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对方抢先行动,身子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以他的身材与力量,哪里敢与对方相抗衡,阔刀横斩而来,速度极快,他只能快速扑卧在地躲过这一击。
阔刀斩过之处,距离少年身体上方不足两寸,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寒风吹过,让他浑身直冒冷汗,这一刀若是没躲过,自己定要被腰斩在此。
高大杀奴迈步上前,他步子的距离极大,抵得上少年移动四五步,所以他的速度相对少年来说是极快的,能够很轻易地追上他。
高大杀奴手中的阔刀,被他挥舞地霍霍生风,不断砍向尚半卧在地面上的少年,而少年手中虽有细剑,却不敢与之硬拼,自身力量与武器质量差距太大,他只能竭力逃窜,如同一只滑溜且狼狈的泥鳅一般,在地面上滑动,看得周围的公子小姐们哈哈大笑。
可是,这种逃窜方式需要运用到全身肢体,极为消耗体力,没多一会儿,少年便汗如雨下,胸腔如拉风箱一般剧烈喘息,更是在地面留下蜿蜒的汗水痕迹。
“哈哈哈,快看呐,那个小杀奴是被吓尿了吗?”
“咦……,真是恶心死了,一会儿无论输赢,都要他把整个内殿打扫干净,不然,以后我可不来了。”
“呵呵,他逃窜的样子真是好笑,活像个蛆虫。”
“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恶心,我都吃不下点心了。”
……
努力逃命中的少年,根本听不到四周的嘲讽,他精神紧绷,生怕一个不慎被对方砍中,那时即便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少年托着早已疲惫的身躯在地面滑动,可内殿虽大,空间终究有限,很快他便被逼到一处角落里,他背靠墙角,避无可避,而高大杀奴似乎也被少年的滑溜所激怒,他大步走来,举刀直接向少年的头颅砍去。
少年抬头仰望,被兜帽遮掩住的双目变得极为平静,他紧紧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就在阔刀高高举起将要落下的一瞬间,他使用全身的力气,双脚猛地蹬在身后的墙壁之上,身子像是一条水中小鱼一般,贴着地面窜了出去。
角落空间很小,前方是被高大杀奴完全堵住的,唯有其裆下有足够的空隙,为少年提供生路,少年毫不犹豫地从其裆下窜出,手中的细剑挥动,砍在高大杀奴的一条腿上,顿时血花飞射。
高大杀奴吃痛,闷哼一声,可惜的是,少年力气几乎耗尽,这一剑的力量并不大,虽然见血,但对高大杀奴的伤害实在有限,根本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高大杀奴真的怒了,他豁然转身,簸箕般的巨大脚掌,狠狠地踹在了已经无力再逃的少年身上,直接是将之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量,相对少年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身在半空甚至是听到了自己骨断的脆响,剧烈的痛感让他眼睛都要凸了出来,摔在地上的二次伤害,险些让他背过气去,呼吸凝滞,一股窒息感传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长大了嘴巴,神情惊恐,无力又绝望。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分,二者之间的差距太过巨大,宛如三岁孩童与成年人的战斗,并无悬念可期。
白云岐依旧平和地微笑,此种结果是他意料之中,与之相对,钟意先是失神地看着这一切,即便心中早有预料,可真个发生之时,又有些难以接受,她的脸色很快变得无比难看,看向少年的眼神如烈火燃烧,怒气满盈。
少年已败,但高大杀奴似乎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对方,在他看来,对方不死,血斗就不算结束,他走到少年身前,神情冷漠地举刀向少年的脖颈斩去,对于这一切,无人出声阻止,即为血斗,不见血,又何为血斗呢。
少年双目余光看到阔刀斩来,他想要挣扎,自己才刚出区,还不想死,更不能死,奴区中一直照顾自己的老者,还等着自己去救,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掌,想要挡住落下的刀锋,这一幕,任谁看来,都是不自量力的螳臂当车,惹人嘲笑。
可是,下一刻,少年掌心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团青金色的光芒,它并没有太大的威能,却极为刺目,内殿中的所有人都在惊呼声中遮挡住了眼睛。
少年愕然,很快他便想起,自己在即将出区时所遇到的那个被奇异锁链所困缚的人,这个人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点了一下,而此刻,自己所举起的手掌,便是被那人点过那只,那人还曾说过,他要出去了,让自己凭借黄晶玉羊角碎片,通传给玉羊城的城守,只是自己还没见到城守,便被拉来当了杀奴,险死还生。
青金色光芒很快散去,没有给内殿任何人或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仿佛那只是一团仅有些耀眼的光芒罢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小杀奴肯定怀藏着什么秘密?”
