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的那场生死之战虽然骇世惊邃,却终究要成为鲜为人知的秘密了。
回岚部落里,胡桑枯正在首领大厅中背剪双手,走来走去。他一早就发现女儿和洛明羽两人不见踪影,起初还以为是去哪个林子里打猎去了,一直等到傍晚十分仍然不见归来,连续派了两伙人出去寻找也不得下落。这时大厅外传来脚步声,是出巡的族人阿贡带着几个手下回来,未等他进门胡桑枯便迎上去问道:“找到了吗?”
阿贡摇了摇头:“西边北边的林子全部找遍了,东面的山崖处我也带人寻了一遍,没有发现紫茵和明羽的身影,倒是发现了这个。”说完他将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两支箭,都是半尺来长,其中一支还射穿了两只白翼鸟。
胡桑枯眉头紧皱,感到一丝不祥的预兆,便问:“这两支箭是哪里发现的?”
“是在西面的树林里,地上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不过脚印到了一处就消失了,不知去向。”
“消失了?你真的仔细查看过?”胡桑枯兀自有些不信。
“我带人找了很久,确实看不到去向。”
阿贡是胡桑枯的得力助手,办事也一向牢靠,连他都说找不到脚印,此事当真古怪了,胡桑枯此事已经心急如焚,眼前的一丝线索对他来说无异雪中送炭,当下里披上一件皮衣,说道:“我亲自去看看!”
他带着阿贡一干人来到树林处,阿贡指着一颗槐树道:“当时我发现这两支箭的时候,其中有一支插在树干上,另外一支却射穿两只白翼鸟,落在七八丈远的地方。”
胡桑枯接过箭头看了一看,只见此箭打造颇为精致,箭羽上还印着黄褐相错的花纹,猛然一惊:“这箭是百色部族的,难道他们的人来过这里?”
“八成如此,我问过族里面的人,没有谁来过这片地方,而这地上却有好几个人的脚印,除了紫茵和明羽,还有几个肯定是部落以外的人。”
听了阿贡这番分析,胡桑枯心下已经确定了八九成,重重地哼了声:“我看就是百色部族人搞的鬼,他们的王子一直想打紫茵的主意,被我推了好几次,这下见软的不行,想跟我来硬的了!”
“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百色要人啊!要是我女儿我都不敢去要,他们定然以为我回岚是好欺负的。”胡桑枯将手杖往地上狠狠一戳,斩钉截铁的道。
回岚和百色都是鹤拓屈指可数的大部落,彼此之间多有芥蒂,只不过两边都不敢轻视对方,没有彻底撕破脸而已。阿贡呆了一下,见首领都沉不住气了,也不再劝,领着一伙就往东北面行去。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林间幽暗,几乎认不清路,一行人只好点亮了火把。然而他们走了不到一里,前方的树林间也出现了亮光。
那同样是打着火把的一行人,从东面过来,与回岚一行正好相迎,胡桑枯只看清楚了最前面那人的面孔,沉声道:“我正打算兴师问罪,他们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面那为首的也认出了他,叫骂道:“胡桑枯你个灰孙子,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只见这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年纪虽然和胡桑枯差不多,衣着却雍容华贵,一件棕色交襟加身,衣袖宽大,金纹镶边,腰间一条豹皮腰带,上面翡翠成串,足下一双镀金长靴,阔步而踏,气宇昂藏。
不用说,这人便是百色部族的首领木和卓了,他背后也带着四五十人,每一个都昂首阔步,气势汹汹。
看到对方贼喊抓贼,胡桑枯怒火中烧,上前一步道:“你儿子弄走了我女儿,怎生你还向我来寻不成?”
他话语一出,百色一行人顿时议论一片。两人一人不见了儿子一人不见了女儿,心下里焦躁万分,出口就盛气凌人,但见对方也是一副着急的摸样,才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木和卓和身旁一人小声说了几句,冲对面瞪着眼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女儿和我一个族人整天都不见踪影,方在我在林中发现了你们百色的箭矢,你要作何解释?”胡桑枯朝阿贡使了个眼色,阿贡将其中一支箭递上。
木和卓接过箭望了一眼,面露疑色,问道:“这真是你在树林发现的?”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诬蔑你了不成?”
木和卓看到儿子的箭,心底倒是安然了几分:“那就奇怪了,我儿子莫浦带着他的随从乌八龙到这片林子打猎,也是至今不见踪影。你单凭这一支箭便断定是我儿子弄走了你女儿,未免太穿凿了,依我看没准是你女儿芳心突喜,将我儿子诱走了呢!”
