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羽紧闭双眼，尽量不去想其他事情，聚精会神地谛听着自己的心跳，只感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胸膛中流转，时而强时而弱，时而又消失不见，如同水波中的月影，让人难以捕捉。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了吗？”殷剑鸣见他脸上肌肉抽动，缓缓问道。
“好像感觉到了，又好像没有。”洛明羽紧皱眉头，极力去感受那股微妙的气息。
殷剑鸣欣慰地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悟性颇为满意，说道：“你初学乍练，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让我再推助你一下。”当下将左掌抵在他背心处，轻轻一摁。
洛明羽顿时感到一股热气从背心钻了进去，如暖流一般在身子里冲来冲去，方才微妙的感觉变得明显了，心中大喜，惊然道：“有了有了，这就是真气吗？”
原来他天赋颇高，但体内真气尚弱，即便是捕捉到了也能难心领神会。殷剑鸣心知之一点，便将一小股真气导入他体内，推波助澜。这一样的方法果然收到奇效，霎时间让他茅塞顿开。
洛明羽兴奋之极，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简直感到自己换了一个人。
“你悟性算得上上等，不过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感受真气仅仅是习武修真的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驾驭它，让它与手中的剑招相一致，这就需要你慢慢体会了。”殷剑鸣却脸色平淡，撤了掌说道：“现在你再刺一下试试。”
“恩！”洛明羽跃跃欲试，站稳脚步，凝神会气，再次将银剑朝地面刺去。
这一次，银剑依然只刺入地下七八寸，但虎口已经不像上次那样疼痛了。
“这怎么回事，还是老样子嘛。”洛明羽大失所望，疑惑地望着地上的剑痕。
“修行本来就非朝夕之事，你要是过于心急的话，反而会欲速则不达，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反复用剑刺击地面就是了。”殷剑鸣脸色有些严肃，闭上了双眼，靠在石壁上的独自养神。
洛明羽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却也说什么，果然按照他交代，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夜幕降临。
看着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已经略显寥寥星光，洛明羽这才告别了殷剑鸣，穿过树林回到了部落。
第一天的修行就这样结束了，虽然进展不大，他还是感到颇为欣喜和激动。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反复体会日里悟到的东西，不知不觉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次日他依旧是早早起床来到山洞里，殷剑鸣还是没告诉他更多的诀窍，仍然他反复着刺剑的动作。如此练法着实有些枯燥乏味，但眼看着剑锋的顶端越来越深入土中，洛明羽同样觉得其乐无穷，愈发勤奋。更加奇怪的是，自从他学会调理真气之后，身上伤势的恢复也比以往快了。
到了第九日，他终于能将整把银剑剑身一鼓作气刺入土中，兴奋地喊：“大哥，我把第一招练成了。”
殷剑鸣脸上微显惊讶，说道：“不错，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了些。”他这话倒是不假，要知道剑是天下兵器中最具灵性的一种，练起来也最为困难。这‘问尘十三式’的第一招尽管只是剑法中最基础的‘刺’，但常人席会往往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洛明羽却只用了短短九天。这样的进展即使算不上天赋异禀，也能称得了百里挑一了。
洛明羽看他面露赞许，有些得意：“大哥，我这个徒弟没让您多费神吧？”
“又是大哥又是徒弟的，成何体统？”殷剑鸣不禁责备了一声，脸色却浅笑：“你我是兄弟，以后千万勿提师父徒弟这四个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洛明羽吐了吐舌头，也没大在意，又问道：“大哥，我什么时候能练得像你那样，一次将整把剑都刺入土中？”
殷剑鸣稍稍一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看来我将这把剑埋入土中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洛明羽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说实话吧，当初将这把剑从地下挖出来的人虽然不是我，但也是因我而至。”
