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呢,那个跪在前面的一身白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两只干瘦的枯手,就要去拍打那尸体上燃着的火,可他刚刚挨到那火,顺着他的胳膊,那猩红的火苗就跟长了眼一样,在他身上也着了起来。
这下完了,屋里一下子烧成了火海。我站在外面,看得那叫个惊心动魄,正在张开嘴大声呼救,可是还没等我叫出声来,我就觉出了异样。
屋里的人,尸体,还有那火纸,大蜡,都在拼命燃烧,可站在外在的我,怎么也看不到有浓烟冒出来,甚至连一点着火的气息都没有闻到,这难道不是怪事吗?
我就不由得更加害怕了,于是,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看着西间那无名的大火,烧得墙壁都泛起红色,我就开始往后慢慢退了开去,一直到了界墙边上,手扶着那深红色的红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这时我就听到这平房顶上,传来一两声沉闷的打雷的声音,可是那声音跟平时听到的雷声还真不一样。
就在我还在向西间张望的时候,我却发现那屋里那大火就在那雷声过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上也差了火的那人跟那尸体,都消失不见。
我知道我是遇到了怪事了,就赶紧转过身,用树枝拨开那些野麻棵,准备往院门那边跑去。可是,就在我抬起脚步的时候,我一下子往上窜了起来。
等我超过平房顶的时候,我就看到西边那平房顶上,我的天呢,竟然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层我踢飞的那种极黑的大鸟,它们每个家伙都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上都有一根纯白的极不协调的长毛!
而这些大鸟都拼命地默默无声地挤着,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在我窜起来看它们时,它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统一扭过头,纷纷向我这边瞅过来。
我看得很是骇然,这些鸟平时根本没有见过,它们来自哪里,为什么会统一地挤在这西屋的房顶上。刚刚那平地起的惊雷,难道是它们一起叫出来的吗?
我着实吓得不轻,就没敢在这平房顶上落下来,就直直地又落回院里,又跳了一下,径直跳到了院墙外面。外面我家那棵巨大的桑树下,一阵风过,正扑簌簌地往上落着很多熟透了的黑桑椹,那些桑椹噗噗地落下来,瞬间就把地上给染得黑红黑红的。
我也顾不上捡这些我最爱吃的桑椹了,撒开脚丫子,就飞也似地往我家院门跑了过去。一挨着院门,我就双手猛力地去推院门,刚刚踏进院里,就看到有一个身影,背对着我在石磙边上呆立不动。
而最让我惊骇的是,那身影浑身披着白布,像极了刚刚我在后院西间看到的那个一边哭着一边烧火纸的人!看到这个,我啊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顿时昏了过去……
我是两天后的夜里,才醒过来的。醒来后,我就看到我爹妈都在我床边坐着打盹。我也没有叫醒他们,就头扭着往四周看,没想到,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家院子的石磙边上,那个一穿着一身白布的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吓得哇的一声,大叫着哭出了声。这一叫可不打紧,一下子把边上的父母给惊醒了。甚至连东屋里的已经睡着了的我奶也惊醒了,他们都披上衣裳,飞快地跑过来,嘴里不停地叫着:“小良,小良,你咋了,你咋了?”
我一边大声地哭,一边用手指着外在石磙边上:“就那,就那里,有一个鬼……”
说着我又晕了过去,我爹看到我又晕了过去,过来就把我抱到怀里,一边掐我的人中,一边不停地拿热毛巾在我额头来回擦拭。
我恍惚间,就听到了我小姑的声音,从院里子飘了进来,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天一夜后,我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我妈一个劲儿地问我:“小良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了?”
我一个劲地摇头,后来我妈才跟我说,说我昏过去之后,一直在说,什么披着白布的女鬼,什么驴叫唤,什么大黑鸟。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昏过去之后,发起了癔症,断断续续地说了那天我在后院的见闻,只是后来穿了一身白的小姑突然从婆家回来,被我看到,当成了我癔症中看到的那个女鬼了,才又一次地昏了过去……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害怕见我小姑,见一回,我都会晕一回,只是每回晕的时间有短有长而已。所以,从那以后,我那个小姑,就基本上再也没有回过她的这个娘家,一直到我家无疾而终!
至于我奶的去世,那是后话,以后再说,还说我现在吧,反正从那次之后,我就很少一个人呆在家里了,要么跟父母下地学着干活,要么父母有一个人在家里陪着我。
后来,地里的庄稼太忙了,我爹就去央求我奶来带我,我奶就一天到晚,拉着抱着小红板凳的我,屋里院里转着玩。
有一天,我奶照例拉着我,我抱着我的那个小红板凳,出了院门,来到老海家那棵大扁食树下玩。时间是上午的半晌,老海妈,我叫做二娘,也搬了个小椅子出来,跟我奶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
我看大人们在开心地聊着天,我自己就坐在小板凳上,一会儿抬着头看着东边庄稼地中间的土路上有人扛着锄头走来走去,一会儿仰着头看那粗大的扁食树上有鸟不停地飞来飞去。
我是看得累了,看我奶不注意,就自己一个人看了看脚下那个又深又陡的护庄河,里面有着半槽的发浑的水,我看了又看,就看到有一条比我家那个大海碗口还要粗的大长虫,在下面的水里,慢慢地一晃一晃地往北跑。
我就看得出神,跟着那大长虫就慢慢地顺着护庄河坡往北就跑了下去。而我奶跟老海妈聊得正火,根本没有看到我这个小人正往北猫着腰,眼睛盯着水里,不停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