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和小颜二人的背影消失后,安歌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捏捏自己僵硬的脸颊,嫌弃的表情,“咦,我好恶心!”
哈哈!要对着一个大奸大恶之徒,扮演一个对其情深意重的痴情女子,真的不太适合咱们的玉九歌呢。
她收拾起心情,好奇的看着那仍旧大大敞开着的房门。
奇怪,门都不关,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逃走吗?
安歌往门口一瞧,晕沉沉地光线下,门口竟然连个守卫都没有。
她转身看看屋内的刻漏,明明才刚至午时,为何外面却黑如暗夜呢?
而且,屋内一灯如豆,同样晦暗不明。
这下,她就越发好奇了,重新将琉璃罩内的蜡烛芯挑起,增亮了屋内的亮度后,便仔细的审视起四周来。
青纱帐,碧萝窗,藤提春凳;百宝阁,妆台铜境,玲珑衣架。
这?分明就是一世家千金的香闺之所在嘛!
但可惜,香闺不香,却还有一股奇怪的味儿。
安歌抽抽鼻子,在屋内地下四周嗅了嗅,她很确定,屋里这股挥之不去的,应该是潮湿的味道。
这几日,春暖花开,是有点潮湿的。她便走到窗边,想推开窗棂吹吹,散散屋内的气味。
可当她手掌撑上窗棂时,只觉得手上很是沉重。
再用力一推后,窗格竟然也纹丝不动。
她看了窗户四周一眼,这明明就是一扇能活动的窗户啊!
此时没有任何的物件阻碍,为何就是推不开呢?
她快速掌灯跑到门口,借着幽暗的灯光向外一望。
随即,她便大吃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为何窗户推不开的缘故了。
在门口举头一看,头顶是一片怪石嶙峋,门外则是一条长长的地下甬道。
那冰凉黑暗的甬道,向外延伸而去,深不见尽头。
原来,安歌身处的这一间屋子,是一间深藏在地下的石室。
然后,在石室内又搭建起了一间木屋,布置成了一间女儿家的香闺。
在屋里一看,便如普通的屋子一般无二。
但那扇窗户紧贴着外层的石墙,自然是无法开启的。
明明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石室,偏偏要装饰成一间女儿家的香闺,是该说主人家心思灵巧呢?还是说他别有用心呢?
安歌深吸一口气——这里,难道就是东方所说的“龙宫”所在吗?
龙宫不是在水底下,而是在地底之下。
或者说,是在挨着水的崖底下,要不然,怎会如此潮湿呢?
还有,像这样的屋子,在此处应该不止一间吧?
“龙宫”嘛,自然得有许多许多间这样的屋子,宫殿,方能适配其名嘛?
当然,龙宫里也少不了如云的美女。
看来,自己如愿到了想到之地。
安歌走上前去,将房门轻轻掩上之时,望了一眼那幽深的甬道。
在那甬道的尽头,才是这间屋子真正的出口。
那里定然是重兵把守。
所以,这扇房门,关与不关,都无甚关系了。
午膳和晚膳都是一个小侍女送进来的。
安歌看着那默不作声的小侍女,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宋璟明身边的那个小颜来。
宋璟明说,他从不缺双手。
也就是说,小颜这许多年来,一直都跟在他身边服侍他,当他的双手咯。
唉!小小的一个姑娘,活生生的一生命,却要被迫做一个男子的双手,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单看那小颜面上的麻木表情,空虚眼神,就知她这许多年的不易了。
东君默默叹了口气,耐住性子,安静的等待着时机到来。
待用过晚膳后,小侍女留了下来,还吩咐人在屋内准备好浴桶,等一应沐浴用具后,方才过来恭请安歌:“请姑娘沐浴更衣,准备接待贵客。”
“接待贵客?换句话来说,就是接客。”安歌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
这个世子还真是心急,自己才刚来大半日,气都还未喘匀,就开始给自己摊派任务了。
或者说,不是他心急,实在是那个鸳鸳姑娘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也耽搁不起了。
安歌在小侍女的服侍下,心不在焉的草草沐浴完,却硬是不穿她带来的新衣。
那是一件颜色俗气的大红襦裙,要多艳俗有多艳俗,安歌不肯穿着,那小侍女非要往她身上套,气得她一把拽下,随手一扔,便将衣裙给扔进了浴桶内。
小侍女被吓傻了,快速跑了出去。
安歌刚穿好自己的嫩黄色衣裙,头发还湿哒哒的滴着水,世子已经冰冷着脸,出现在她的身后。
当然,身侧依旧跟着小颜。
“姑娘不要太过任性妄为,难道你就不为你的母亲幼弟着想吗?”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安歌乍然转头,头发上的水珠凌空飞起,有好几滴都溅到了世子的脸上。
他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阴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刚沐浴完的安歌,脸颊上如被红霞晕染,眉眼水溋,长发浸润,便犹如一株出水芙蓉,全身氤氲淡彩,光华隐隐。
一瞬间,自恃阅遍天下美女的宋璟明,如被石化。
天下间竟有此般出尘脱俗的清丽女子!
小颜弯腰,用衣袖为主子试去了面上的水珠,才将他惊醒。
“姑娘就如此喜欢你这件衣裳吗?”
原本是威胁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成了垂询。
“回世子,小女子就只喜爱黄色的衣裙。”安歌简短回。
“为何?”
