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您找我?”
昏黄的室内,一个高挑的男子跪在冰凉的大理石阶面上,额头点地,苍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甚至是有些麻木的盯着地面。
阴冷的地面透出森森的寒气,像针尖一样刺着男人的膝盖,但是他英俊的眉宇没有一丝不适,而是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低低的俯□子,向着高坐在银质的蛇形高椅上的人顶礼朝拜。
“呵,乔郁你来了,起来让为父看看我的孩子最近气色怎么样。”
老态龙钟的声音如同敲响在祭台上闷钟,嘶哑低沉,带着阴厉的调子让人不寒而栗。明明是亲切的问候,却透露出阴森的味道。
叫乔郁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身子,黑色的衬衫垂顺的贴在他精瘦的腰身上,腹肌的形状被若有似无的凸现出来,在暗黄的壁灯下显得格外性感。他抚了抚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睛,紧紧地抿起薄薄的嘴唇,沉稳而冷静的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皮鞋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啪啪的回荡在完全密封的大殿里,同时也敲击在男人的心头。
坐在对面的老者脸上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容,但是眼睛里却闪现着毒蛇一般阴毒的算计。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伏在脚下的白色雄狮,脸上纵横交叠的皱纹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乔郁走到离高座还有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又一次跪下去,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上麻木的表情。
老人挑起一根眉毛,端起手边的红酒啜饮一口,淡淡的说道:“我的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没听见我让你过来吗?”
“阿郁不敢,再往前走就是越了规矩,这是对您大大的不敬。”
冷静低沉的声音如大提琴一样醇厚优雅,只是口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听起来像一具冻僵的尸体。
低哑干瘪的笑声传来,老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阿郁,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怎么舍得用教规来束缚你呢。起来吧,到我这里来,上次的任务完成之后我还没有好好地看看你,几天没见感觉你又瘦了,我可怜的孩子。”
“多谢义父挂心,我一切安好,只是义父身份尊贵,我要是上前岂不是玷污了您的威严。不知义父这次叫我来是不是又有新的任务?”男人的眼睛冷漠的盯着地面,青灰色的石板微微发亮,映出了他墨黑色的瞳孔。
老人的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他痛恨别人不按他的规矩办事,但是眼下这个“儿子”还有些利用价值,他姑且不会对他怎样,不过完成了这次任务之后,这张俊美却冷漠的可恶脸庞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他放下高脚杯,轻轻拍了拍雄狮的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你了,眼下确实有个棘手的任务除了你没人能够胜任。”
乔郁眼睛里精光一闪又重回黯淡,嘴角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多谢义父垂青,不知这次您又相中了哪个人的身子?”
白色的雄狮在老人的示意下高傲的走到男人的身边,用那双霸气十足的眼睛瞪着他,它张张嘴露出凶恶的獠牙,动物身上的骚臭味儿随着不断滴下的口水沾湿了乔郁的肩膀。
如果说一个不字就会马上成为这头雄狮的下午茶是吗?不错,果然又玩心理战。男人不屑的挑起眉角,心里暗暗的想到。
“我可爱的孩子,你说这话也太伤我的心了,好像我要的只是那些死人的躯壳一样。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保证杀的干干净净别留下一点破绽,当然你的身手我一向放心,其他人每次带回来的尸体都血淋淋的,做成标本我还嫌难看,白白浪费了一块好原料,只有你下的刀口小,带回来时简直就是艺术品,不愧是法医出身。孩子,相信这次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老人的眼睛在想到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标本时,绽放出疯狂的迷醉和狂热,嘴角兴奋的微微抽搐,那张扭曲畸形的脸上的老人斑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狰狞的像随时都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人一样。
乔郁拿起来老人甩在地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冷漠的收了起来,弯下腰匍匐在地上对高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说:“我会尽我所能为义父您效忠,这次的尸体我想会比上一次的更完美。”
“很好,乖孩子,我等你回来。这次的尸体我想可以分成几块装在金盒子里,这样应该会更漂亮,还有露娜最近喜欢玫瑰花,不如处理成玫瑰花味儿的吧。”
老人端起高脚杯,喃喃自语的想用这具尸体讨自己的新情妇的欢心,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情妇会不会见到四分五裂的尸体后吓昏过去。他的眼睛里全是因为可以得到新尸体的兴奋,那种浮现在脸上的狰狞笑容在昏黄的壁灯下恐怖的如同厉鬼。
男人看着眼前疯狂的老人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但是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拿起文件夹再一次向老人行了大礼,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密室。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城市的上空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空压的很低很低,好像马上就会被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刺破。
站在t市警署大楼前,伪装成警察的乔郁摘下墨镜,仰头看着快要下雨的天空,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很玄妙,像是预见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这是他作为杀手的直觉,当危险迫在眉睫的时候他总下意识的感觉得到,所以对于这次的行动他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抚摸着那把小巧玲珑的手术刀,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把手术刀不再是秉持正义救死扶伤的利器,而真正成为一把杀人的工具?曾经立志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医,但却又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名杀手,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多少能够自我掌控呢。
他知道怎么用最短的时间花最小的力气杀人,也知道怎么才能完美的做出他杀的假象迷惑警方,更是知道如何把一具尸体保存完整保留其体内组织的完整性,所以西森这个老头子才会这么轻信的把任务交给自己吧。
调整好衣领上的微型对讲机,乔郁轻咳一声,“阿k,一切准备就绪,你那边有问题吗?”