见他言语极其无礼,胡桑枯脸上涨红,正要发作,阿贡却说凑到他耳边道:“木和卓这厮说话虽然无耻,但他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真的对此事不知情,眼下寻找紫茵他们是要事,口舌之利还是暂且放下为好。”
胡桑枯觉得此言有理,强压下火气,说道:“我今天不想跟你争嘴上之快,眼下我女儿和你儿子都不见了人,先找到他们再说,至于谁是谁非,到时候再作定断。”
木和卓沉哼一声,却也没提出什么异议。两行人走到了一块,各自心中倒是有些安慰,毕竟失踪的是四个人,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彼此就有个照应,危险也就小了几分。
夜色如水,数十人的火把却把树林照得通亮。阿贡带着回岚百色两伙人来到之前发现脚印的一处,却看见已经有两人在那里了。
这两人中年纪较大的一人身着华服,曲领黄衫,胡桑枯和木和卓对他很是眼熟,惊问道:“金苏查,你怎么也在这?”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到,转过身来,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神态和睦,赫然就是西北方契诏部落的首领金苏查。这个契诏部落是鹤拓的第二大部落,仅次于百色,人数比回岚还多,只不过地处较偏,和两部之间的来往也不太多,堂堂一部首领出现在这人迹稀少的林子里,确实让木和卓、胡桑枯大感意外。
“怎么,不欢迎吗?”金苏查笑着答道,他和胡桑枯木和卓两人不一样,身旁仅跟了一个人,这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的年纪,身材居然比常人高了一个头有余,膀大腰圆,手执一把长柄阔刀屹立当地,远远看去有如战神一般。
“难道你也有子女失踪不成?”木和卓猜不透来者何意,上前一步问道。
“木首领想岔了,我听说你们两族都有人失踪,特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听了这话,胡桑枯眉头皱起,他心中清楚得很,百色、契诏、回岚三个部落在鹤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谁也不愿让谁。因为契诏位置落单,一直担心百色和回岚互通有无,彼此联姻。这次说是来关切,其实是来看笑话来了。
“既然金首领如此上心,我在这里谢过了。”胡桑枯心中通晓,嘴上还是要给点面子,说完也没将他当回事。
金苏查却不在意,淡然道:“我这次倒也不是无备而来,我身后这位乃是我契诏族人,名叫昆东,他说看他到了一些事情,只怕和令郎令爱的失踪不无关系。”
胡桑枯心中一跳:“这人便是昆东?早听说契诏出了一人,天生神力,可力敌百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女儿的下落,问道:“他看到了什么?”
金苏查向昆东望了眼,示意:‘你来说吧。’
昆东走上前来,话语浑厚,如同闷雷一样:“我昨日偶然路过西北处的断崖,看到五个人骑着马向南边赶去,这五个人衣着结束似乎是中原过来的,腰间还带剑。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不过那伙人走得太快,没能追上去问。”
“那后来呢?”木和卓心中着急,忍不住抢问道。
“后来他们一直往南行去,脚程很快,估计到这里只需要半天时间。”昆东每一句话都让在场人心中一跳,自己却面无表情,如同一尊石像。
胡桑枯暗暗叫苦,若是这伙人抓去了女儿可就大事不妙了,想到这五人还骑着马,恍然醒悟,赶忙问阿贡:“你发现脚印的地方就是此处吗?”
“没错,可是脚印到了这里却没了去处。”
胡桑枯也不说话,用手杖扫动着地上的落叶,似乎在寻觅什么,连找了好几处,惊然喊道:“果然如此!”
见他有了发现,木和卓、金苏查也凑身过去,只见地面土层上印着一个一个马蹄印,分成五排,向着东边延伸而去。马蹄印小,被隐藏在落叶中,较人脚印不易发现,是矣阿贡之前没有察觉。
“如此可见一斑了,脚印到了这里就变得杂乱,然后不知去向,想必是他们和骑马的人发生了争斗,后来敌不过,被押在马背上带走了。”胡桑枯一面推断,一面擦着额角的汗水,愈发觉得女儿凶多吉少。
木和卓也是脸色难看,不知如何是好。金苏查见了两人的样子,笑道:“两位担心也是无用,眼下我们只能沿着这马蹄印去寻,说不定能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