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朱瑞华、田选龙和史江宏三人,自从昨天夜里被大队人马留在金花小区以后,一直潜伏在谢峰的黑窝点里,已经整整9个小时了。这是一幢新楼房,没有暖气,没有热水,仅有谢峰吃剩的两包方便面。他们将方便面分作三份,放在嘴里干嚼着,渴了就对着龙头喝点凉水。
中午1点钟左右,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史江宏和田选龙迅速躲在卧室和客厅门后。朱瑞华一手提枪,另一只手将门猛地拉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位20多岁的女青年,她见到朱瑞华不由一楞,转身想跑,朱瑞华一把将她拉进屋来。
”你、你们要干啥!”女青年挣脱朱瑞华,不满地说。
朱瑞华严厉地问:”你是干啥的!”
”我、我来找谢峰。”
”你叫个啥是谢峰的啥人!”
女青年犹豫片刻:”我、我叫张玲,是谢峰的……朋友。”
朱瑞华将她带进卧室:”那好,你就在这里等吧!”
女青年说:”我、我不找了,你们凭什么……”
朱瑞华眼一瞪:”即然来了,就老实等着!”说着,他打开对讲机:”中心,指挥中心,我是瑞华,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女的,说是谢峰的朋友,赶快派人来把她带走。”
女青年这时才慌了神儿:”求求你不要带我走,我又没干啥坏事,求求你了……”
”你最好老实点儿,省得把你铐起来!”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附近派出所的干警赶来,简单询问了情况,将那女青年带走了。人刚离去,田选龙突然想起应顺便让他们送点吃的,朱瑞华也懊恼地说:”是哩,咋忘记这事了!”
史江宏在一旁说:”瑞华,再呼他们一下咋样”
朱瑞华说:”不行!这是跟中心联系的频道,一下子中心就知道了。”
”知道咋啦让中心通知派出所给送来么。”
朱瑞华笑道:”要送也得等到天黑以后了,快了!”
田选龙看看手表:”啥就快了,才2点半不到。”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三个人轮流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但屋里滴水成冰,越不动弹身上就越冷,无奈,只得强忍困乏,抱着枪在屋里走来走去。
史江宏喝多了凉水,肚子疼痛难忍,不停地跑厕所。朱瑞华见状,在屋里四处翻着,希望能找出点儿药。就在这时,再次传来了敲门声,三个人立即象上次一样,各就各位。
这次来的是一位男青年,他侧头望着屋里问:”谢峰在不在”
朱瑞华答:”进来吧!”,说着乘其不备,将他拉进屋来。田选龙和史江宏立即举枪,喝令他面墙而立,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没有武器。”
朱瑞华问:”你找谢峰干啥!”
男青年知道碰上了警察,不情愿地说:”没有啥……”
朱瑞华厉声道:”你放老实点,快讲!”
男青年脖子一梗:”我找我老婆。”
”你老婆!咋找到这里来了!”
”谢峰这个狗日的挂了我老婆,今天一下午没有回家了,我以为在这里,就来看一下……”
”你老婆叫个啥”
”叫张玲,咋啦”
三位干警一听,忍不住相视一笑。朱瑞华说:”委屈你陪我们呆一下,小田,用你的铐子把他铐在厨房里。”
男青年起身分辩道:”我又没有犯啥法,你们凭啥!”
朱瑞华抑揄道:”你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让你呆一下也不委屈你,铐上!”
田选龙不由分说将他带到厨房铐了起来,朱瑞华通过对讲机向中心作了汇报,请求赶快派人来,并顺便给送点吃的。
市局指挥中心里烟雾腾腾,充满紧张热烈的气氛。刘平等局领导和马继志、吴金彪等全面分析了目前形势,对下一步的行动取得了一致意见。马继志说:”又等了一天,除了几个不相干的人,魏振海这只狡滑的狐狸还是没有露面,看迹样子怕是胡婕已经找到他,报了信儿。”
刘平把桌子一拍:”所以,我们必须再次改变战术,来个打草惊蛇,打掉他所有的社会关系,让他动起来、跑出来,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发现他!”
梁培勤补充说:”但不能把他惊得太厉害,以防他狗急跳墙,或向外潜逃。”
刘平接道:”所以,打草的同时还要扎紧口袋,严密把守所有可能的通道,力争不让他外逃。最起码,也要让他在外逃的时候留下一些线索。”
马继志表示:”我同意这个办法,只是在布署上要严密,不能有一点点漏洞!”