对讲机那头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呵,大厦的电源我会在你进入正门的一分钟之后把它切断,所有的监视系统交给我负责。”
他勾起个诡异的笑容,看了一眼手中那张目标人物的照片,不禁为这个即将消失的生命叹息。
照片中的人穿着高级警督的藏蓝色制服,肩膀上挂满了闪闪发亮的勋章,挺拔的制服下是高高隆起的将军肚,锃亮的脑袋上贴了几根油腻腻的头发,油红的脸上堆满了横肉。
老头子看上这副躯壳的哪一点?又老又丑做成标本都嫌碍眼。这样的人看起来就是个脑满肠肥的贪官,原来警局首席高级警督就是这种货色。
乔郁不屑的撇撇嘴,管他是高级警督还是酒囊饭袋,总之死了之后也只剩下被被泡进福尔马林的命了。
嘲讽的眯起眼睛,淡淡的收起手术刀,轻轻抚摸腰间那把银白色的手枪,如情人般低声呢喃:“godblessyou”
在阿k的协助下,乔郁很快就潜进了t市高级警署的大楼,事情顺利的有些超乎常理,就算阿k的水平再高也也只能阻断警方的闭路监控一时,不可能把所有的警员都阻绝在外,可是这一路走来,别说是个警卫了就连个蚂蚁都没见到。
28层的警署大楼走廊里空空荡荡,神经高度紧绷的乔郁不禁捏了一把汗,那股不祥的预告再次降临。
低声的呼唤同伴,“阿k,事有蹊跷,我怕警方这边早有埋伏,你那边做好准备。”
“放心,今天市南那边发生了一起重大抢劫案,大部分警力都去支援了。目标人物的办公室我已经排查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兄弟你干了这么多票怎么今天突然变得婆妈起来了。”
乔郁抿着嘴没有说话,虽然他也愿意相信是自己多想了,但是心头萦绕的诡异感还是没法消失。
深吸一口气,他拉低头顶上用来伪装的警帽,径直走进了警署大厅。来来往往的警员都忙得焦头烂额,竟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顺利的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抚摸右边口袋的手术刀,勾起了一丝浅笑。
“站住,你是那个部门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一个年轻的警员走了过来,带着盘问的口气。
乔郁低着头没有吱声,等他走近时才带着笑意开口:“我是重案组的新成员,头让我来找陈sir拿份资料。”
年轻警员勾起眉毛不相信的盯了他一眼,“证件拿出来让我看看。”
“要证件啊,那你等一下。”
乔郁慢悠悠的说着话,唇边甚至还带着友好的笑意,可是下一秒寒光一闪,手术刀瞬间挥出,一刀封喉。速度快的让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警员就已经倒地不起,脖颈处喷|射|出鲜红的血液。
“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警署大楼的安静,所有的警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有人竟然在警察局里杀人!纷纷掏出手枪向天鸣枪,"不许动!"
“歹徒有凶器,大家小心!”
乔郁侧身踹开一个贴近的警察,反手一拳击中另一人的下颌骨,那人顿时惨叫出声。又是几个人拔出了枪,他伸脚扫开眼前一人,顺手一撑一跳,欣长的身子已经轻巧地翻过一盆巴西木,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的枪响,打在瓷质花盆上,砰一声碎成了好几片。
层层警察包围上来,乔郁冷笑一声,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就是一枪,硕大的灯箱自空中砸下,就是再训练有素的警察也只能选择四散退开。
就是现在!他侧身一跃,甩手又是两枪,又是几人应声倒地,眼前已毫无阻碍,就在这时几个身材高大的警察持枪扑了上了,乔郁灵巧的几个空翻避开,趁着空挡狠狠地踹开办公室的门,闪身进去的一刹那对着门口的警察就是一枪。
办公室的门在合上的一刹那,从缝隙里看到一个警察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别让他跑了!抓住他!”门外的警察纷纷聚拢在门口,训练有素的众人站成一排人墙,走廊上传来纷杂凌乱的脚步声。
枪声惊动了所有人,一会儿增援一到可真就插翅难飞了,必须速战速决!
