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九主任,真的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您的丈夫魏之善先生生前一直很照顾我,对于他的离世,我深表哀痛。但是,对于您的父亲,当年的省卫生厅九牧野副厅长的车祸死亡,我更表示深切的遗憾和悲伤……”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至于我想干什么就要看您怎么选择了?”
“什么意思?”
“如果您选择让魏先生的死不再节外生枝,我们可以谈谈;如果您选择为父亲报仇雪恨,我们更应该谈谈。”
“怎么谈?”
“用您最容易的方法:钱……”
九菲知道,这个人一定对所有的情况都很了解,不然不会贸然提出事隔多年父亲的车祸原因。她想起那名“惠安咕咕”的网络作者。
“你就是……”
对方挂了电话,拨打过去已然成空号。
很明显,对方是为了钱才联系自己。
把丈夫的入土为安和父亲的报仇雪恨放在一起,说明没有不漏风的墙,自己知道的,别人也知道。
那他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开口要钱?
丈夫魏之善活着的时候,一直被……要挟?
如果真是这样,就完美的解释了丈夫这么多年的背后投资,其实就是为了堵口方便。
那以魏之善与赵慧颖的关系,这个人为何能逍遥到现在?
又或者是看到赵慧颖今天被声讨,大势已去,趁此机会敲最后一笔?那对象也不应该是自己呀?
他怎么就以为这样的信息从自己这里拿到钱?毕竟人死万事空……
九菲靠在沙发上,把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这个打电话的人对自己要钱的理由。
找张惠龙来商量一下?
不行啊!
张慧龙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身体还不好,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他的了。
九菲看一下时间,犹豫着放弃了。
张惠龙的家在这个院子的最后面。
当时考虑到领导工作方便,专门给有资格的秘书或者司机预备的。张惠龙的入住全靠当年九牧野副厅长的努力争取。
此时,六十多平方,装修陈旧发暗,家具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屋内,张惠龙正面对着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杨军,这位不速之客。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杨军脑海中清晰浮现出那天在邙山陵园外,张惠龙对着警车“呸”的动作。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张惠龙,六十七岁。退伍军人,正直气节。曾经给省卫生厅副厅长九牧野当司机,他出车祸死亡时你就在现场。您腿上的残疾应该就是那次车祸造成的。”
“是又怎么样?”
“这些年您一直对老领导念念不忘,对单位不提任何多余的要求。其实那次车祸完全是因公受伤,但事后您并没有提出补偿要求,反而在新的岗位任劳任怨,直到退休。”
杨军说到这里,瞟一眼张惠龙面前的烟灰缸,从自己上衣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根,一根递给张惠龙。
“专门跑来,不是让听这些废话吧?”张惠龙为杨军和自己点烟后,深吸一口。
“我们在追查本市企业家魏之善意外死亡的案件时,发现了一本当年九牧野副厅长的日记,我想多了解一些有关那次车祸的情况。”
“已经结案这么多年,了解还能怎么样?再说,你完全可以找到当年的卷宗查看,我该说的那上面应该写的很清楚。”
“我查看过了,心中有疑问才来找您。希望您能知无不言。”
“为了往上升吗?”张惠龙透过烟雾看着杨军。
“我说为了工作,您是不是不相信?”
“你有什么疑问?”
“当年车祸时您突发头晕,慌乱中没踩刹车,导致车速过高,撞向山壁?”
“不是头晕,是发懵,有点神志不清,看见前面急弯时,意识模糊,应该是没有踩紧刹车。”
“当时的茶水里面检测出大量的雷他定药物,您说茶水是在家自己泡好提到车上的。到单位您把茶杯放到车上去了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碰到九副厅长。随后,两人一起乘车出发,出城时您喝了两口茶水,出事的时候刚喝过第二次,那次大口喝了两口。”
“对。”
“前一天晚上,厅里领导一直在开会。您妻子的降糖药没了,您到医院赶在医生下班前给她开药,提前离开了。厅里有规定,如果领导在单位,司机有事也不能把车开走的。那天晚上,会议结束太晚,九副厅长是在单位歇息的。”
“是的。”
“您确定当天早晨从家里到单位,手中的茶杯一直提着,直到自己放进车里面,锁好车门才去的卫生间?”
