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芷凌闻言睁大双眼,对凌霄道:“你快走!”
凌霄早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局,可依然不顾一切的前来。他站定在原地,垂下了追邪剑,目光落在风芷凌脸上,放弃似的说道:“如果我的命可以换羽儿一命,我答应你。”
“你答应没有用,”程闻肃道,“我是在跟贺澜渊说话。”
“你!”凌霄横眉怒目,似要随时动手,可是挨了半晌,依然没有动作。他测过脸去,看向贺澜渊,凶巴巴地催促道:“贺澜渊,你还在等什么!”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催促着决定别人的生死。
“大师兄,求求你,别这么做……”风芷凌尽力大声的说道,声音里带着难抑的哭腔。
澜渊静默许久,满眼不忍的对风芷凌说道:“对不起,凌儿……”
澜渊手向前一掷,潜龙剑飞向了空中,自脱了玄铁铸成的剑鞘,凌空划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弧光,稳稳停在了凌霄面前。
“不要,我求你!”风芷凌失控的喊了出来,“凌霄,你滚,快滚!……我不想看到你!你再不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潜龙剑刃在空中微微颤动。
“羽儿,对不起。”凌霄说完,闭上了眼睛。
风芷凌几欲发狂,不停的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密密的雨点不停的砸下,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打湿了。
程闻肃见潜龙剑迟迟不动作,便一脚踢在了风芷凌膝窝上,风芷凌“扑通”一声,跪在了白玉石砖上,膝盖撞击在砖石的声音,清晰地落在贺澜渊的心上。
“噗!”一声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风芷凌双目圆睁,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睛里的泪水如泉水般不停的涌出。
她浑身僵硬,感觉天地之间都变成模糊一片,望云台消失了,红枫叶消失了,所有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只有那把潜龙剑深深地插在凌霄的胸口,澜渊在远处望着她,凌霄在近处看着她,而她自己却被绑了一万条缚仙索,囚禁在一个永远打不开的铁笼之中,眼看着凌霄身上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混着无情的雨水,流向她的脚下,顷刻就要把她包围,淹没,让她无法呼吸。
她紧闭双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不要对不起,我、恨、你……”风芷凌痴痴道,“你以为你死了,他们会放过我吗?如果不是你半途杀过来,事情根本就不会这样……你是真的在乎我吗?为什么我说话你永远不听?为什么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总是把事情搞砸?凌霄,你死了,他们只会更快的杀了我,你高兴了?哈哈哈哈……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活,那就一起死啊。黄泉之下,我绝不会……再见你。”
她说完,嘴角勾起绝望的笑,复又闭上了双眼,不再睁开。
凌霄却好似被她的话震醒一般,他猛然睁眼,抬手抓住潜龙剑的银刃,用力往外一拔,然后把剑丢向了程闻肃的面门。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程闻肃连忙拎起风芷凌来挡潜龙剑。
澜渊见状,忙手一挥收回了潜龙剑峰,刚才只差毫厘剑刃就要刺在风芷凌心口。
几次对战下来,众人都发现程闻肃的身手了得,恐怕在场的人没有多少能是他的对手。
程闻肃的耐心此刻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他毫无预兆地又从后背刺了风芷凌一剑,带血剑刃直接洞穿了她的腹部,她失力跪在地上,却依然闭着双眼,任由剑插在她身上,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已经痛疼到麻木。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贺澜渊!”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碰到程闻肃,反而让他再次对风芷凌下手。
程闻肃修为非比寻常,此刻又全身心警戒,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救下人来。
凌霄满眼绝望,澜渊也被逼得满目通红。
澜渊的手指紧攥,指关节已然攥的发白,嘴里却依然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程闻肃,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对她动手。”
潜龙剑再次刺向凌霄时,他既不躲避,也不再闭上双眼,只是抬眼望着风芷凌,像在做最后无声的诀别。
风芷凌依然阖着双眼,对这一切仿若不觉。
剑刃刺破了凌霄的皮肤,一寸、又一寸,直冲跳动的心脏而去。
风芷凌腹部流出的血迹,混在雨水里,将汉白玉砖石染成嫣红。
两把利剑,两个濒死的人,终于让有的人沉沉地松了口气。
恰此时,狂风骤起,暴雨疏卷,风芷凌突然睁开了双眼,大喊一声挣脱了程闻肃的青剑,快速地移步到凌霄面前,双手向前一推,打在了凌霄身上,潜龙剑顿时震脱开,凌霄顷刻被凌空打飞出望云台十来丈远,风芷凌看了一眼四魔使,嘶声喊道:“带他走!”
四魔使反应不可谓不快,瞬间跃身过去接住了凌霄,闪电般撤离了望云台,消失在暗压压的双子峰上。
风芷凌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跪倒在地。
刚才她闭上眼之后一直在试图运转封闭的真气,临危的最后一刻,终于挣脱了束缚,运出强大的力量,然而只堪堪维持了那短短一瞬间。
澜渊乘机飞出了逸尘剑,挡住了迈步向前的程闻肃,两人打作一团。
“澜台!”澜渊喊了一声。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同时上前,带起了风芷凌,欲御气离开望云台。然而经过刚才的突变,已经有人全神戒备,司徒非第一个冲向前来,长雪门弟子自然也一拥而上,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风云大作,红枫叶乱舞,望云台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仙门之间互动刀兵的场面。
“贺澜渊!你是要把太乙门毁了!”程闻肃一边接招一边怒道,“你今天要为这个妖女杀人吗?!”