来不及细想,乔郁拿着枪用余光转身对着身后办公椅一枪,砰一声皮质的椅背被打出一个透明窟窿,接着迅速转身却发现办公室里竟然空无一人,本来应该高坐在高级警督座椅前的人此时竟然不在。
门口的人听到枪声猛地撞门,乔郁手一撑地,一个跃起翻过一米长的办公桌来到内间,竟然也看不到这次的目标人物,心里开始有点着急了。
看刚才那个年轻警员的口气,目标应该在屋里才对,可是现在人去了哪里?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警员越聚越多,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怦怦打起了鼓,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
“阿k,情况有变!目标不在,求情支援。阿k,阿k?”
对讲机那头传来阵阵忙音,沙沙的电流音摩擦着耳膜。
“……”
对讲机那头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砰、砰、砰……心脏越跳越快,下意识的握紧那薄薄的手术刀,全身的汗毛立起来,眼神凌厉的如伺机扑杀猎物的豹子。
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乔郁提枪迅速转身,却被一人猛地勒住了脖子。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这间屋子明明是空的!
乔郁的脑袋高速运转着,那只握着手枪的手高高举起,示意挟持者自己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另一只手却暗暗的伸进衣内,手术刀已然拔出半寸,锋利的刀锋沾着刚才年轻警员的鲜血,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乔郁,你也有今天,怎么,要掏你那把手术刀了吗?呵,我劝你还是别打什么棍意。”
嘲讽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那双经常操作操纵键盘的手狠狠地劈在乔郁肩头。
“唔——!”
乔郁大惊,终于明白心中那隐隐感觉到的不详是什么。因为挟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的助手——阿k!
眸中精光一闪,乔郁的眼睛微微眯起,事情的来龙气脉也猜得□不离十,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老头子终于坐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你早就该死了,能活到今天应该感谢义父对你手下留情。”
乔郁微微眯起眼睛道:“是啊,是早该死了,只是不是现在!”
说完右脚向后一勾,左手拎起阿k的手臂向前一甩,整个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阿k没料到乔郁会和他使蛮力,一个不提防愣是狠狠地摔在地上。
乔郁抬手对着阿k就是两枪,子弹带着灼热贴着阿k胳膊直射到地板上,将他两个衣袖钉在地上。子弹打在木质地板上,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硝烟的味道。
提刀猛然逼近阿k的脖子,快的让人看不清招数,“说!你是不是早就把目标劫走了故意引我来这间空办公室?”
阿k粗着嗓子哑然失笑,那双凹进去的眼睛散发着变态的神色,“哈哈哈,当瓮中捉鳖的感觉不错吧?在你接到任务的前一天,义父就已经派我把人杀了,尸体现在就在这个文件柜后面,你今天来不过就是配合我演一场好戏罢了,哈哈哈——!”
“闭嘴!说,不然我现在就割断你的脖子!”
门口被警察团团包围,楼下的警笛声呼啸而过,乔郁的心更加的不安了。
“你没想到吧,一向备受义父宠爱的你其实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你知道的太多了,非死不可!”阿k毫无惧色的看着变了脸色的乔郁,抬腿就是一脚。
黑色的皮靴在踢出的一刹那突然弹出几叶刀片,唰唰几声向乔郁飞去。乔郁没想到阿k来阴的,一时来不及躲避,手臂被刺中喷射出鲜血。
“嘶——!”乔郁捂着受伤的胳膊四处躲避。
可是阿k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趁着乔郁分神的时候快速出手,修长的指甲一把从乔郁的颈下扣出一片指甲大小的芯片握在手里。
芯片被取走的一刹那,乔郁迅速丧失了行动能力,整个身体软绵绵的瘫在地上,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有些模糊。
“没了记忆芯片给你提供能量,看你用什么反抗我,别示弱啊,你不是很强吗?好戏这才刚刚登场,去和那群蠢蛋警察一起下地狱吧!”
阿k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着玻璃打了一枪,然后迅速把一个黑色的盒子向乔郁扔去,接着猛地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这可是28层!跳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疯狂的笑声从窗外传来,乔郁捂住流血的伤口扑到窗边想把黑色盒子扔出去,却看到阿k手握银丝划过灰蒙的天际站在对面的写字楼上。
他高举起手臂对乔郁挥挥手,伸出手指,3,2,1……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