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紧握话筒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她茫然地看了苏绵一眼,察觉到后者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讥嘲……
心,猛得一沉。
难道,她忽视了什么细节?
林夏立即偏头,去看苏绵的作品成图,眼睛左右来回转动,大脑飞速运转,细细比对着两者之间的差异。
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夏不由得慌了起来。
抄袭者和被抄袭者最大的区别:
就是,抄袭者即便再理直气壮,再故作委屈,再愤怒,再想方设法地查漏补缺,再费尽心机地掩盖事实……
在被抄袭者面前,都是徒劳。
一个作品的诞生,承载了原创作者的心血和背后付出的辛劳。
因此,除了原创作者本人……
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懂得,自己在创作这幅作品时,脑中的灵感、以及笔下的每一根线条所产生的共鸣。
此时,林夏的手心已经浸满汗水,她焦慌、她心虚、她不知所措。
林夏清楚地记得,自己查阅的资料里,时间线没有问题。
而且,方才苏绵自己也说了,她的创作理念就是如此……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林夏蹙眉,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瞥了苏绵一眼,开始思考。
难不成,苏绵是在诓骗自己?
为的,就是让自己露出马脚?
这个贱人,她可真是狡猾!
思及如此,林夏暗暗咬牙,压下内心喷涌而出的愤懑,舒缓着情绪。
绝不能被苏绵的三言两语蒙骗!
绝不能着了苏绵的道!
苏绵站在一旁,观察着林夏的表情变化,见她始终不语,心里暗笑一声。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沉默,可以代表人的很多情绪。
比如思考;比如不想理会;比如默认,当然,它也可以代表无力……
无力反驳。
见此,苏绵将话筒移至唇边,轻笑询问,“林夏,你看出差异了嗎?”
林夏耸肩,语气很是无辜:
“没有,我原创的小稿里,它就是一处失误,被我擦掉做了整改。”
“方才你说的差异,不好意思,这一点,我认为我看不出来很正常,毕竟,你把它做了改动,变成了你的作品,而你的想法,我怎会想得到?”
此话一出,直播间言论混乱至极:
【夏夏说得有道理啊,苏绵没准儿就是二次再创了,就算她创作得再好,也不能免除她抄袭的事实!】
【夏夏加油,苏绵这个不要脸的抄袭者,竟然还敢发问,她配嗎?】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林夏方才都紧张得手抖了,真相还不明显嗎?】
【你眼神不好啊,你看不出夏夏是被气得嗎?】
【哎呦我天,笑死你爹了,都说脑袋装浆糊,一晃全完,你倒好,眼睛装浆糊,糊得稀碎。】
【她们到最后,会不会打起来啊】
【想看苏绵狠狠抽林夏/期待/】
【楼上闭嘴,要抽也是林夏抽苏绵,无耻恶心的抄袭者!】
……
林夏字里行间,都在阐述自己被冤枉,尤其最后一句话,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有一丝隐忍,还有一丝挑衅。
闻言,苏绵不由得感叹:她倒是把强词夺理这一词,玩儿得很明白。
“林夏,你知道晋北第一条铁路动工的时间嗎?”苏绵认真询问。
“189*年9月。”林夏很自信。
这一点儿,在她查阅晋北百年历史时间线时,早就铭记于心了,苏绵以为这点儿小问题就能扳倒她?
可太小看她了!
“那它全线通车是什么时候?它正式属于我们又是什么时候?”苏绵问。
“全线通车,我……”林夏一慌,不由得攥紧话筒,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全线通车,什么正式属于?
她查阅资料时,为了省时间,只记住了各项重要事件的基本时间线而已。
哪会这般详细!
林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拼命想着,到底在什么时间?
可她大脑里本就没有存储记忆。
怎会知道?
此时的林夏,大脑一片混沌。
难道,她要完了?
不,不会的,她不能慌!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先给大家讲一段晋北的历史。”苏绵睨了她一眼。
“林夏,或许听完后,你就明白,为什么那些线条,不是失误。”
话落,苏绵无视林夏即将崩塌的自信和勇气,她撇开目光,望向场内的观众,压了几分嗓音,稍显沉闷:
“我们都知道,晋北的第一座火车站,始建于189*年,它在190*年,首次全线通车。”
“后来,191*年,某国侵占晋北后,强行将其据为己有,直到192*年,它才正式属于我们……”
“第一条铁路和第一座火车站的时间线没有问题,不过,当我在设计这张小稿时,将191*年-192*年,这段时间火车站发生的变化,比如说,车站的增减,做了一点儿处理……”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在作品成图里,有几处光影交叠的部分,还有一些看似可有可无的线条……”
“当然,它们并非可有可无,也并非是因我将时间线搞错了,擦除修改的,而是我想用这种方式,来缅怀它过去的沧桑变化。”
苏绵话音一落,底下掌声响起。
“我滴天,原来是这样……”
“当时看到苏绵的作品,我就猜到,她会获最佳视觉奖,太惊艳了,她的小脑袋是怎么长得?”
“是啊,我能跟她换一下嗎?”
“大白天别说这么恐怖的话!”
“苏绵很了解晋北的历史文化。”
“我好喜欢这个姑娘!结束后,我一定要加上她的微信,和她做朋友!”
“我平时太容易冲动了,我要学习她的从容和镇定……”
台下,细碎的交流声并未刻意遮掩,尤其是众位参赛者,发自内心的感叹:这个姑娘,是真的优秀!
林夏听着那些话,双目毫无神采,灵魂被掏空一样,整个人都没了生机。
“林夏,不知我这样讲,你能明白嗎?”苏绵望着林夏,目光冷然。
林夏嘴唇蠕动了两下,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