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它这是要用头把我撞死的吧,这东西难道跟我有仇,居然下此狠手?!
我就停在那里,眼看着它就要冲过来,我想躲怕是快来不及了,就赶紧往下落,还没等我在地上站稳,这个灰家伙的那种要熏死人的味道就铺天盖地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我只觉得右手手腕似个晃动了一下,一道绿光闪过,我就看到,那个风驰电掣般的老山羊,好像撞到什么硬物一样,咣嘡一声,就直直坠落在地。
我面前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而且这墙似乎是铜墙铁壁,你想想,这山羊那么大那么重,又从那么高的树下跃下,速度又那么快,直直地撞在了这无形的墙上,乖乖,我想着,要是我撞上去,一下撞不死,最起码头破血流是必须的。
可是,那山羊落下来,居然还能四脚朝地,看它头上,没有我想像的那样头破血流。只见它轻轻摇了两下头,看了看我面前,在确定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之后,这东西,居然用前脚刨了一下地,对着我又发起了猛攻!
结果是一样的,又是咣嘡一声,它又吃了瘪!!
这时轮到我开始笑它了,我故意笑得声音很大,脸上泛着欢快,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不再撞了,往右边一拐,朝着那个粗粗的机井,猛地一头栽了下去……
我说过,大铃姐家堂屋后面,原本是有四四方方的四棵大榆树,榆树边上是一棵歪脖子柳树,而柳树的边上,就是那个很粗的整天水波荡漾的很深的井了。
我在想,这山羊不是会是撞不到我,自寻短见了吧。于是,赶紧往井边跑,想看看这个家伙栽进去,会不会把这井里的水一下子搅得乌烟瘴气。
可是,我跑到近前,探头往下看,却看到深井下面的水面,还是平平地一漾一漾,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老山羊一头栽下来而造成的水花四溅……
难道这个老山羊,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吗?我一下子怔在了这井口边,看了一会垂柳树,又看了一会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水面微微地一如往昔动啊动……
这头看起来相当桀骜不驯的老山羊就这么轻轻一跃,没了!我始终不敢相信,就算它再没有分量,你说,掉到这么深的水井里,怎么会连一点点响动都没有?怎么可能呢,平时,我拿一个很小的砖头扔下去,砸到水面那也是扑通一声,响亮亮地传上来呢。
我在井口边上站了一会儿,觉得真的没啥动静,就突然觉得没啥意思,加上身上那剧烈难闻的羊屎一直熏得我几欲抓狂,我就想赶紧跑回家,脱掉衣服,拿水冲洗身上。我就回转身,马上往我家院里跑了。
刚跑没几步,眼看着就要过了我家那排青绿的陈刺树,就看见南院我那个十三爷,正叼着他那根铜嘴的烟袋,一股一股地冒着烟,朝我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我一看这十三爷要过来,本来不想跟他打招呼的,因为我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浓烈,我得赶紧回去清理,要不然,我怕我真的会被熏晕过去。
可是这十三爷一看到我,就一手从嘴里把那个烟袋拔出来,一手扬着招呼我:“小良娃,你跑恁快干啥,不怕摔着?”
“我要回家哩,十三爷!”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脚下还是快速地往院子那边跑。
“你给我站住,看到我咋跑得更快了?”那十三爷把烟袋往嘴里一插,猛地吸了一口,朝着就又喊了一句。
“我得赶紧回家换衣裳哩。”我真的头也没回,一溜烟跑过陈刺树,快要跨过我家龙门的门槛时,回了十三爷一句。
“这个小兔崽子,啥时候学会这么没规矩了,见了十三爷,咋头也不回,跑这么快呢,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十三爷在背后有点紧追不舍,看着我跑进院里,竟然跟着我,前脚搭后脚,也进了我家院子。
我还没跑到压井边上,就三下五去二,把身上的衣裳连脱带扒,一下子脱了个净光,然后自己端起晾在压井边上的水盆,把盆里的半盆水,照着自己的头,就一股脑浇了下去。
“我的蚂蚱爷啊,这孙子,是不是中邪了,不理我也就算了,进来就拿水泼自己……”,这十三爷看我这个举动,好像被吓了一跳,说我疯了。
我来不及跟十三爷说话,在顺头往下流的水帘中,我好像看到十三爷突然举起手里的长杆烟袋锅,就要给我当头一棒。
我可没有认为这十三爷是跟我闹着玩的,虽然平日里,这十三爷经常跟我开玩笑,但是我现在处在这样的境地,十三爷再拿他快要烧红的烟袋锅子烙我的头,可不是作为长辈所能干的事吧。
所以,我虽然在水帘的模糊中,看到了这十三爷要打我,我就顺势往下一蹲,就听得耳边柔地一声,那长杆烟袋锅里溅出几个正燃着的猩红火星,他的当头一击落空了。
我的天,这十三爷还真打我啊。我还犹豫什么,顺手操起我边上放着的搪瓷洗脸盆,照着他的胸前就扔了过去,紧接我脚下踩地,在湿淋淋里,一下跨过院墙,跳到了我家那棵歪脖子枣树上了。
我是真没想到,这十三爷平时也没有这么大气性了,今天这是咋了,突然就要对我下狠手啊,难道他知道了他家堂屋后面那个马蜂窝是我掏的?难道他也知道了年下我拿雷子炮放在他家下水管里胡乱崩了?
这不可能啊,这些事情,完全不足以让这十三爷能气到现在,才找我算账啊,那么,这十三爷到底是咋了,我想了又想,我最近根本没有出去耗贱他家啊。
我站在枣树上,用手把脸上的水都抹了抹,睁大眼睛,看十三爷。没成想,我这么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把我从枣树上摔下来。
因为这个十三爷,看一击不中,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我轻而易举地跳上了枣树,就有些胸闷气恼,站在那里,狠狠地直跺脚,手里的长杆烟袋也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