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沟,村子的正中心,深宅大院被绿树繁花簇拥着,规模和气派不像是山沟里的建筑,倒像是城里飞来之家。
便是吴清远的宅子。
青石水泥砌成的高墙足足三丈——水泥这种材料,原本是舶来品,但是自打尼奥布拉斯的工厂在太古落了地,这种建筑材料便广受富有阶层青睐了。
至于其他的小民,大多还是泥浆垒墙。
高墙内,进进出出的,多是县里有头有脸的贵人,也不乏一些当地修道的散修高人。
今日吴清远的庭院内,似乎有些冷清。
吴清远正在向他的宝贝儿子吴铁牛交代着什么。
“你要纳妾,路老爹已经给你铺好了,马灵儿也陷入绝境,就等着你去捞他了。但是,老爹不能由头给你安排到脚,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办,还有些事情你要偷偷摸摸找人去办。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吴铁牛受不了吴清远的絮叨:“不就是找二妮将马灵儿换下来吗,我去找二妮那老不死的爷爷。”
吴清远见吴铁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打算让那老头乖乖地将孙女送去?”
吴铁牛脖子一梗,斜着眼看着自己的老爹:“那不然呢?”
“你怎地如此鲁莽?你要将我的名声都败光了。”气呼呼地冲进屋内,不多时,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管家。
“张管家,这二十斤烟土,你就一道送给二妮的爷爷,那老头好这口。”说罢瞪了吴铁牛一眼。
二十斤烟土,对于一个穷乡僻壤的破落户来说,是天价了。
只不过,这次是当做一个小姑娘的买命钱。
吴铁牛闷闷不乐地跟在张管家后面,出了宅子。
慢慢走出了些许路途,吴铁牛拦住张管家。
“老张,你直接回家,这事情我来办。”
张管家满脸迟疑:“可是老爷交代……”
吴铁牛脸一绷:“啰嗦什么?那老家伙半截入土了,后面的吴家我来做主,你要想好后路。”吴铁牛竖起大拇指朝自己的脸上指了几下。
张管家犯了难,这不两头不是人了么。
但是吴铁牛这厮什么德行,他心里更是清楚,可不敢忤逆,于是假装离开,等吴铁牛拎着整包烟土哼哧哼哧离开后,他悄悄跟在后面看。
得将少爷的所作所为报告给老爷才是。
果不其然,这厮没有去吴老怪(二妮的爷爷)家,而是将一大包烟土搁在了大虎家。
大虎、二狼、三鳖,和吴铁牛四人,自称吴家沟四杰,当然别人送他们的外号则是吴家沟四害。
四人很快凑到了一起。
步子豪横如螃蟹,手上持着棍棒,前往吴老怪家。
二妮今年刚好十六岁,生的枯瘦如柴,看起来约摸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配上黑漆漆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活像一小节成了精的烧火棍。
吴老怪杵着拐杖,常年抖抖索索的,近年来抖得更加凶了,让人着实担心,这把老骨头,抖着抖着就会散落一地。
尼奥布拉斯人将这种症状命名为“帕金森”,而吴家沟的人则认为,这老东西是大烟瘾犯了。
“哟,来得可巧了,老头在家啊?”大虎一进来,就开始在院子里瞎瞅。
一瞧吴家沟四害汇聚一堂,吴老怪便知道准没好事了。
“还瞅啥,有点东西都被你顺走了。”吴老怪浑身抖如筛糠,说话却还利索。
“二妮也在啊。”大虎企图表现得平易近人,所以嘴角挂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二妮正在拾掇一捆野菜,见大虎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便站起来,默默地盯着他。
“几位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怎么样的。”吴老怪的意思很明显,我反正无力反抗,你们就别装了。
“呵呵,不是怕你误会吗。我们这次来可是好意的。”吴铁牛一使眼色,二狼嘿嘿一笑走了过来。
“我姨夫在县城开了个织布厂,缺能干的小姑娘,我一想,你家二妮不是正合适吗?于是我就来了。”
“你也别急着谢我,我是拿得到好处的,我可没白帮你……”话音未落,吴老怪那抖抖索索的拐杖,朝着二狼的脑袋便敲了过来。
“你们弄死我没什么,打二妮的注意,老子跟你们拼了!”颤颤巍巍的孙老怪,此刻像是一头垂死的野兽,眼里暴发出噬人的红光。
眼见要起冲突,二妮突然冲了过来,将吴老怪和四人隔开。
“爷爷,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们这是在帮咱们,您回屋去休息休息吧。”再回头冲四害微微一笑:“几位哥哥,你们等一会儿,我就跟你们去城里看看。”
说罢,将吴老怪搀回了屋。
不一会儿,再度走出来时,二妮的眼圈有些红。
“几位哥哥见笑了,刚刚有些风沙,迷了我的眼。”
“还是二妮懂事。”四害握紧的拳头松开来,几人将二妮围在中间。
“走,哥几个带你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也别担心你爷爷,我们会照顾他的。”
二妮甜甜一笑:“多谢四位哥哥。”
四名大汉将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簇拥着,走了好几里地,前面就是渡口。
二妮突然脸一红:“几位哥哥,我想解手。”
几人不耐烦:“一会儿就上船,你忍一下。”
二妮苦着脸:“不是啊哥哥们,坐船要坐一个时辰,我怕到时候在船上……”
一说到这,四人都觉得恶心,于是一脸嫌弃地指着旁边小树林:“去那边去。”
二妮再度脸一红:“几位哥哥,不要偷看哦。”
“去去去,跟个豆芽菜似的,谁爱看?”
