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凌天爱的曾外祖母坐着轮椅,悄悄驶近。
此时的阿罕德,正趟在病床上,苍白无力的脸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平静自然。听见有人声靠近,阿罕德吃力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你来啦。”阿罕德微微一笑,这,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凌天爱的曾外祖母也是微微一笑,说:“我来了。”
简单的一来一往,却蕴含着无数的深情,两人就那样对视着,看了许久,许久……
“你叫,什么名字?”阿罕德轻声问道,小心脏却是跳得飞快。
“我叫凌霜霜,凌,是我已故爱人的名字,霜霜,谐音‘双双’,是希望我们无论身在何地,依然能够双宿双飞,我之所以会选择‘霜霜’而不用‘双双’,则是因为,心已冷。”凌天爱的曾外祖母说道。
“你很爱他?”
“嗯,爱到我无法接受他的离开,爱到我想方设法要将他复活。”
“那你……做到了吗?”阿罕德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
六十多年了,阿罕德带着这个疑问,已经有六十多年了,而凌霜霜埋藏着这个秘密,也同样是六十多年了。
“你知道吗?你盖着的这张被子,成分里有碳、有氢、有氧……你躺着的这张床,成分里有铁、有氧、有氢……世间上每一样东西,都是有它的化学成分和化学结构的,包括了人体。只要把材料都配齐了,按照公式一堆砌,就能把所需之物制造出来了。为了让一个人复活,我甚至把灵魂的配方也找出来了。”
“灵魂的配方是什么?”
“肢体之所以会动,细胞之所以会分裂,生命之所以会有思想,都是需要某种特定的灵子的,而这种灵子,只会存在于活着的生命体身上。”
“所以……”阿罕德不敢说,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别胡思乱想,我还是我们初认识的那个我,单纯、倔强、不守规矩。”凌霜霜说着,把一直盖在腿上的小毯子,掀了起来。
阿罕德整个人都惊呆了,记忆中,那个在他梦里的少女,可是有着一双美丽而健康的双腿的呢,可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位妇人,已双腿萎缩,不复存在。
“这,这是……”
“我用这双腿,换回了一条性命,六十多年了,值了。”
阿罕德忽然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所以,我梦里看见的故事,都是真的?那是你我之间的故事?”这个问题,在阿罕德的心中埋藏已久,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嗯。”凌霜霜轻轻抹去了眼角泪水,更咽着声音,“还记得当年那个天真的我,曾经对你说过,生命是女娲娘娘对人族最好的馈赠,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好好生活,不论生死,过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若用元灵术操控生死,那就太对不起女娲娘娘,太对不起这个美好的世界了。然而,当你在我面前消失的一刻,我才明白到,为什么生死之术会是禁术,那才是人性中最大的贪婪啊。”
“可是,你说过,生死之术在人族并不存在,而且,那是神族的圣光元灵术,人族是不可能施展成功的。”梦中的故事,在阿罕德的脑海中已循环了千万回,梦中少女说过的每一个字,扬起过的每一个笑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确实,阿罕德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但凡是总有个例外,而阿罕德就是这个例外。
“你还记得,当年为了破解你身上的圣光审判术,我夜闯东辕书库,偷看了《灵文禁术》的事情吗?虽然当时我只侧重看了有关圣光审判术的章节,但我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刚好,圣光审判术的前一章,便是生命创造术。在你离开我之后,我终日以泪洗脸,直到有一天,我想通了,于是,就把脑海中,有关生命创造术这一章节的内容,全部默写下来了。”凌霜霜道。
“那圣光灵力的问题,你是如何解决的?以你的身份,已不可能再回到天源族中,更不可能再次进入到圣域镜心,借用女娲娘娘的圣光灵力啊?”阿罕德道。
“我给你的紫色晶石,还在吗?”
“嗯。”阿罕德把视线挪向了右手手心的方向。
凌霜霜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从阿罕德紧握的手心中,拿出了那条他视如珍宝的紫色水晶链坠。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凌霜霜把紫色水晶链坠吊在了阿罕德的眼前。
阿罕德微微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非凌霜霜亲口所说,他绝不相信而已。
凌霜霜凝视着眼前的紫色晶石,清澈、透亮,在挡下了一级守界王者古思辰的最强一击之后,依然毫无破损。
“这是女娲之泪!”淡淡的一句话,说的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阿罕德也不禁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当年在圣域镜心之内,你和古梵天突然消失了,我随后也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第二代人族的医院里面了,而我的手上,也像你刚才那样,紧紧地握住了这片女娲之泪的残片。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奇妙?明明是人族禁术,却偏偏让我给看到了,明明是天源族圣物,却莫名残缺了一块在我的手上,难道,这不是上天在给我的暗示吗?也许,神族也觉得,他们错怪好人了,愿意再给你一次生的机会。”凌霜霜说。
“你太傻了。”阿罕德的眼睛又润湿了。
傻?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若非如此,凌霜霜不可能以一双腿,换回了凌玖(阿罕德)六十多年的寿命;若非如此,凌霜霜不会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若非如此,凌天爱或许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谁能说,这不是人族生命大系统的数据推导而成?谁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呢?或许,整个人族都被玩弄之中,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