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么?席旻岑别有深意的看着曼允,嘴角泛着淡淡的弧度,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
曼允只觉得脊背发凉,回头一看,父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回想她刚才的话,曼允脸颊一红。
席旻岑突然走过来,埋头凑到她耳边,“允儿,你的清白不是早给了父王吗?”
声音极小,回荡在两人之间。父王的气息很平稳,说话时依旧是冷冰冰的,但曼允能听出其中一丝的调戏。
果然,说错话,是很危险的。
“父王……”曼允有点气急败坏的吼道。
两人细小的互动,在外人看来,就是九王爷在和小郡主讲悄悄话。而其内容,他们大多数都猜,是关于苏奇的事情。
众人被两人吓得心都悬起来,吴令鹏额头边的汗珠,滚滚落下。由于在栖城,他的官职最大,很少下跪。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发疼了。但九王爷没喊他站起来,他又怎么敢动?
越想苏奇那小子,吴令鹏就越气。
四年前,他娶到一个如花美眷,比自己小了接近十岁。女人哪儿都好,除了有个不学无术的哥哥。这些年,光是为苏奇收拾烂摊子,就不知多少次了。
齐鸿乃情场中的老手,瞧曼允脸红得像火烧云,心想,哪像你们猜得那回事。这两人分明是在调情呐,亏你们长着眼睛,却瞧不出来。
抬起手,象征xing的干咳两人,示意两人应该注意形象。在外人眼中,你们是父女啊。两人的眼神都这么含情脉脉,唯恐别人看不出来吗?
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曼允懊恼父王打断她办事,瞪了他一眼。
“吴大人,你当了这么多年知府,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本郡主尚未出阁,若是清誉坏了,你们能担当起责任吗?”两颊的红潮渐渐褪去,曼允坐在椅子上,淡淡开口道。
曼允坐的时候,背脊直直挺着,白色衣裙落在地上,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尊贵。
席旻岑站在她身旁,皱了下眉,叱喝吴令鹏道:“本王的时间,不是给你用来浪费的。”
吴大人吓了个哆嗦,脑中百转千折,突然灵光一现,拉起衣袖擦擦眼泪,呜咽哭喊:“九王爷,您误会下官了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下官没有想过包庇苏奇。”
吴令鹏的眼泪,说来就来。前一刻还干涩的双眼,顿时充满泪花。
曼允皱起秀眉,心中有一个不好预感。
这事绝对和吴令鹏少不了干系,看吴令鹏如今的表现,貌似有把握能够自保。
“小郡主险些遭人毒手,下官也深感痛心。苏奇虽说是下官的大舅子,但犯了法,就该依法办事,下官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吴令鹏擦着泪水,一副无辜的面孔,哭泣道:“下官今早得到消息,兴风作浪多时的采花贼,便是下官的大舅子。当即派出衙役四处寻找,想要将他缉拿归案。”
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内,想出对策,吴令鹏的脑子,颇为灵光。
曼允按耐住不动,继续听着他瞎掰。
“都怪下官没跟衙役说清楚,他们才冒犯了小郡主。奸*掳掠乃是大罪,下官怎敢窝藏罪犯。苏奇犯了滔天大罪,下官就没想过要包庇他。九王爷,您冤枉下官了啊。”重重磕了一个头,吴令鹏额头泛起红,“要是九王爷不相信下官,下官只能以死证清白。”
曼允支着下巴,以吴令鹏的心计来看,短短五年间坐上知府的位置,并不是难事。
知道苏奇的罪名,无法躲避。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舍弃,临时反戈,与苏奇划清界限,还给自己戴上一顶‘清白廉正’的高帽子。
就算曼允想办了他,手里一无证据,二无人证,根本不可能。
“依法办理,绑了苏奇游街示众,明日午时处斩。吴令鹏,有什么异议吗?”在齐鸿投来的目光之下,曼允淡淡说道。
反正苏奇的罪名落实,别想逃过去。至于齐鸿的怒火,只有苏奇死了,才能够平息吧。
齐鸿满意的收回目光。
见小郡主没有深究,吴令鹏微微吐出一口气。擦擦头顶上的汗水,道:“下官没有异议。九王爷和小郡主来了栖城,住在客栈总归不合适,不如入住府衙?”
