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像庭中散步一样漫然闲谈,再看大厅中央的战况已经有所改变。唐齐和季百川斗到五十几招大为被动,赵元狼看到情况不妙,赶忙上去助拳。这赵元狼是唐齐的结拜兄弟,精擅拳脚,实力也不可小视,他加入缠斗之后季百川显然有所顾及,关紧门户,求稳为主。
一旁的少年眼明手快,喝道:“以二敌一怎么成。”手掌一扬,两枚飞蝗石分别打向唐齐和赵元狼的额头。
两人吃了一惊,低头避开,便是这么一分神,季百川趁机一剑刺在赵元狼肩膀上,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接着身子一矮,迎着唐齐砍来的长刀斜抢了过去,伸掌在他腋下轻轻一托。
这一招用得甚是巧妙,唐齐整个身体都被托得飞了出去,正砸在掌门木椅上,顿时木椅折断,狼狈不堪。
季百川容不得他缓过劲来,走上前去,长剑抵住他的喉咙,厉声道:“唐掌门,误会误会啊。”
唐齐面容板滞,他知道求饶已经没有用,索性放声道:“王八蛋,唐某今天算是栽在你手上了,你要杀就杀,费什么话!”
“倒是条硬朗汉子,不过我要是真杀了你,我汇香庄‘仁义’二字的牌匾便算是砸了。这样吧,今天我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长点记性。”季百川话语中带着一点冷峻,剑锋一抖,将他右手小指削了下来。
唐齐痛得在地上打滚,赵元狼和其他弟子也为之骇然,不敢再上前一步。那少女却似乎还不解恨,怒声道:“大伯,这厮刚才如此对你,你才去他一根手指未免太过心慈手软了,依我看至少卸他一条胳膊。”
那少年笑道:“还是算了吧,我们犯不着跟这些卑鄙小人一般见识。”
“你少装仁慈了,还好这次他们绑错了人,要是真是绑了我们,看你还说不出说这样话。”少女显得很是不悦,但还是把一对峨眉刺收回了腰间。
这一趟下来长刀派算是一败涂地,大厅之中求饶声接二连三,惨象难堪。季百川见唐齐和赵元狼无心再反抗,不想再多做停留,对那少年道:“宏儿,去给那小兄弟和姑娘松了绑,我们走吧。”
洛明羽送了口气,心道:“还好这位大叔不是个粗心人,不然我和紫茵可算霉运走到家了。”眼看着对方过来给自己解绳子,点头道:“多谢兄台了。”
“哪里哪里,是我和家妹连累了二位,季宏在此带家妹给两位赔个不是。”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他举止温文尔雅,和昨晚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同,紫茵有些好奇:“你叫季宏?”
“俗名一个,让姑娘笑话了。”季宏看到紫茵俊美的面容有些吃紧,微微一愣,挠着头说道。
从昨晚见他出手教训那恶汉之时开始,洛明羽就对这少年颇有好感,眼下见他气质不俗又为人亲和,更是高兴,便道:“季兄谦虚了,我叫洛明羽,这是我妹子紫茵,我们能够这样相识倒算是缘分。”
“可不是吗。”季宏眉飞色舞,还想继续说,身后那少女却开始催了起来,只好面露难色,皱眉道:“实在不巧,我和家父家妹还有事情在身,得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洛明羽不太懂中原的套话,只好依样画葫芦地抱拳相送,看着三人离开。
“这个叫季宏的还真是个有教养之人。”紫茵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说道。
“可不是吗,若不是我们还要赶路,真希望和他结交一下。”洛明羽说道这里顿时想起鹤拓一行人还在客栈等他们,赶忙带着紫茵离开。
长刀派其他弟子狼狈受挫,不再阻拦。两人顺利走出大厅,绕过几个庭院总算逃离了长刀派,四处寻问才找到了昨晚留宿的客栈,然而到了厢房里一看却空空如也。
洛明羽有了一丝不祥预感,连忙找到客栈的掌柜问道:“昨晚留宿的那支军伍呢?”
“早走了。”那掌柜若无其事地道。
“啊?”洛明羽惊得额头冒汗,又问道:“走了多久了?”
“大概是今天巳时走的,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时辰了。”那掌柜屈指算道,又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洛明羽脑子一片空白,带着紫茵走到客栈之外,几乎要瘫了下去。
紫茵同样不知所措,娇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就算我们不见踪影,他们也该找到我们再动身,眼下把我们两个留在这里,不等于要我们的命么?”
