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方格宽长相一,纵横都是十九,每个方格不过步武大小,仅容一人落足其上。穆嫣灵静视凝望,警惕地说道:“不要小看这些格子,它们彼此相连,每块方格比邻四块,变化无数,其中的玄机难以解悟。”她走到的方格的边缘,看见外围的方格上写着‘天元’两字,恍然大悟:“原来这墨家祖师爷设立此道关卡,是想和我们下一盘棋呢。”
她信步走到了天元方格,只觉得脚下方格微微下陷,随之而至的是一道光线从正前方射来。
在这幽静的密道中突然出现光线无异于临渴遇井,洛明羽先是一喜,顺着光线的方向望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道光是从正前方的墙面上射出的,因为刚才穆嫣灵刚才触动了方格之下的机关,使得墙上的小洞被打开,成了光线的来源。
在光线的照耀下四人都看清楚了,原来前方的墙面上也画着一个格阵,与地上的方格不同的是,这个格阵只有纵横十八格,发亮的位置乃是最下方横线与中心纵线相交的一点。
穆嫣灵起初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看了半晌后才脸露笑容:“我明白了,这地上的法阵和墙上的格子是对应的,只不过地上格阵的落棋点位于方格之中,而墙上的落棋点则是两条线的交汇处,我脚踩方块的地方就是墙面棋局的落棋点,那些发光乃是白子,黑色突起的石头想必就是黑子了。”
洛明羽在西南之时也对棋道有所听闻,眼看着墙上错综复杂的局势,更加担忧了,说道:“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要走了,大不了我们换一条路就是。”
季敏却插口道:“刚才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岔路,何来换一路之说。”
既然眼前的方格是必经之路,这盘棋也是非下不可了,穆嫣灵不敢冒然移步,凝神望着墙面上的格阵。
这种棋成为‘弈坪’,棋子分为黑白二者,轮流落子,任何一方将对手棋子围住便能将其尽数吃掉。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仙人说过‘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这种棋攻守转化极其玄妙,变化多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穆嫣灵所站的位置正是棋盘的初始处,所谓‘万事开头难’,光是这第一步就足足让她想了半炷香时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右侧的方块上,只听机关轻响,墙壁上的棋盘里多出一颗白棋,紧接着旁边有一颗黑棋接着出现。
看到这个份上季千秋父女也明白了,原来这人布置此道机关等于是在四人眼前摆了一个残局,不同一般是这道残局需要让人踩在方格之上才能落子,一旦走错就会触发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穆嫣灵已经走了十余步,离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而棋盘上黑子虽然看似分散,实则紧密相扣,只需一两步妙棋就能满盘皆活。
洛明羽不懂博弈之道,也可能看出她处境十分危险了,便喊道:“穆姑娘你量力而行,实在不行的话就从里面出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他说得轻巧,其实完全不可行。如果是刚开始的几步尚能从方阵中跃出,此时穆嫣灵所在的格子离棋盘边缘有足足五丈,想要跳回来是不可能了,但穆嫣灵还是回眸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走到这一步,自有把握。”
她话一落音便向前轻轻一跃,踩在相隔的一块方格上,这一步正落在黑白子焦灼的冲要之处,不但疏通的白棋的攻势,还将黑子的眠招全部化解,顿时间棋盘左上角的黑子全部被困死,显然无力回天了。
洛明羽看了大喜道:“穆姑娘棋艺如此精湛,刚才倒是我瞎操心了。”
穆嫣灵毕竟是少女情怀,忍不住显出一丝得意:“墨家祖师爷主张主张兼爱非攻,看得出是个秉性善良之人,他的后人想必秉承了他的性子,在机关术中也多留了些余地。这个残局虽然复杂,但毕竟是白优的局势,加之是先手,倒不是很难破解。”
“别卖乖了,现在机关已破,我们可以走上来了吗?”季敏不耐烦地问道。
穆嫣灵道:“现在还差一步,此举十分凶险,得让洛公子帮我个忙。”说罢向洛明羽道:“你踩着刚才我走过的方格到我这里来。”
洛明羽见她眼神奇特,会心一笑,便小心地走到她所在的位置。
两人站在同一块石板上,相隔不到半尺,穆嫣灵冲着洛明羽使了个眼色,说话却如同常态:“这一步棋需要两子同落,我数三下,你往左首的方格走。”
即便是不懂博弈的人也很清楚:无论白棋黑棋都不可能有同时落两子的说法。洛明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见穆嫣灵神色间似乎暗示着什么,顺着她的意思向左边的方格走去。