澜渊只为了救风芷凌,逼退了程闻肃,他渐渐收了剑招,最终缓缓落在几位师弟身边,一手结出一个剑阵,挡住了司徒非一干人等的攻击,然后从澜真手里接过风芷凌,急切地替她止住了流血的伤口,运气替她疗伤。
司徒非道:“众位掌门,贺澜渊竟为了这个妖女不惜与仙门动手!我都说过,我亲眼看见贺澜渊与这个妖女山野苟合,这次,你们总该信了吧!”
台真久秋四人闻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贺澜渊早就对他们提过在追踪噬魂族的路上、以及后来在夷山派发生的事情。
“他又一次放走了凌霄,”司徒非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偏向魔界了!他为了妖女早已是非不分,今日能与我们为敌,改日若是妖女让他为了魔界杀光仙门,他说不定也会下手!你们就这样容忍贺澜渊助纣为虐下去吗?别忘了,潜龙剑可是在他手里,若是他真拿剑指在各位脸上,你们谁能是他的对手?”
“我们掌门师兄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澜秋气得大声说道。
“司徒掌门,我是倾慕于我的风师妹,此事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澜渊一边替风芷凌疗伤,一边运足了真气,清晰坦然地说道,“请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妖女的叫她。她在太乙门十几年,所有的太乙弟子都知道,她是一个单纯善良之人。回魔界不是她自己所愿,此前发生的种种,她都是被人陷害,才会在违心之下做了错误的事。倒是司徒掌门,扼魂锏断后,我与风师妹立即追踪从两把锏中逃脱的的噬魂族,可是追踪了一路,却发现噬魂族在长雪门附近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晚我们相遇时,你的剑恰却巧有噬魂族的煞气,不如你向在场的各位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
“能炼化噬魂族的,只能是四件仙门圣器。长雪门善易容,也能将兵刃易形,难不成司徒掌门手中当时握着的剑是戮魔刀所化?”宿山派掌门庄纪酉惊道。他虽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知道的事情不少,亦是个聪明之人,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要点。
“贺掌门与练羽凰所言如出一辙。”苏沐尘清清冷冷地说道,仿若一个局外之人,说的却是局中之语,“可是我今日已亲自查验,司徒掌门的剑并没有你们所说的煞气。”
“这把剑的确只是他的随身佩剑,可这不代表戮魔刀不在他手上。”澜渊道,“他今日他定料到我与风师妹会提及此事,又怎敢再带戮魔刀前来。”
“是啊,司徒非又不傻,明知道我掌门师兄对他产生怀疑,怎么会故意把证据带来。而且他还故意放出云梦泽的两条巴蛇对付我们掌门师兄和风师妹,若不是我师兄将砍死了一条,将另一条驱赶回去,这蛇若是逃到民间,不知要害多少人!”澜久心直口快起来,依然按照习惯唤“风师妹”,连自己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而风芷凌却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竟似露出了欣慰的笑。
“澜久,你不要胡诌,两条巴蛇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毫无关系!”司徒非忙高声辩解道。
“是吗?刚才说你拿戮魔刀炼化噬魂族的事,你不说话,说到巴蛇的事,你连忙解释不是你所为。这就是说,你承认戮魔刀确实在你手里,你的确用戮魔刀炼化了噬魂族,对吗?”澜真严词逼问道,眼神如刀射向司徒非。
司徒非脸一会儿青一会紫,大骂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戮魔刀噬魂族的事!”
众仙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
“戮魔刀?在司徒非手里?”
“记得上一次仙盟大会上,贺掌门提过,为了防止再次遭遇昆山门镇元石被抢这种事,希望有戮魔刀下落的人,能将戮魔刀交出来,统一由太乙山代为保管,当时司徒掌门好像说从未见过戮魔刀啊,而且也极力反对此事。”
“谁知道呢,或许当时司徒掌门就怀疑贺掌门有私心吧,所以才不愿承认戮魔刀在他手里。”
“噬魂族竟然逃出来了!天下要大乱了吗?”
……
“风师妹怎么样了?”众人喧哗议论之际,澜台在一旁轻声问澜渊。
“伤的很重。”澜渊轻轻回答道,“内伤加外伤,还中了毒。要尽快……”
“贺澜渊,”程闻肃的声音从一阵嘈杂纷纷中跳出,清晰可闻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司徒非有没有戮魔刀,有没有炼化噬魂族,都改变不了你为妖女所惑的事实。无论你怎么替她辩护,她都是杀人凶手,是凌霄的帮凶,仙门的宿敌。是刚才若不是你犹豫不决,凌霄就不会逃走。枉死英灵在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杀不杀这妖女?”
“哈哈哈哈……”不等澜渊开口,一个癫狂的笑声从天外传来,这声音听着既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幽寒的坟墓里跳出来的厉鬼,正准备吞噬活人的血肉。
声音在望云台上忽近忽远、忽左忽右的飘荡,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十几个仙门高手突然倒地。
一个裹着尸布一样颜色斗篷的人凭空出现在望云台上,宽大的兜帽和额前暗红的长发盖住了他的面容,却盖不住他周身散发的阴森寒气。
他伸出一双皮肤皱裂、青筋爆出的双手将兜帽掀开,满头暗红的头发和一张熟悉却诡异的面庞展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气
“韩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