“是吗，怪不得它能自己飞回到我身边来。”殷剑鸣淡然一笑，望向手中的剑鞘，又道：“若不是你追着它来到山洞，你我也不会相识，说到底，还是它促成了你我二人的缘分啊！”
望着他开怀而笑的样子，洛明羽愈发觉得眼前的白衣男子平易近人，但他心中还是有着诸多疑问，当下谨慎地问道：“大哥，你当时为什么要将这把剑藏在土里？还有这把剑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一连问出两个问题倒是让殷剑鸣有些不知所措，黯然思索了很久才说：“当时我韶剧毒，心想就算被那帮龙蛇堂的人所害，也不能让这把剑落入魔教妖孽手中，这才将它刺入土中。至于这把剑的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姓方的前辈托付于我的，名字叫‘天外’。”
“天外剑？”洛明羽单听这名字就升起一股敬仰之心，望着这把从剑鞘中抽的宝剑，只见它流光溢彩，炙如烈火、冷若玄冰，果然是非凡之物。
“说实话，这把剑跟随了我近十年，我却不知道它的来历，着实惭愧啊。”殷剑鸣脸色显露出几分怅然，收剑入鞘，呆呆地望着前方。
山洞顶上的钟乳石穆然高挂，偶尔滴下一串碧透的水滴。
洛明羽见他惆怅不已，也不敢去打搅他，两人默然而坐。过了很久，殷剑鸣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你看我，说着说着就忘了剑法的事情了，现在你已学会了第一招，我现在就将这问尘十一式第二招的口诀交给你，你且听好。”
“恩。”洛明羽也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正襟危坐，只听见一串晦涩难懂的四字诀从殷剑鸣口中跃出。
“斜削于形，化为无有，顺风则赶，逆势而往，随心所欲，皆在此中。”
“这些是什么意思？”洛明羽听了一遍，每一句话都记住了，却不知所云。
“这便是第二招的心法，用于剑招中的‘削’，单是断章取义是说不明白的，须得在你练招时一面解释给你听。”殷剑鸣边说边打量了一遍整个山洞，道：“这个洞里不便修习此招，我带你到洞外的树林里去。”
“大哥，你现在能走动了？”洛明羽兀自替他身上的毒伤担忧，见他吃力地站起身子，揪了一把汗。
“这都已经十天了，毒性也去了八九成，应该没事。”殷剑鸣起身时脸上惨白，稍稍运气后总算恢复了不少。
两人走到洞外，正是阳光明媚，微风拂人。殷剑鸣面色舒展，他已经寸步不移地在山洞中呆了十几天，许久没感受洞外的世界，眼前秋景迷人，分外气爽，让他怎么能不心旷神怡。
“我之所以要带你到山洞之外，是因为这一招不同于第一招，它非静是动，所以必须借助流动之物。”殷剑鸣走入树林，望着林间飘散的落叶，说道：“我让你做的，就是用剑劈砍这些树叶。”
此时正是深秋十分，大片大片的枯黄落叶从林间上方飘转而下，如虫蝶飞舞。
洛明羽看了一看，觉得也没什么难的，便道：“要如何才算练成？”
“只要你将飞舞在空中的一劈两段，连破十片，就算是练成了。”
“那我试试。”洛明羽口中没有完全肯定，却是胸有成竹，提着银剑走到林间的空地，对着身旁飘落的五片落叶连削五剑，只听‘刷刷刷’响，树叶随风而荡，像是活了一般，贴着剑锋飘开。这五剑刺出，却是尽数落空。
洛明羽大汗：“这……这怎么回事？”
“树叶虽是死的，但却能顺势而飘，就如同你的对手一样，你一味蛮劈当然是伤不了它的。”殷剑鸣缓缓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洛明羽终于明白了此中难处，神情中又多了几分认真。
“既然对手顺势而动，那么你就要逆势而往了。”殷剑鸣笑着道，又问：“刚才我教你的那几句口诀还记得吗？”
“记得啊，斜削于形，化为无有，顺风则赶，逆势而往，随心所欲，皆在此中。”洛明羽一口气背了出来，脸色却是十分的茫然。
“你反复琢磨琢磨这几句话，再试一次。”
洛明羽心里又默念了几遍，聚集汇神，对着眼前一片较大的树叶又是一剑削出。
叶身一晃，依旧还是避开了剑锋，戏谑似地飘到远方去了。
眼看再次出手失败，他感到了一丝气馁，叹声道：“这也太难了。”
“第二招本来就比第一招难上几分，让你一时半会便掌握窍门的确不太可能。”殷剑鸣从他手中接过银剑，不知是示范还是发泄，一剑挥出，只听风声划破，十片落叶同时被削成两半，如碎屑一般随秋风刮走。
洛明羽忍不住惊叹，越来越觉得剑法这个东西确实有着奥妙，陶醉般地说：“大哥，我要是把这问尘十一式全学会了，会不会成为一流高手？”
“你要是真学全了，在这西南边陲之地，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那算上天下九州呢？能排进前十吗？”洛明羽吸了一口气，满脸意淫地问道。
殷剑鸣摇了摇头：“天下之大，高手层出不穷，别说是区区一个问尘剑法，就算是那些大门大派的掌门，他们精通上乘武学，又有几个能排得进前十的？”
“是吗？”洛明羽脸色凝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油然而生，叹道：“天下这么高人，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走出去看看。”
殷剑鸣目光朝前，似在自言自语：“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