一旁的季千秋和季敏意识到不对,刚要抢上去阻止,头顶却是一个铁栏掉了下来。季千秋大惊失色,拉着季敏望后一退,只听四周‘哐’地一响,已经被铁牢房关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洛明羽跑到了方格对面,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眼看季千秋和季敏暴怒地敲打着铁牢的栏杆,七分惊喜之余又有三分困惑。
季千秋莫名其妙被困,气得青筋暴起,骂道:“卑鄙的小子,等我出来了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穆嫣灵轻笑道:“二庄主和大小姐还是省点力气在里面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说完拉着洛明羽离开了这一段密道。
通过了一道关卡又摆脱了强敌,两人终于能坐在地上缓口气,但洛明羽心中一直琢磨不透,忍不住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渴求的摸样,穆嫣灵故意卖了一通关子,不过还是把其中细节告诉他。
原来之前的棋阵看似可解,其实是一个死局,穆嫣灵走到最后一步时已经看出端倪,但想当初设置机关之人意在抵御外敌,绝不可能摆立一道无法通过的关卡,于是用余光观察了一番,果见头顶铁牢悬挂的方位正是季千秋和季敏的头顶。她为人何等机灵,不声不响之下已经想好对策,假意让洛明羽上前帮忙,实则是让他离开铁笼降落的位置,接着故意触动机关,将对方抓了个措手不及。
听完的她分解,洛明羽恍然大悟,才知道她刚才不但和设置机关的人下了一盘残局,更是与季千秋父女进行了一场对弈。
“好了,现在终于摆脱了那对恶父女,我们可以继续前行了。”穆嫣灵舒展了一下胳膊,站起身来。
从季百川的卧房到密室,再到刚才的重重机关,期间的遭遇如同雷霆万钧,让洛明羽没有半点喘息机会,眼下暂时脱险,他不由得将目光望着了她,只见她身姿如画中佳丽,颜容若仙子抹红,香玉一般的肌肤在幽暗的密道中显得玲珑温婉,看着看着居然有些发呆。
穆嫣灵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疑惑道:“还不走,想再休息一会吗?”
“不是不是。”洛明羽赶紧回过神来,尴尬地道:“我只是在想,把他们两个留在那铁笼里似乎不太好。”
“你还要替那两个坏人着想吗?别忘了刚才他们可是打算置我们于死地的,要不是有机关阻扰,恐怕我们已经成为他们的剑下冤魂了。”穆嫣灵神色不悦地说。
想到季千秋居然对自己的亲哥哥痛下毒手,洛明羽觉得这人不值得同情,可是季敏毕竟是季宏堂妹,要把她留在那铁牢里还是放心不下。
穆嫣灵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道:“别担心了,这密道里又没什么野兽,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呆在铁牢里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两个怎么办吧。”
说道两人目前的处境确实有些难堪,身后的机关已被触动,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前方的密道又深不见底,料不到有多少机关陷阱等着他们。
洛明羽故意走在她前面,正色道:“姑娘刚才替我涉了一次险,接下来的路就由我当头吧。”
穆嫣灵看着他男子汉的背影也有些感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喂,你是叫洛明羽吧。”
“是啊。”
“我们两个认识也有几天了,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听了这句话洛明羽浑身忍不住一颤,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这少女气质非凡,谈吐高雅,绝对不是寻常的侍女,这会又发现她年纪轻轻,睿智却超乎常人想象,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当下说道:“像姑娘这等非凡的人物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我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就不费口舌了。”
穆嫣灵微微一愣,接着莞尔一笑:“你这个人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过你说得倒是没错,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可以放心,我这次潜入汇香庄只是为了一件事情,对你绝无害心。”
“姑娘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洛明羽温和地说。
“你倒是自信,就怕以后你知道了我真正身份,便会对我避而远之了。”穆嫣灵语气如水,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