“是的。”
“根据当年的描述,那天您从家里骑自行车去单位。路上水杯是怎么带的?”
张惠龙起身走到里面房间,拿出一个挽带的军绿色手提帆布包,包里装着一个粗大的富光塑料杯。杯体的四分之三在包里,四分之一露在外面。
“用这个兜装着,路上就在车把上系着。”
“当时就是这个茶杯吗?”杨军吃惊他保存这么久。
“当时那个杯子被警察带走没有还回来,这是我陪九副厅长去下面调研时,人家送了两个一个一模一样的茶杯。九副厅长嫌大,都给我了。这个我后来用了一段时间,最后不舍得用了……”
杨军把装着茶杯的布包,掂在手里上下掂了掂,起身走到厨房接了满满一杯水出来。
标记两千一百毫升的杯子装满水,足足超过一公斤重。杨军把装满水的杯子拧紧盖,然后一只手再去拧开,发现杯子一动不动。
这个动作让张惠龙眼睛直了。
“您想起了什么?”
“那天骑车到单位,我把自行车锁到后面车棚,掂着茶杯到传达室,当天值班的老姚先给我当天的报纸,然后转身给我取昨天放在那里的车钥匙。这中间他还和我开玩笑,说我又有机会外面溜达了。记得传达室当时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年轻人。”
“在传达室内,您肯定手中的杯子一直在手里吗?”
“是在手里,但这么大的杯子装满水是很重的,我应该是手里握着带子,杯子放在桌子上的。”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有接近您吗?”
“有,老姚平时会把当天的报纸送到九副厅长办公室,知道我们那天要外出,就直接把报纸给我了。以前也会这么做,所以也没有多想。转身走时,老姚说当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九副厅长发言的照片,还说照片后面有个女人羡慕的看向九副厅长。我出于好奇,当即把报纸打开,找到那张照片,又和老姚玩笑两句,这才离开。”
“这就是您当时说的,返回传达室拿了报纸和车钥匙,打开车门把报纸和茶杯一同放进车里。”
“是的。难道茶杯里就是那个时候被人做了手脚?”张惠龙满脸的惊讶又疑惑。
“我们来试一下。”
杨军说完,转身从张惠龙身后拿过一张报纸,让他模仿当年的样子站起来,双手拿着摊开的报纸,刚好遮着一只手握着帆布包带子,以及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就模仿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张惠龙指定的位置,斜着身子,伸头看着张惠龙手中打开的报纸。
过程中,杨军一边说话,一边一只手伸到张惠龙布包里的茶杯,从容的把盖子拧开,然后不慌不忙的合上。
“刚在能感觉杯子有人动吗?”
像个犯错的孩子,张惠龙摇摇头,沮丧地坐下来。
双眼中的泪水,瞬间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掉:“真的是我的粗心害了领导啊……”
“您对当时那个陌生人还有印象吗?如果再让您见到,还会认出来吗?”
“如果变化不大,我应该认得。年轻人皮肤比较白,头发自然发黄。”
“您看,这里面有他吗?”杨军从上衣兜里掏出三张彩色的二寸照片,放到桌子上。
照片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那种。
张惠龙擦干眼泪,把三张照片逐一举起。
最后一张时,杨军发现张惠龙手指颤抖:“就他,他的眼窝深,有只眼的眼角上有一条细细疤痕。这上面看不到。”
杨军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把照片一一收起,站起来对张惠龙正色地说:“今天谢谢您的配合,不过麻烦您,一定要对今天的事情保密,对外任何人都不能吐露。”
“还能查出来吗?当年有一个黄科长也很积极,一次次的到医院找我,听说后来被调走了。他走后我才出院,接替老姚到传达室工作后,才知道老姚也回老家县城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警察来问过我……”张惠龙啜泣着,伸出双手握着杨军的手,弯下腰。
杨军赶忙把他扶着:“相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