吴金彪也说:”还是要依靠武警配合一下,咱们人手太少了。”
刘平抬腕看看手表:”时间定在8点钟,咋样!到晚上8点,如果再没有魏振海的消息,就开始全城大搜捕!”他指着摊在桌上的”魏振海社会关系一览图”说:”就按照这张图,一网打尽!一个不留!现在马止开始向各分局布置!”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朱瑞华等没有开灯。派出所的人还没有来,史江宏问田选龙道:”小田,几点了”
田选龙对着窗外的仅有的亮光看看表:”7点多了,咋还不来呢”
朱瑞华说:”快到换班时间了,可能到时候让咱们自己带走呢。”
正说着,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史江宏兴奋地说:”咋样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朱瑞华压低声音命令道:”不要大意,各就各位!”说罢,他右手提枪向门口走去。
这一刻,确切的时间是1990年元月30日,正月初四,19时10分左右。
朱瑞华将门轻轻拉开,只见黑乎乎的楼道里站着一个人。他身高与朱瑞华不相上下,脸上戴着一副雪白有大口罩,身穿一件黑色风衣,双手插在衣袋里。
”你找谁”朱瑞华问。
男青年犹豫地说:”……谢峰在不在”
”在哩,进来吧……”说着,朱瑞华靠前,想拉他进屋。
男青年向后退了一步,说:”不进去了,你对谢峰讲,下面有个女娃等他哩。”
朱瑞华伸手扯住对方的衣袖:”进来吧,有啥事你自己对他讲。”
岂料,那人猛地从衣袋里掏出枪,二话不说,对准朱瑞华眉心就扣动了扳机。
”啪”地一声,所幸是个臭弹。
男青年楞了片刻,朱瑞华抡起枪把猛地向他头上砸去,这一击用力之大,把枪柄上的护皮都砸飞了。那人手一松,丢下枪,抱头向楼下跑去。朱瑞华一个猛扑,将对方抱住,二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史江宏和田选龙搏斗声,从屋里冲出来,端枪瞄准。但见二人抱作一团,分不清你我,只得扔下枪,跑上来帮忙。
朱瑞华死死抱住对方,两人从五楼滚到四楼,又从四楼滚到三楼楼梯拐角处。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搏斗,在田选龙和史江宏的帮助下,朱瑞华终于将对手死死摁在地上。田选龙迅速用将他双手扳过来铐上,史江宏也将其双脚铐了起来,从他身上又搜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三个人连拉带扛,将那人拖回屋里,让他平趴在地板上,史江宏坐在他背上,微型武器牢牢地顶在他的脑后,田选龙则坐在他的上腿上,叫他丝毫动弹不得。
朱瑞华打开对讲机,气喘吁吁地报告:”中心!中心!我是瑞华……”
此刻,在指挥中心,全城大搜捕行动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电话、电台此起彼伏。可能因为朱瑞华的声音十分急促,也可能由于他总有新报告,大家一听他的呼叫,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吴金彪抓起对讲机:”瑞华,我是吴金彪,请讲!”
”吴处,我这里又来了一个男青年,向我开枪呢!”
吴金彪一急,脱口而出:”撂倒!撂倒!!先撂倒再说!”
”我们已经制伏了,已经制伏了,请赶快来人!”
吴金彪回答:”好的!看好他!我们10分钟就到!”
吴金彪放下电台,回头一看,刘平、马继志等大群干警早已向楼下飞奔而去。
警车一路呼啸,直奔金花小区。用了还不到10分钟,刘平已经率先到达。进得室内,只见朱瑞华满脸怒容,手中提着一长一短两支枪,在屋里来回走动。见到刘平,他迎上说:”刘局,你们可来了!”
刘平担心地问:”咋样没伤着吧!”朱瑞华摇摇头。
”人呢”
”在里面。”
进了卧室,刘平上前抓住那男青年的头发,提起一看,忍不住一笑:”魏振海,咱们又见面了……把他提起来!”
干警们将魏振海从地上揪起来,刘平举起相机,闪光灯”啪”地一亮,真实地记录下曾经凶焰无度的魏犯狼狈不堪的瞬间。
马继志举起对讲机,兴奋地大叫:”全体干警们注意!魏振海落网了!魏振海落网了!”
………
王爱军正驾驶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在街道上飞驰,对讲机里传来了马继志的声音。摩托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在街道上划了半个圆,停到路边,车轮掀起一片雪泥。他如释重负,头趴在车把上,一动不动。
良久,他的肩膀开始抽动,隐隐传来低低的哭声。那是喜极而泣的哭声,是那种只有最刚强的男人才有的哭声……
同王爱军一样,差不多全局的公安干警都听到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人们奔走相告,自发从家里赶来,不少干警连家属也一起带来,分享这胜利的喜悦。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市局大院,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极度的兴奋。不知是谁率先在院里放起了鞭炮,一时间”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云霄。
当夜,短暂的欣喜过后,公安干警又一鼓作气,分头出击,向魏振海的社会关系网发起攻击,一举擒获包括李光良、李春妹和胡婕等在内的助纣为虐者70多人。
1990年2月21日,西安市委、市人民政府在西安人民大厦礼堂召开庆功大会,隆重表彰破案有功单位和人员。专案组荣立集体一等功,朱瑞华荣立个人一等功,王爱军等11人荣立个人二等功,徐唯一等19人荣立个人三等功。
1990年3月8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抢劫、盗窃、故意伤害、贩卖毒品、非法买卖枪支弹药和脱逃罪,判处魏振海及其同伙谢峰、王玉安、郭公道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1990年3月20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二千多人参加的公判大会,魏振海、王玉安、郭公道、谢峰四犯被押赴刑埸,结束了他们短暂但却是罪恶累累的一生!
这一埸惊心动魄的大追捕,在备尝艰辛之后,在经历了生与死、血与火的重重考验之后,在一波三折、数度寒暑的激烈对抗之后,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