“我这下明白了,中原朝廷根本没把我们鹤拓的修学当回事,他们只需要一个噱头便可,至于修学的是七人还是五人根本不用管,若是族里的人质问起来,他们就会说我们是半路走失了,概不负责。”洛明羽沉声说道。
但事已如此着急也没有用。两人处境可谓极其窘迫,赶路的队伍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根本不可能再追得上,而长桑县对他们来说人生不熟,无从投靠。
洛明羽数数身上的盘缠已经不多,便道:“不管如何,我们先找个驿站问问。”
当即两人离开客栈,沿路询问。
长桑的日间依旧繁华,熙熙攘攘地人群贴着两人走过,他们却没半点心思游玩,一直走了两条大街,这是正前方一个少年骑着白马过来,见了他们脸上一喜,喊道:“明羽兄弟,紫茵姑娘,咱们又相遇了。”
洛明羽抬头一看,见马上的正是季宏,便道:“真是巧啊,季兄的事情办完了?”
“是啊,现在正准备回家里呢。”季宏笑着说道,见两人神色萎顿,看出了一些异样,问道:“你们提着包袱,难不成是要走了?”
“怕是走不了。”洛明羽便将他们遭遇告诉了他。
季宏听了先是大惊,随后又露出一些惭愧,皱眉道:“没想到因为我和家妹的事情给两位带来这么大麻烦。在下的庄子离长桑不远,若是你们实在没有去处的话,倒是能到寒舍一住。”
洛明羽和紫茵早听说他是汇香庄的少庄主,虽然不曾闻过‘汇香庄’的名头,但从之前长刀派众人的对话来看,这汇香庄在长桑似乎颇有名气,应该是个好去处。可是他们和这季宏相识不久,突然要到对方家中借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季宏看出了他们拘束,连忙道:“要不是长刀派的人把你们误当成我和家妹,你们不会因此耽搁时辰。说到底害你们和同伴失散也有我的一份,我若是连这点儿忙都不肯帮,那就太不仗义了。”
他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两人却能感受到他的盛情,便道:“那就劳烦季兄几日了。”
“我们既是朋友还客气什么,你们以后莫要叫我季兄,称我阿宏就行了。”季宏欢喜不已,当下在前领路,走了几步又说道:“此处里寒舍还有几里,步行过去太费事了,要不我到前面给你们借两匹马吧。”
“不用不用!我们是从西南来的,压根不会骑马。”洛明明摆手说道,声音越说越小,绕是他百无忌禁,也觉得不会骑马着实是件丢人的事。
季宏一拍脑门:“你看我差点忘了这事。”当下翻身下马,说道:“那你们骑到马上,我来牵马走。”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修行之人,走个几里路不在话下。
在他连推带怂之下,两人只好骑上了马背,走出喧闹的市街,向着长桑东北郊外行去。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原本的拘束烟消云散。论起健谈,季宏跟洛明羽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说起各种奇闻趣事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雅到琴棋书画,俗到吃喝嫖赌,凡是都能说出个道道,逗得两人笑声不断。
紫茵见他为人风趣也很是喜欢,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青楼奇事,是如何得来的?”
季宏脸上一红,忙道:“这个当然是我听来的。”
洛明羽见他目光闪烁,心中已经猜到一二,觉得有些好笑,却不点破,连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听你说了这么多,还没曾听你说起庄上的事情,敢问贵庄一共多少人丁,若再加上我们两个可会不便?”
“明羽兄弟这就无需操心了,我现在家里一共五人,除了我和我爹娘之外就是我那个堂妹了。”
“就是之前那位使双刺的姑娘?”
“恩,她叫季敏,是我二叔的女儿,我二叔这几天不在家里,所以庄上只有四个人。剩下的便是几个侍女和庄仆了。”季宏边走边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补话道:“我那个堂妹为人不大好客,估计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你们看,你们别管她就是了,反正她这人虽然脾气不大好,坏心思还是没有的。”
洛明羽点了点头,回想之前那少女冷峻的样子,还真是那么回事。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幽静的山林之中,一个秀丽的庄子引入眼帘。这庄子虽然不算很大,但建造精致,青墙碧瓦,古香古色。旁边依着一条步武宽的小溪,涓流声悦耳,沁人心脾。庄前两尊石狮当立,威武却不霸道,而朴实的木质大门正上方写着三个劲拔清秀的大字——汇香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