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赶到陶然办公室时才八点。
“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好上午九点开庭吗？踩着点去就行嘛！”陶然在饮水机旁接水。
“想来看看你啊！”王成说。
“得了吧，就知道捡好听的话说。”
“师兄，你说湖西或者道南的房价稳得住嘛？”王成问起了昨天黄国庆问他的问题。
“稳不住也要稳！你信不信？只要到公布房价全面下跌那天，湖西各大医院马上就要忙不过来了！为什么要调控房价？为什么要国家出手稳？首先政府是土地财政的最大受益者，说句难听的话这叫冤有头债有主；其次如果国家不管控，房价完全交给市场调控的话，就有可能盲目跌到谷底；这时候如果西方国家使个坏，那就彻底乱套了。”
陶然喝了一口水，看着王成，如是说。
“老百姓辛辛苦苦买一套房，昨天还值100万，今天就掉成70万了，明天又掉成59万了，房贷还要按100万还，你觉得这个社会会不会乱？”陶然说得很有道理，王成不住点头。
“师兄，你说得对，所以说现在稳房价就是稳民生。”
“现在财政压力大，其实深入分析也是多方面的：“首先收入少了，房地产和税收都不尽如人意；其次支出多了，疫情期间退税和各种免费核酸、疫苗以及免费隔离，这些都是钱呐！我们国家干的事可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断不敢这样做的！全世界也只有我们国家如此了。”陶然颇为自豪地说。
“师兄，是啊。要按前几年，那财收规模，这些支出不就是洒洒水啊！”王成起身理了理衣服。
“你看，沿海地区gdp高的城市，老百姓确实有钱，看看我们这些小城市，gdp越高，貌似发展困境反而越大。”
王成听到陶然讲的这些，心里一惊，随即而来的是内心的一阵狂喜，这与叶书记提的问题如出一辙：gdp到底是不是衡量城市发展的唯一标准？难道城市建的越大越豪华，老百姓的生活就一定好嘛？
“师弟，等忙完这段时间，我要去趟北京招商，届时你陪我一起去，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踏踏实实把大龙镇工作理顺，所以好些最近市里的会，我都让胡大勇同志安排其他副县长去了。”陶然也起身，俩人一起下楼准备前往法院。
大楼的干部见状纷纷打招呼，王成和陶然聊着天，以点头回应。
“和睦这件事简直是我们湖西的奇耻大辱，他一个人揭开了房地产行业和个别金融业隐藏在阳光下的遮羞布。农商行湖西支行也被银保监处理了，涉及到的问题也很多。”
“你坐我的车。”在临上车前，陶然叫住了王成，王成让建国在县行政中心等待，便直接上了陶然的车。
“师兄，和睦涉案金额多少啊？”
“据说五六千万，关键查出与他有利益往来的干部达数十名，其中就有前不久被抓的商务局局长凌海。他们十几二十个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级别不高，却把控着很多方面，许多事他们私底下一合计，就完成了，比我这县委书记还管用。”陶然很气愤。
“师兄，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吧！哈哈，你就别生气了，那那数十名干部你准备怎么处理呢？”王成又问。
“刚开始我是打算全部把他们法办，后来市里李军书记找我谈话时指出，要分清主次矛盾，不能搞颜色恐怖，会影响县里班子团结。所以我把主要的几位办了后，其他的退完赃一人背一个处分了事。”陶然颇为无奈，但李军书记说得也是事实，现在干部队伍青黄不接，连续处理数十名都是各县直单位一二把手的干部，会直接动摇县里的管理根基。
“和睦这次估计无期，前两天检察院的检察长找我汇报了建议量刑决定，这头决定建议无期。剩下的就看法院了！”
“师弟，以前房地产业朝气蓬勃的时候，银行追着房地产公司给钱，那会的房产公司爽啊！只要交个保证金拍块地，其余的资金压根不用愁，各种银行、金融机构抢着送钱。这些钱哪来的？结果就很不言而喻了！我一直认为这种变相纵容就是在…”陶然气不过，拍了下车子的座椅。
“你说和睦这种干部还有嘛？我觉得还有，只不过隐藏得越来越深了…”
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到了湖西县人民法院，此刻，四套班子的其余领导都到齐了，陶然和王成下车后，便主动到自己位置排好队，按秩序进场。
要说哪个职业的队列排得最好？除了部队就是体制内，级别顺序一目了然，不需要教官，自己牢记着。
…
庭审开始，和睦和涉案的其他几个干部被带进法庭，这是王成第一次见和睦：胖胖的身体，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休闲装，上衣外头套着一件看守所的蓝色马甲，头发已经被推平。
在公诉人陈述时，王成第一次听到了具体案情，不由地佩服和睦，这智商都快赶上最强大脑了，不得不说，个别干部在贪污方面的智商绝对可以与爱因斯坦媲美。
最后的被告人陈述环节，和睦说：“我生于红旗下，长于红旗下，感受国家的恩泽，让我这种穷小子能够填饱肚子、有所成就，在人生前三十年，我自认为我对湖西县是有功劳的，推动新农村建设、搞农村三化改革，这些都是我带队在任职乡镇完成的；人生的后二十年，我对湖西县仍然有功，就拿正在建设的湖西高新开发区来说，里头的一半企业都是我东奔西跑引进过来的，我对得起湖西人民，我给湖西人民交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因此，虽然我后头扛不住诱惑，但瑕不掩瑜、过不掩功，我请求法庭能对我从宽处罚我。”
王成看了一眼陶然，陶然一脸戏谑的看着和睦；再看胡大勇，胡大勇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由于是择期宣判，所以没有当庭宣判，王成与陶然回到了办公室。
一路上陶然都没说话，一脸严肃，王成猜测陶然或许被和睦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