“不错,他该不会是哪个异族派来的细作吧?”
……
殿内的人在青金色光芒消失后,睁开了眼睛,全都目露异色地盯着少年,纷纷展开了议论,其中更讶异的就要数钟意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害她输掉火绒兽的狗东西,竟然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时,内殿上方空间出现一股剧烈的波动,虚空如同波纹般在扭曲着,其中心处幻化出一扇漆黑门户,一道身影自门户中显化,出现在内殿之中。
此一为中年男子,身材颀长,面白无须,气质沉稳刚毅,身上黄色长袍山岳大川浮现,栩栩如生,像是将真实的山川大岳烙印其上一般,气势凝浑。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钟意见到来人,惊喜地叫道。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儿,而是神情凝重地看向少年,准确的是看向少年的那只手掌,他一步跨出,凌空虚渡,宛如跨越空间一般,瞬息便出现在少年身边,他仔细打量少年的掌心,那里还残留几点青金色光辉。
“是他,是他的气息……”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后又面向少年,沉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从哪里来?他要做什么?”
少年看向中年男子,只觉此人气势惊人,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息浑厚无比,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之下,他不自觉地被对方慑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从奴区上来的,他让我给城守带句话,说是,他要出来了,让城守做好准备……还有……”
中年男子闻言神色顿时一变,这句“做好准备”是在告诉自己施为一切手段去阻拦他,他根本毫无畏惧,这也说明对方强大的自信,定能冲破一切阻碍,成功脱困,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中年男子心中压力倍增。
中年男子不再理会少年,而是快速通过内殿上方的漆黑门户,消失不见。
“是城守大人,他的神情怎么好像不太对啊。”
“我感觉,城中有大事要发生了。”
“听城守与小杀奴的对话,会不会和奴区有关?”
“我也觉得,好像是谁要出来,怎的奴区里还有让城守都为之忌惮的人物吗?”
“不可能吧,那里关的不都是一些普通人吗?”
“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众人议论纷纷,本就无所事事的公子小姐们,唯恐天下不乱,皆是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一人的建议下,都是向宝阙楼外走去,想要看看这玉羊城到底要发生什么大事。
杀奴血斗的胜负,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所冲淡,就连愤怒不已的钟意,也在见到自己父亲如此凝重的神情后,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她暂时抛下了少年,跟着众人向外跑去。
少年趴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慢慢站起身子,却是看到在众公子小姐离去后,那名高大杀奴正蹲在玉桌前大口吃着桌上的美食。
他看着眼馋,悄悄吞咽着口水,在奴区本来就没有多少吃的东西,又经过刚才的血斗,此时他的肚子里早已响起了鼓音。
他无声地挪步到玉桌旁边,眼睛一直盯着高大杀奴,生怕其会有异样反应,但对方吃的很专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犹疑了一下之后,实在顶不住饥饿的侵袭,他探出一只手,伸向一块拳头大小的肉食。
当他将那块肉食拿起时,高大杀奴依然是没有反应,只自顾吃着手中的食物,仿佛也是饿了许久,少年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对刚才高大杀奴的那一脚,充满着阴影,如果再被踢中的话,自己恐怕会被活活踢死。
少年将肉食双手碰到嘴边,双眼晶亮,他在奴区那名老人的庇护下,也是吃过肉食的,不过那只是剩余的残羹冷炙,带有些许的酸腐味道,可这块肉食不一样,它专门提供给众公子小姐们享用,食材新鲜昂贵,汁肉丰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但是,少年可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品味肉食如何鲜美,他求的是能填饱肚子,肉食并不大,但对于他的体格与食量来说完全足够了。