“不为何,就是喜欢。”安歌一副任性俏丽的模样。
宋璟明又开始走神恍惚——孤月之夜,深水池边,有一个黄衣女子,她轻轻唤着,璟明,我来找你了……
然后,她纵身就跃进了深水之中……
宋璟明忍不住一激凌,强按耐住心中的沉重闷痛,露出一副云淡风轻,“姑娘既然喜欢,那便随你心愿,留着吧!”
随后,他侧身对着小颜:“回去后吩咐司衣,将安歌姑娘的所有衣裳绣帕,全都改为嫩黄色,切记,全部。”
小颜轻轻点完头,便扶着世子往回走。
“世子,您刚说我的母亲和小弟,他们怎么样了?”
安歌却追上几步,伸开双手,强硬的拦住了世子的去路。
世子抬起脸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他们都好好的在静园住着呢!但是,姑娘若再任性妄为下去,本世子就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好下去了。”
安歌:“……”
她缩回手,咬着玉牙:“郡主只说,将我送来世子身边是服侍照顾世子的,可没说过还要我接待贵客。”
宋璟明又阴柔一笑,“郡主还说过,安歌姑娘温顺体贴,善解人意呢?怎的如今这般放肆呢?可见说过的话,多数都是不可靠的。”
安歌泪眼婆娑,急急分辨:“若是为世子去死,小女子也在所不惜——”
“本世子根本就不需要你去死,只要你帮我做件事而已,难道这很难吗?”宋璟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语,且眼神阴鸷暗黑,一字一句。
安歌低下头,有泪珠大滴落下,她语音呜咽,“好,既然是世子希望我做的,那小女子遵命便是。”
宋璟明阴郁的眼光,扫过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安歌,却没有生一丝怜香惜玉的心,只面无颜色的由她身侧穿过。
待走进了黑暗的甬道中时,他方停下身来,转身瞧了一眼仍僵立在原处的安歌。
安歌仍旧神情悲痛,无声泪流,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之姿。
宋璟明双眉紧蹙,闭目伫立良久。
对于安歌的悲痛行为,他甚为不解。
为何在她的眼中,总传递出一片隐忍的情深意重呢?
可自己从来就不认识此女啊!
甭说认识,是连见都未曾见过的。
宋璟明伫立了一阵,甩甩头,自嘲的笑了——宋璟明啊宋璟明,你的心和血不是早就冷了吗?
如今,竟为个小丫头徘徊不前。而且,还不知她是何居心?
真可笑!
他自笑完,看了身侧的小颜一眼,忍不住道:“小颜,我就喜欢你这副面无颜色的表情。”
那边厢,安歌静听着世子的脚步声,后察觉出他停在了甬道之内,便也故意停在原地未动。
良久后,她方才拖着僵硬的身体,回屋去找椅子,轻咬玉牙:“本姑娘倒要看看,这小恶魔接待的,是哪位狗贵客。”
豫王府内。
豫郡王望着屋顶发呆,有好一阵子了。
他在想着,九歌如今是到了龙宫呢?又或是仍旧在永王府内呢?
今日才第一日,还有六日,她不会有危险吧?
一向淡定的豫郡王变得不再淡定。
朔一看着主子,欲言又止。
豫郡王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便剜了他一眼,“本王正烦着呢?若是不好听的事情,最好给我闭嘴。”
朔一却没有闭嘴,而是脱口而出,“王爷,玉姑娘曾同小的打听,珍夫人和宋璟明相识的一些细节,以及那时宋璟明的一些行踪。”
豫郡王:“……”
他双目泛光,“她打听这个作甚?”
朔一茫茫然的摇摇头。
豫郡王却乍然直立起来,双眼发直,“坏了坏了。”
朔一赶紧扶住主子:“王爷,什么坏了?您可别吓唬小人。”
豫郡王用力在前者头上一敲,“都怪你,好好的干嘛要同她讲那些旧事呢?”
“王爷,她可是玉姑娘呢?她问起,小人敢不回答吗?”朔一委屈。
豫郡王气结:“你还有理,若她有事,本王第一个罚你。”
朔一见主子真的动气了,便期期艾艾的问:“王爷,您能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坏了吗?”
豫郡王沉着脸,“安歌准备用美人计来诱惑宋璟明。”
朔一:“……”
朔一嗫嚅着,“美人计挺好的啊!以玉姑娘的美貌,此计一施,定能手到~擒~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豫郡王的眼神如刀,正狠狠的刺向他。
“哼!若他敢碰九歌一下,看本王不卸了他的双手。”
“王爷,您就放心吧?那宋璟明是个没了双手的废人,他能耐玉姑娘何呢?选他下手,是玉姑娘最明智的选择了。”朔一忍着笑,赶紧安慰怒火中烧,烧得脑子短路的主子。
豫郡王的脸色宽松了一些,脑子却还是继续短路,“那就缷了他的双脚。”
朔一摇摇头再次提醒,“王爷,他没有了双手,是碰不了玉姑娘的。”
“那就哪儿碰,本王就卸他哪儿。”
朔一:“……”
朔一低声嘀咕:“天啊!这还是我那英明神武,智计无双的王爷吗?”
“朔一,快去请苏公子来。”豫郡王没头没脑的就叫了起来。
朔一更加没头没脑:“哪一个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