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火离赤着左半边身子,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正替他左臂换药的泽芜,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别乱动!”泽芜拍了火离的肩一掌,火离吃痛回头身子往前一倾,“你的胳膊还要不要了!”
“泽芜,你你你你再说一遍!”火离左上臂前侧的伤口被泽芜揭开,露出一个化脓发乌的梅花状伤口,伤处的淤肿已经扩散了半只上臂,看起来伤的很重,而他此时却连痛都顾不上了,不可置信地问道,“尊主怎么可能不是女尊的亲舅舅?”
“千真万确,女尊和尊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泽芜替火离的左上臂上完药粉后,替他一圈圈地裹上纱布,“第坤喝醉后告诉我的。”
火离的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恍然惊道:“原来女尊……不是练尊主和尊后的女儿?那女尊到底是谁?”
泽芜翻了一个白眼,骂道:“你脑子里面是屎吗?女尊当然是练尊主和故尊后的女儿啦!”
火离啊了一声,又恍然道:“你是说,尊主不是尊后的亲弟弟?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尊主和女尊不就可以成亲了?啊哦!”
泽芜将纱布裹好,用力打了个结,火离吃痛叫了一声。
“成什么亲!尊主和女尊的事,是你能够随便议论的吗?尊主近来脾气不好,你可别上他面前去胡说八道找死。”泽芜道。
她替火离换药包扎完毕,坐在火离旁边的石凳上,看他把衣服穿上,皱着眉头道:“你手臂上的毒反复发作,再不拿到解药,你以后就是独臂侠了。”
“独臂侠这个称号听着不错……不,还是独臂魔比较适合我。”火离尝试着抬起左胳膊,费了老大的劲儿,只稍微抬起一点点,“没有想到,所谓仙门正派,也会用这种阴毒手段。”
“涂山梅花针从不喂毒,上次留风坡一战,她们算是破了本派规矩。”泽芜道。
“还好她们不善用毒,否则我的手臂当场就废了,留不到现在。”火离庆幸道,又扭头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替我挡了梅花针,我这一点剑伤,不算什么。”泽芜想起留风坡仙魔混战时,她和涂山掌门对招,差点被梅花钉刺中胸口,幸好火离及时替她格挡,否则她性命堪忧。这个火魔使,在关键时候哪怕是牺牲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护在她前面。冲着这点,他平时招人烦的那些属性也就能忍忍了。
“当年尊后在世时,和尊主的关系多亲密啊,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不是亲姐弟呢?!”火离听泽芜说自己没事,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里,他依旧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而且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长的也很相似呢!第坤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很早就跟着尊主,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为什么只告诉你,却不告诉我?是不是训风也知道?难道又是只有我一个人最后知道吗?!……”
火离是个大嗓门,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下来,把刚才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温情氛围全给打散了,泽芜才柔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没好气地凶道:
“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她看了一眼火离,见他一脸的茫然,便耐着性子答道,“是封尊大典的前一天,第坤与三教教主宴饮时喝醉了,才告诉我的。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吧。”
“不是,第坤喝醉了酒怎么跟你在一起呢?我发现他什么事情都喜欢跟你说,怎么不见他喝醉了酒给我透露什么小秘密呢?”火离压根没有发现泽芜的情绪变化,继续大嗓门问道,“第坤不是对你有所企图吧?”
泽芜被火离没头没脑的质问气的不想说话。
她道:“怎么,第坤与我酒后谈心,有你什么事儿?”
“当然有我的事!你知道的,第坤是个外表斯文实则浪荡不堪的人,他床榻上莺莺燕燕的女子可是一大堆!”火离一本正经地说道,“他阅过的女人无数,就算你有几分姿色,在他那里也不算什么,他可不会像我这样,专情不二。”
泽芜脸上飘起了一团乌云,阴沉地问到:“你是在拐着弯的说我长的不如第坤身边那些女子貌美吗?”
火离察觉到了一点**味,忙解释道:“我没有……我是说,第坤身边的女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比你好看……”
泽芜的脸色更难看了,把手放在了石桌上的乾坤伞上。
火离知道自己又无意识地惹到泽芜了,绞尽脑汁继续说道:“泽芜,你别生气,我其实是想说,虽然你不是最貌美的,但是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我是说,其实女人长得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女子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也很重要!比如说性格脾气什么的!”
