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逸的深夜,热闹的街道一下子便陷入冷清中,一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偶尔会有三两只被抛弃的小猫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除此之外,整个世界,分外的安静。
景尚小区,8208室内。
何韵秋是被一阵渴意给弄醒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晚上唱歌唱得太过了,还是喝酒喝多了,她这睡到半夜,就觉得喉咙有点干痒,还伴随着些许轻微的疼痛,这不,就想着起来倒水喝喝。
别看b市,白日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异常,可这到了深更半夜,这座城市也开始安睡了下来。
何韵秋来到客厅,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喝着呢,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却发现沙发上空无一人,原本谁在上面的人,这会也不知道是跑哪去了?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当即,何韵秋也顾不上喝水了,放下杯子,就满屋子找了起来。
洗手间、厨房、餐厅,通通都没人,一圈找下来,何韵秋才来到侧卧。不,与其说是侧卧,现在倒不如说那是一间画室。
画室的房门紧闭,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灯光。
但直觉告诉何韵秋,自家儿子这会一定就在里面。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这会,何韵秋那一向明媚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极其少见的凝重,心里更是满是愁绪。
身为母亲,何韵秋自然是知道,这里是只属于儿子一个人的领域。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这扇门,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锁,将这间房给紧紧桎梏住,不让任何人去探查。
同时,它也是一面最牢固的屏障,硬生生将里面隔成了另一个世界。时间,在那里,好像完全停止了流动,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一点都没变化。
对于这里的存在,何韵秋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的。
她知道,这里对儿子很重要,这是他过往的一个沉淀,更是他小时候鲜活的证明。
可同时,何韵秋又恨极了这里。
无数次,她都在想,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的存在,或许,她的儿子就不会活得这般压抑、这般冷情、这般寡淡了。
这扇门,锁住的又何止是门后的这间屋子,更是她儿子那颗鲜活的心啊!
如果可以选择,何韵秋宁愿一把火将这里的一切都烧了,可她不敢,她不敢去赌啊!
她何韵秋活到这把岁数了,名利、地位、金钱这些早就看淡了,现在,能算得上是她软肋的,除了那个一起共度了几十年的男人,也就只剩下这个不争气的小子了。
何韵秋站在门口,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一样的动作重复了很多遍,心里的万千思绪更是来来回回,不停地绕着。
周围,死一般的静,静得会让人觉得,仿佛这会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似的。
纠结了一分多钟后,她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缓慢而又坚定地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但此时,何韵秋却觉得它很沉、很重。
房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客厅里那暖黄的灯光慢慢顺着缝隙往里渗透。
房间里很暗,跟外面的亮堂形成鲜明的对比,何韵秋并没有立即去开灯,而是让自己的眼睛去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何韵秋也渐渐能看清楚屋内的情景了。
不过,看清楚后,她这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
窗外,清冷的银辉穿过透明的玻璃,斜斜地撒射进来,靠窗的一面,看着倒是没那么暗,一应的事物都还是能大概看得清楚样子的。
不过,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也就那么一小块了。越往屋子里走,慢慢地就到了黑暗占据的领域里。光明,在这里显得微乎其微。
视线在整间屋子里一寸一寸地寻觅着,过了好一会,何韵秋总算是看到她家臭小子了。
那小子这会正斜斜地靠坐在墙边呢,身旁,是一个大大的木架子,在这大架子的映衬下,一米八几的人蜷缩成一团,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心酸。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他脸上现在的表情。
何韵秋抿了抿唇,终于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地朝墙边走去。
何韵秋一直走到距离单若宸仅有一米之遥,这才停下。
走近后,何韵秋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黑暗中,单若宸就那样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身下连块垫子都没有,即使没用手去触碰,想想也能知道,半夜一点多的地板,那该是多么冰凉啊!
可他却像个没知没觉的傀儡,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何韵秋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又还打算要再坐多久?
如果,自己没有半夜起来找水喝,那他是不是就打算直接在这里坐到天亮?
想到这,何韵秋的心里就止不住地疼了。
看着眼前一脸木然,神情呆滞,对于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反应的儿子。
何韵秋忍不住又无声地在心里长叹一声,走了两步,挨着单若宸坐下。
屁*股一着地,便是刺骨的冰凉,就如同预想中的那般。
黑暗中,母子两就那样倚墙而坐,谁也没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才响起来何韵秋的声音:
“儿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吧?”
“妈还记得,你几个月大时那白白胖胖的讨喜模样,可这一眨眼啊,你就长得比妈都高了。”
何韵秋说着,目光定定地看向身旁坐着的人,他还是那样,嘴唇紧抿,一声不吭的,丝毫没有要搭理人的打算。
银白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绽开点点的磷光来。俊挺的五官,坚硬的轮廓线条,不知何时,她的儿子就已经完完全全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