏瑶,孙玉雪,何家姐妹给苏老夫人请安。
进了屋,一番见礼。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瑾儿呢,可好?”苏老夫人关心地笑着问道。
“回祖母的话,瑾儿好着呢,这太阳怪烈的,回头我傍晚带他过来给祖母您请安。”清宁浅笑着让忍冬和薄荷把礼盒奉了上来,“我娘家母亲说谢谢祖母的厚礼,小小意思,还望祖母笑纳。”
然后又是看向孙氏,“这几份是母亲的,正好母亲在,那也不用我特意去一趟了。”
“亲家夫人可真是太客气了。”苏老夫人笑着让双喜与双珠收了礼。
“太客气了,回头替我谢谢亲家母。”孙氏也忙是笑着让桔红,梅红收了礼。
苏老夫人笑着跟清宁问起了两个弟弟的事。
清宁微笑着回答了。
孙氏等人也笑着说上几句,当日周岁宴的热闹。
说了会,清宁就笑着说担心苏瑾,准备告辞。
苏老夫人也不留,笑着道,“嗯,回吧,免得孩子找不到你,会哭。”
“是,那孙媳告退。”清宁起身,朝苏老夫人福了福身,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是顿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向孙氏,很是歉意地说道,“啊,对了,忘记与母亲说了。”
“怎么了?”孙氏端了茶,问道。
“世子跟我说了,他如今不再在吏部当值了,想来是无法再帮二叔谋一个外放的职了,世子说,没能完成母亲所托,让我替他跟母亲说句不好意思。”清宁歉意地看向孙氏,微笑着说道。
孙氏刚喝了一口茶,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被茶呛得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孙玉雪看向清宁,双目圆瞪。
一旁的苏瑶瞪了眼清宁,忙起身给孙氏顺气,“母亲,您慢点。”
苏老夫人看了眼清宁,心里把清宁的话琢磨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孙氏的意图,目光如淬毒的刀一般瞪向孙氏。
孙氏止住了咳,双眸闪着一团团的怒火盯向清宁,抬手朝清宁挥了挥,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我知道了,这事也是怪不得他。”
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当着老夫人的面把话给说出来了。
不是叮嘱过他们两个,有什么消息不要声张的吗?
还当着这么多的人就说了出来,尤其是在老夫人的面前。
过了这么久,苏斐这调出了吏部,才给了这么一句话!
孙氏气得胸脯上下激烈地起伏着。
“那,我先告辞了。”清宁浅浅一笑,转身带了忍冬与薄荷往外走。
“你们都回吧。”苏老夫人打发了孙玉雪四个。
苏老夫人的脸上阴云密布,孙玉雪几个忙起身告辞。
等孙玉雪四个走了,苏老夫人屏退了双喜等人,只留了单妈妈在身边伺候着,看向孙氏厉声喝道,“跪下!”
孙氏哆嗦了下,忙跪在了地上,微微抬头闪着泪花,“母亲,您听儿媳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别把人当傻子,我能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苏老夫人严厉地喝了一句,很是气结地把手里把玩的白玉翡翠把玩件直接朝孙氏砸了过去。
白玉翡翠直接砸到了孙氏的脑门上。
孙氏不敢躲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顿时被砸得眼冒金星,头破血流,眼前发黑,可她也不敢呼痛,只跪着流着泪说道,“母亲,您听儿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