危机感扑面而来,火离下意识地起身躲开,他这一躲,泽芜手中的乾坤伞倏地打开,伞边的利刃随着伞面旋转横飞,逼向火离的脖子。
“你是说我长得不好看,脾气还不好,是吗!”泽芜站起来,气得将乾坤伞运转到最快的速度。
火离生命受到威胁,被迫用右手抽出腰间的火龙鞭,熟练地挡住了乾坤伞的致命攻击。
“又还手?”泽芜更生气了。
“我不还手就没命了啊!泽芜,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风芷凌御气飞行了许久,觉得内力不支,便落地休息。澜渊本来带她到一个小镇上吃东西,她一路上与澜渊有说有笑,表现的很自然,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澜渊沉浸在二人难得的美好重逢里,心渐渐松懈了,于是她借口出恭,才趁机悄悄地溜走。
她是真的担心凌霄的安危。凌霄被噬魂族反噬,而昨天扼魂锏被潜龙剑砍断,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状况。而她出魔界前又封闭了凌霄的全身穴位,除了她,没有人解的开,一旦凌霄出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所以她必须尽快赶回魔界。
然而她的内伤还没有复原,经不起长途御气飞行。当时情急之下用扼魂锏去应对潜龙剑,她没有料到潜龙剑的威力那么大,若不是澜渊帮她疗伤,她现在大概还是废人一个,御气都有困难。
她寻了一个无人来往的安静树林,盘坐在地上闭眼调息,养精蓄锐。
过了一个多时辰,她觉得真气充盈了些,便收回神识,慢慢睁开双眼。
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她蓦地吃了一惊。
“凌儿,你好些没有?本来想替你疗伤,但是看你入定,怕打搅到你,反而不好。”澜渊嘴角挂着微笑,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风芷凌一样。他手里拿着一个传音螺,走到风芷凌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大师兄,你……”风芷凌任由澜渊扶起她,问道,“你一直都跟着我?”
“嗯。”澜渊轻松点头道,“替你疗伤的时候,在你真气中输入了我的气息,你去哪里我都能感应得到。”
澜渊对她做了这么大的动作,她却毫无察觉。她是伤的过重了。
她看了一眼澜渊手里的传音螺,因为溜走之后,担心澜渊会跟过来,就用传音螺给他留音,好让他放心。她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澜渊可能会跟踪的路线,也并没有察觉有人跟踪当然她现在的内力也可能压根察觉不到澜渊的存在而澜渊却根本没有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他看着她假装要出恭,便随她去,感觉到她竟然御气离开了,便立刻跟了上去。
“给我三天,我会回太乙山找你。”澜渊蓝色的传音螺闪着七彩光,他一边静静地跟着风芷凌,一边将传音螺放在耳边听到了这孤冷的声音。
三天之后,她或许会回太乙山。可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方式回太乙山?自缚?认罪?继续受罚?
三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他一刻都不想离开她,他担心一旦她不在自己身边,又会发生什么令他难以挽回的事情。
她的离开让他很生气,他不是生她的气,只是气自己不能让她完全的托付和依赖。
“我说过会回去找你的……”风芷凌解释道。
“你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做。”澜渊道,“我说过,论如何你都别想再从我身边溜走。”
风芷凌显然不能带着澜渊一起回魔界。
凌霄看见澜渊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而她和凌霄之间的事情依旧让她如鲠在喉,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遑论带着澜渊。
澜渊从来都是温润克制,从不强人所难,这一回,似乎是真的要勉强她了。
“走吧。”澜渊道。
“去哪儿?”风芷凌疑惑地问,语气中略带警惕。
“去吃东西。你为了躲我,面都没有吃几口,大半天过去了,现在定是饿了。”澜渊道。
风芷凌松口气。
“吃完东西,我陪你回魔界。”澜渊道。
风芷凌的心又紧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令你为难。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不会对凌霄怎么样的。”澜渊补充道。
日轮西沉,天色渐晚,两人来到一个县城,慢悠悠并走在街道上。
“这里离蓟城很近。你想不想顺路去看看锦扬锦云兄妹?”澜渊问道。
风芷凌满腹心事,一路都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不了,下次吧。”
澜渊陪着风芷凌进了一家酒楼,两人坐下后,点了几个菜,上菜后,风芷凌默默地就开始吃。
吃完饭,风芷凌随澜渊走出酒楼,突然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累了,不如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好啊。”澜渊看着风芷凌,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去寻客栈投宿。
大街上人来人往,中秋节后的花灯都还没有完全拆除,零零星星还点着不少漂亮的灯盏。这个小城是蓟城所辖,也有小河流过城中,流水倒映岸边的灯光,波光粼粼,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沿街沿河行走休憩,颇有小蓟城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风芷凌觉得这一切原本是多美好。胸无大志、身无长物的她,和她心中最美好的大师兄能够手牵手走在一起,路过凡尘的万盏灯火,走过世间的窄路长桥,就这么一直平平淡淡地走着,眼里始终只装着彼此,一同携手走到地老天荒,白发苍苍。
如果那一年,她没有非要跟随澜渊他们去凡间调查扼魂锏被盗的事情,如果她没有被噬魂族附身,如果师父没有因为替她压制噬魂族和魔丹同时作祟而受重伤,如果凌霄没有攻入太乙山,如果她没有害死太乙门那么多弟子……
如果她不是练明煊和凌珑的女儿。
选好客栈,开了两间房,澜渊想替风芷凌再疗伤,风芷凌也没有拒绝,反正已经被他用了气息追踪术,她也希望尽快恢复内伤,两人便一起进了风芷凌的客房。
“谢谢大师兄。”风芷能感觉到内力又恢复了两成,浑身轻松不少。
“救命!啊!”
“饶命啊!”
风芷凌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澜渊耳力好,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从床榻上起身,风芷凌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又看了澜渊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立即御气飞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