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圣地天魔宫,天霄殿。
“恭喜尊主顺利取回扼魂锏。”一位面貌儒雅、利落干练的黑袍男子对大殿中央坐着的凌霄行礼道,“否则,噬魂族恐怕就要失控了。”
“蓝城奕倒是一个聪明人。”凌霄坐在天霄殿首座台上的玄色晶石龙椅上,斜靠着扶手,手中拿着两把扼魂锏,脸色似乎不太好,“第坤,你派几个人守在天隐峰附近,留意一个红头发红眼瞳、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行踪。”
“蓝城奕一向不与我们魔界交恶,我们也少个敌人。”第坤点头,问道,“尊主,这个十二三岁红发红瞳的小姑娘,有什么特别吗?”
“我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凌霄道,“你多派些人在天隐阁附近监视,但是不要进入天隐阁,别打扰天隐阁的人,这是我和蓝城奕的约定。我身受重伤,又在天隐阁耗损真气压制噬魂族,内力大损,虽然尽力掩饰,蓝城奕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如果那个时候他出手对付我,我恐怕也奈何不了他。既然他没有趁机找我麻烦,以此为条件提要求,我们也就别找他的麻烦。”
“是,尊主。”第坤应道。
“你速去安排吧,我先去疗伤,不要来打扰我。”凌霄说完,支起身站了起来,拿着扼魂锏出了天霄殿。
回到了天魔宫后殿中自己的寝殿内,凌霄绕过一扇画着一只展翼飞翔、双眼如火的烛龙的木屏风,进了寝殿的内室,又来到了一面摆满木柜的石墙前,伸开手掌按在了木柜内侧一块不起眼的砖墙上,一扇石门慢慢打开,凌霄拿着两把扼魂锏,身影没入了暗黑的甬道之中。
四方暗幽的密室中,墙壁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映衬着凌霄蜡黄无血色的脸。
他将两把锏摆在密室内靠墙的陈列架上,通体乌黑的锏身此时已经敛起了幽光,凌霄运气真气试探了一下扼魂锏,霎时间,扼魂锏的幽光突然膨胀,如同开了阀门一样涌出许许多多黑色幽灵,瞬间塞满了整间密室。那些幽灵通体黢黑、形状无定,只有两只红色的眼睛露出人的凶光,不停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噬咬声。
“凌霄,你可不要违背我们的契约,若是有一次失约,后果你是知道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密室响起,准确的说,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更像是无数个幽灵同时发出的阴森和鸣,层层叠叠,充满着令人窒息压迫感。
“放心,我知道后果。”凌霄冷冷答道。
几个月前,他想尽办法盗取了扼魂锏,将封印在噬魂山几百年的噬魂族封印到扼魂锏中,魔化了扼魂锏,让这双锏成为他的屠仙帮凶,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代价便是,每月的朔望两日,他必须以自身的真元供养噬魂族,月月年年,不可一日懈怠,直到他死,或者扼魂锏断,契约才作废。
今日正是他用真气供养噬魂族的日子,他本应在子时一过,就完成此事。可是他在太乙山遗失了一把锏,又在太乙山受了重伤,一直没能去取回那把遗失的锏,导致他无法在子夜一过就完成契约。没有想到,两把扼魂锏之间有噬魂族相通,竟然能够自己发出感应,他便顺着噬魂族的引领,来到了天隐峰附近。
天隐阁太过隐蔽,他正在天隐阁的附近兜圈时,恰巧遇到了那只逃脱的幽灵,才顺利地进入了天隐阁。
满屋的噬魂族似乎就是出来示威的,得到凌霄的答复后,又一齐回到了那两把锏内,密室中复归平静,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霄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下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石砖,打开了另一间密室的门,进去后密室门自动关闭,他便立即盘坐在蒲团上调息。
他面前的案几上,正放着他从太乙山盗回的魔界二圣器之一神乌鼎。鼎身乃青铜所铸,鼎中间的琉璃肚上布满绿的发黑青铜雕纹,此刻正泛着通红的光,冒出浓浓的黑气。
凌霄将神乌鼎炼出的黑色药气吸入口鼻,运化到全身,以治疗他的内伤。
过了一个时辰,凌霄终于疗伤完毕,睁开了双眼。
上次在太乙山,他着实伤的不轻。
他在太乙山遇到了几件奇事,这几日来他百思不解。
其一,便是那日攻打太乙山时,突然冒出的那个小丫头。那丫头被一锏刺穿,当场死了,可是锏身竟然无法从她身上拔出来,实在奇怪。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丫头,与他姐姐凌珑,竟有几分相似。
其二,当时为了拿回魔界的两件圣器,他只好暂时放弃那把锏,离开灵修台去盗取两件圣器。谁知两件圣器刚得手,他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煞气震到重伤,若不是离得远,或许早已即刻丧命。
重伤之后,他未敢在太乙山久留,当即匆忙带着圣器返回魔界,那把扼魂锏也就留在了太乙山。
魔界的几百弟子当日全都一去不回,定然是被那煞气所灭。
其三,前几日他派人去太乙山打探,发现明明死在扼魂锏下的贺澜渊,竟然又完好地复活了,还一点伤都没有,功力也如常,以至于他更不能再对太乙门轻举妄动。
这三件怪事,每件都让他心中不安。是他小看了太乙门,小看了贺澜渊,还是太乙门另有高人相助?