于是二妮去了一旁小树林。
一刻钟过后,二妮还没回来,四害终于意识到,这小丫头片子将他们耍了。
“快,回去找。”
“嗯,那小丫头一定回去找她爷爷,然后跑路。”
四人撒开脚丫子,往吴家沟狂奔。
话说二妮一钻进小树林,就扭头一路跑着往家赶,她明白时间就那么一炷香时间,慢了,自己怕是必死,而爷爷,更是断无生路。
当拼尽力气跑回家时,可怜的姑娘扶着门框吐了一地。
一边吐一边往屋里去,扶着吴老怪出门。
吴老怪此时十分精准地演绎了,什么叫拖油瓶。
颤颤巍巍地刚出门没走出几步,四名大汉气喘吁吁地杀了过来。
吴铁牛站在最前面,一脸狞笑。
“二妮,这样可不对哦。”
而吴老怪的拐杖,再起不到丝毫威胁。
拐杖举起,被吴铁牛大棒子打飞,大虎一棍子扫在吴老怪的腿上,老头吃痛跪地。
随后棍棒雨点般落下,在脑袋上挨了数下后,吴老怪长大了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二妮哭着喊着拉扯着,被大虎一膀子掀翻,然后这汉子见二妮挣扎着还要来救吴老怪,一脚便踩在二妮的膝盖上。
“喀嚓”一声,二妮再没出声,孙老怪也终于没了气息。
世界清静了。
吴铁牛先探了探二妮的鼻息,还好,没死。
又探了探吴老怪的鼻息,摇了摇头。
几名壮汉将枯骨一般的老头儿扔进了路边的水沟,找来一个布袋,将二妮往里一塞,便扬长而去。
四人赶到县城,已是正下午。
没有吴极初到魁神党代理处的境遇,守卫早就认识吴铁牛这号人,通报了声后,二妮被带到了代理处处长的面前。
这位魁神党驴县代理处的处长,名叫赵仁新。
其人皮鞋油光锃亮,头发和皮鞋似乎抹了同一种油渍,光芒可鉴,梳着中分留着一撇精修过的八字胡,眼神淡然地看着已然断了一条腿,身体似乎还在抽搐的二妮,最后皱了皱眉头。
“自愿的?”
“自愿不自愿,这事我们说了算。”吴铁牛四下朝着几个职员扫了几眼,那几个职员心领神会,纷纷告假出了门。
吴铁牛的几个跟班也识趣地离开房间。
吴铁牛将一小袋金币塞进那处长的手中。
“你小子,艳福不浅。”赵仁新将金币袋子轻轻掂了掂,揣进怀中。
“要不是你老子千叮咛万嘱咐,那妞我就上了。”赵仁新朝着吴铁牛吐了个烟圈:“看在钱的份上,便宜你小子了。”
吴铁牛心里在开骂,狠话满肚子里乱嚷嚷:敢动我新媳妇儿的念头?要不是你是魁神党的人,老子揍你信不信?
脸上却还陪着笑。
“不过,你们带来的这个黑炭精,我们也不要了,你们很走运,昨天才得到最新消息,魁神提前进入休眠期,所以,这次的抽签不算数。这两个小妞你们都可以带回去。”
吴铁牛听完这一番话,心头大感荒唐,感情自己这一通忙活,是白费力气?若是回去让老马知道抽签作废,马灵儿是被自动遣送回来的,那婚约还作不作数?
好在一点,吴极那小子死翘翘了,只需要将这个消息隐瞒好,老马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只是这二妮……
几人见到马灵儿后,差人找了个步辇,找了几个劳工将马灵儿抬着,然后使了个眼色。
大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还在昏迷的二妮往布袋里一塞,然后丢进了莫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