不消一会儿,他便将肉食啃食干净,并在玉桌上取了一杯水饮下,而后,他再次从桌上拿起一块同样大小的肉食,这一次却是引起了高大杀奴的注意。
不过对方也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旧没有任何表示,重新低头大口吃着食物。
少年后退了两步,将那块肉食藏进了黑色大袍内,藏好之后,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拿出一看,他方才想起黄晶玉羊角碎片,蒲残生将之交给他的时候,只是说过能凭借此物见到城守,可为对方传话。
但中间发生了变故,自己没有通过黄晶玉羊角碎片便见到了城守,完成了与蒲残生的约定,这块碎片却也是留在了自己身上。
黄晶玉羊角碎片到底有何作用,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处置这块碎片,他亦是有些茫然。
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外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考虑要不要将碎片交出去。
少年小心翼翼地一边向外走,一边探头向外看去,当他走出内殿,却发现大殿之内空空荡荡,无有一人,反而是大殿正门处人头攒动,有相互交谈的低语声传来。
少年慢步走去,正门处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关注着某件事情,没人发现他的到来,他透过人群缝隙往外望去,只能见到雾蒙蒙地一片。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雨如酥,绵绵无尽,落在街道与建筑物上没有丝毫声响,然而,奇异的是,玉羊城外依旧阳光普照,晴空万里,只有玉羊城中在下雨。
乌云如绸,只覆盖在玉羊城上空,随着雨势逐渐变大,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息也随之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开始慢慢变了颜色。
雨水落下,并没有形成密集的雨声,一如之前般毫无声息,这方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只能听到周围临近之人的声音。
雨线如织,道道细微的流光在雨幕中闪灭,如果不仔细查探,会以为是雨水反射阳光所形成的光芒。
“所有人不得进入雨中。”
这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打破寂静,如同雷震,声传全城,就连那雨势都为之一顿。
少年方才看到,那名黄袍中年男子此时正悬立当空,身上光辉浮现,气息雄浑,其后上方仿佛有一座巍峨大山与一条奔腾无尽的大河在虚空隐现,雨水在距离他周围十丈之外,就已被隔绝开去。
黄袍中年男子正是玉羊城城守,钟意之父,钟万壑。
钟万壑面色凝重地遥望奴区方向,此时的他不能轻举妄动,这场细雨之中透发惊天杀机,笼罩全城,是对方在以全城人族的性命威胁于他。
蓦然间,乌云之中,八颗黄豆粒大小的黑影垂落,直奔奴区而去。
“终于来了吗?”钟万壑眸光闪烁,对方的行动很是突兀,而且非常隐秘,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是布下了这座雨杀结界,让自己只能投鼠忌器,不过若是能破了雨中杀机,自己便可行动自如。
奴区上空,八道身影快速坠落,他们其中五人为人族形象,而另三人则是三个不同种族的异族,形象各异。
其中一名异族,形似人族,身着透明长衣,宛如雨丝织就而成,就连发丝都像是一条条极细的水流在飘动,面容如同水波浮动,看不到真容,他的下半身则是一道奔涌的水浪,哗哗作响,奇特无比。
第二名异族,壮硕无比,足有三丈之高,容貌狰狞可怖,浑身呈青黑色,生有六臂四足,四足踏空而行,如滚雷碾过虚空,威势骇人。
第三名异族则如直立而起的狮子,金色毛发如同绸缎光滑明亮,像是黄金浇铸而成,全身金光璀璨,如一轮烈阳照耀当空,气息狂猛暴烈,为八人之最。
在人族之中,异族本就是以特异的形象最引人注目,与之相比,那五名人族的外在形象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但,这五人亦不是平庸之辈,个个气息如渊海般不可揣测,绝对是不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