今日天隐阁的那个小丫头,是第四件疑惑之事。她自称是太乙山那个丫头的妹妹,而扼魂锏,刚巧和她一起在天隐阁。
凌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姐,羽凰丫头如果不死,也该那么大了吧。”他默默自语道。
天隐阁内,风芷凌正独自坐在炼丹房,看着丹炉的炉火出神。
金乌逐渐西移,丹炉冒出的缕缕青烟慢慢地转变成汩汩黑烟,风芷凌却依旧在出神。
泊烟镜秋正在寻芜阁外采摘种植的药草,柔夷正饶有兴致地厨房研究晚饭,蓝城奕正在弄梅阁的院子里看着一本《古参同契》。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蓝城奕放下书本,径直往炼丹房奔去。
一推开炼丹房的门,蓝城奕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屋子的浓烟和奇怪的药味,丹炉被炸的四分五裂,到处是火星和乌黑的药渣,药架倒在地上,满地狼藉,风芷凌却不见了。
“澜汐!”蓝城奕失声喊道。
“咳咳……我……我在这……”一个药架子动了动,风芷凌露出了一张碳焦色的脸,衣服上还有没熄灭的火头。
蓝城奕连忙走过去,掀开了倒地的药架子,把她从火星堆里拎出来,冲出了炼丹房,给她灭了身上零星的烟火。
“你在干嘛,炼炸药吗?”蓝城奕没好气道,“看看能不能炸死自己是吧?”
柔夷已经站在了院子里,瞥了风芷凌一眼,正要说什么,泊烟和镜秋闻声也急忙赶过来了。
镜秋盯着浓烟滚滚的炼丹房,一脸不可思议道:“澜汐,你这炼的什么仙丹妙药啊?太厉害了吧?”
泊烟看了看浑身黑黢黢的澜汐,关切道:“是丹炉炸了?你受伤没有?”
风芷凌眨了眨红色的眼瞳,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了看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炸傻了吧?”蓝城奕无奈道,“哪里受伤了?”
“澜汐,你是第一个炸了天隐阁炼丹炉的人,真是奇人。”柔夷道。
“对……不起。”风芷凌张了张嘴,感觉还能喷出烟来,她指了指炼丹房,道,“我把炼丹炉给毁了。”
黄昏时分,风芷凌坐在梅花树下,撑着下巴,静静的望着广袤清冷的天空。
“这么入神,研究天象呢?”蓝城奕走到她身边坐下。
“金星合月,不详之兆。”风芷凌说完,转头看着蓝城奕,认真地问道,“你说,我会不会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
“你挺把自己当回事。”蓝城奕道,“你以为,仙魔之间发生的一切,是你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你要是炼丹的时候再走神,恐怕我天隐阁就要不详了。”
风芷凌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今天确实不应该……”
“你又不想报仇,看见凌霄却又要去生气,这是何苦。”蓝城奕道。
“谁说我不想报仇?我恨不能杀了凌霄这个魔头,只是,没有这个能力……”风芷凌低下了头,“我真没用。”
“自相矛盾。不练功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凌霄报仇不如还是乖乖跟我修炼吧,”蓝城奕轻快地旧事重提,“保证你十几年……”
“师父和大师兄不让我修炼,自有他们的道理。”风芷凌轻声叹了一口气,“蓝仙师,我不想忤逆他们的意思。”
“原来如此。好吧,以后我也不再劝你了。”蓝城奕起身,不知从哪里掏出那把紫竹箫,敲了敲风芷凌的头,道,“失神是炼丹大忌,弄不好就会丧命。你虽没有修炼过,但总该知道,修炼内丹之气时,要求气归真元,抱元守一,否则就会走火入魔,重者堕入魔道,再也回不了头。修习外丹也同样如此,绝非玩笑。今天这种事,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好,不敢再炸炼丹炉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就对了。明天记得给我把炼丹炉修好。”凌霄说完,飞身跃到了弄梅阁屋脊上,迎着一抹黄昏未尽的余光,在新月西垂的天空下,吹起了一曲撩人心肠的曲子来。
“哎,我不知道怎么修……”风芷凌话未说完,听见箫声,便立刻安静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