“如此也好,本王想看看栖城的宗卷。”席旻岑揽住曼允的肩头,冷冷道:“吴大人,跪着作甚?还不起来带路。”
不是您没喊他起来吗?吴令鹏心中恨恨想道。
宗卷记录了栖城这些年的境况,每当皇都派人来,都会巡查一番。
吴令鹏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席旻岑还没到栖城之前,已经整理过一遍。
府衙内,有专门放宗卷的一座楼房,名宗卷室。宗卷是府衙内重要的机密,所以有几个衙役轮班把守。
楼房里丝毫不见落尘,每一处都干干净净,看得出每日都有打扫。吴令鹏带着众人走到几个书架前,指着架子上放着的册子,道:“这些便是栖城这些年的宗卷,九王爷想要看哪一年的?下官这就为您取来。”
吴令鹏弯着腰,一副公正廉明的清官模样。
还好曼允已看清他真实的面目,否则没准真能被他唬住。
席旻岑四周扫了一眼,随手从架子,取来一册宗卷,“吴大人管理整个栖城,要忙的事情,一定挺多。不用招呼本王了,本王随处看看就行,别让人进来打扰。”
经过刚才客栈的事情,吴令鹏还余惊未了,席旻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带着众衙役退出室内,派了几个人守在门口。
其中一个衙役瞥了眼宗卷室,问道:“吴大人,会不会被九王爷看出什么端倪?”
“怕什么?余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脑子还是这么笨!”吴令鹏戳了下他的脑袋,露出抹狡诈,“宗卷能查出什么?该隐瞒的东西,我会给他们留下一丝线索吗?”
知府这个官职,并不是靠钱就能坐稳的,需要的是才智。
想起苏奇的案子,吴令鹏一阵挠首。等自家夫人知道了,又要哭着闹着,求他忙苏奇逃脱罪责。
苏家就苏奇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葬送性命,他们家就绝后了。不过……苏奇死了也好。那么苏家的家产……
吴令鹏笑得很阴险,大步跨走。
看见门合上,宗卷室里的几个人,齐齐回头。
席旻岑将宗矩新放回架子,“这个吴令鹏挺有头脑。”
曼允赞同的点头,“的确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聪明用错了地方。”
满屋子的宗卷整整齐齐摆放着,光瞧册子的数量,只怕栖城上百年的宗卷,全陈放在这里了。
朱扬无聊的坐到椅子上,陈旧的椅子嘎吱一声响,“王爷,我们从哪一年的宗卷看起?”
他们微服出巡的目的,只有皇上和他们知道,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吴令鹏知道他们会来栖城巡查,但不清楚所为何事。只当和往年一样,看看宗卷,没发现纰漏,便可以回皇都复命。
齐鸿还呆在他们身边,看见几个人心事重重,当即猜道:“你们来栖城,并不是游山玩水吧?看样子,是来查什么惊天大秘密。”
朱扬搓搓手,坏笑道:“原来你不止手痒了,连嘴巴也痒。”
这是朱扬想打架前的标准动作,齐鸿和他交手多次,当然清楚得很。
“你怎么知道?好久没碰女人,我手和嘴都痒。不像某人,都接近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连女人的小嘴都没碰过。”齐鸿不是欺善怕恶的人。
和朱扬看不对眼,是早有的事儿。
看见自己弟弟被人挖苦,朱飞道:“齐鸿,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还不快走?”
席旻岑和曼允对两人熟视无睹,确切的说,早就习惯了。只要两人别在这里动手,没什么可阻止的。
“我这人向来对秘密很好奇,我决定了……”挑衅似的看向朱扬,“我要留下来。”
曼允没有丝毫反应,齐鸿留与走,对于她没有太大的意义。
三人对骂的时间,席旻岑和曼允已经顺着宗卷室来回走了一圈。
席旻岑神情随意,似乎根本没打算看宗卷,停在窗子边,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瞧。
“这里的东西,没有一点用处。”
父王向来很少说话,但每一句话,都是重点中的重点。
对骂的三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曼允用手摸了下桌椅,“瞧,桌椅全一尘不染。这里每日有人打理,特别是最近,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对方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宗卷室,怎么可能留线索给我们?”
席旻岑拍拍曼允的肩头,不亏是自己看中的人,和他这么有默契,心里所想到的东西,总是最接近的。
三人恍然大悟,难怪吴令鹏退出去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异样。
朱飞眉峰紧皱,“王爷,那么我们该从哪里入手查?”
“府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只能从民间开始查。栖城内没有任何风声,可见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明日我们去街市瞧瞧。”
席旻岑说得很隐晦,齐鸿表情疑惑,不明白九王爷口中之事,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