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博?”她的清眸霎时明亮起来。
容轩俯过去,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我们数‘三二一’,一起往海中跳……说不准苏巍州受了伤以后,枪法也不准了,这样我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宁瑶定了定神,抬眼就迎上容轩灼灼的狭眸……虽然目前情势不乐观,可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不移,仿佛一切困难到了他这儿都可以迎刃而解。
她当下就有些心神摇曳,同意的点了点头,“好,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一起。”
这话说得如甜美的甘露,一点点渗透着他干枯的心。
容轩眸光微动,幽潭一样的目光驻留在她的脸上,细细盯着看她的每一处五官。
“瑶瑶……”他款款的念着她的名字。
“嗯?”她被他腻乎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情话,结果只是……
“你的脸,好像又圆润了不少……”
那一刻,她有被无语到,“滚。”
他继续‘啧’了一声,“我在外边受苦受难,没想到你居然长胖了。”
的确,为了逼苏巍州将她从荒岛中放出来,宁瑶故意与他作对,逼着自己吃好喝好玩好睡好,自己尖尖的下巴都长圆了一点。
她有些心虚,“怎么,我非得瘦的皮包骨头你才满意是吧?”
“那倒也不是……你的心态值得表彰,”他莞尔一笑,“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你都要保持这种谁都无法影响到你的状态,这种知道吗?”
他们二人腻歪的窃窃私语,让苏巍州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宁瑶注意到这个变化,这个时候就懒得骂容轩,想着待会儿再跟他算账,“废话少说,逃命要紧。”
“好,我说三二一,我们头也不回的一起跳。”
“好,越快越好。”宁瑶已经做好冲刺的准备。
容轩已经在念了,“三……”
“二……”
“一!”
宁瑶如同听到了鸣枪开跑的马拉松选手,一阵风似的朝着自己向往的未来奔去……
她坚信,只要跨过这道坎,所有的苦难都如海上泡沫会随风远去。
海风肆意刮在她坚毅的脸上,她将自己想象成一条即将回归大海的鱼,张开双臂猛然一跃,就连高空坠落的刺激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自由……
‘扑通……’
这是她沉入深海的声音,她不会水性,很快就有一个人飞速的游过来将她拽到自己身边。
她长发如海藻漂浮,艰难的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容轩,而是……徐并。
宁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落海的声音,只有……一声。
没有苏巍州的枪声,也没有落海声……
也就是说,容轩他没有跳下来,他甚至……有可能一步也没有挪动……只有她一个人跑了出来……
说好的共同进退呢!
宁瑶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他,问他为什么要骗她,明明说好了三二一之后,头也不回的一起跑!
她艰难的挣扎,还是抵不过谢玲与徐并两人的合力。他们把不由分说的拽她上了那辆摩托艇,如同三明治般将她夹在中间,挤得她快要窒息,然后就是猛然加速,似是躲难般头也不回的狂飙。
“玲姐你别跑这么快!容轩还没有下来……你们要走自己走,先把我给扔下来……我还要上去找他的!”她脸色苍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断断续续的哽咽道,“他和苏巍州现在单独待在一起,苏巍州不会放过他的……他有危险!玲姐,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朋友你就赶紧让我下去!”
谢玲没有接话,她只好只求徐并,“徐医生,你就当行善积德行不行……我不能扔下他不管的……”
向来话痨的徐并此刻也是一言未发,他们两人面色……沉重的有些不正常!
一阵恐慌强烈到让宁瑶心悸,她呼吸阻顿,“你们说话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还是无人搭理她,摩托艇卷起的浪声中,她仿佛听见前面谢玲微弱的抽噎声……
那一会儿,她有几分惘然,有几分恐惧,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从她指缝中流溢……
怎么也抓不住。
很快,她心中漂浮的恐惧就有了着落。
轰隆的巨响震彻云霄,宛若天神骤怒,将灾难降临于人世间,漫天的火光把黑夜渲染成了白日……即便他们已经跑了很远,却依稀可看见那艘偌大的游艇被炸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只留下滚滚黑烟与碎骸残渣扑面而来……
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捏着她的心脏,掐得她呼吸都疼……
良久以后,她望着被黑雾笼罩的月色,竟出乎意料平静,“不是说炸/弹是假的吗?”
谢玲拭去眼角的晶莹,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向来爽朗的声音也在此刻有些颤音,“计时器是假的,可炸/弹是真的。这也是……容轩的最后一个计划,一个不了万不得已,绝不会随便启动的计划。”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她笑了笑,独立在咸湿的海风中,看着黑雾飘来,喃喃的重复一遍,“只有……我不知道。”
他贯有的笑声与滚烫的呼吸仿佛还近在迟尺,可等她伸手去触时,又空无一物。
她曾听谁说起过,按照量子力学解释死亡,人死后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慢慢的重新构建成最亲最爱的人身边的其他事物。
会不会……从此遮风挡雨的屋檐是他,抵挡寒凉的大衣是他,疲惫时抬头看见的风景还是他,路过的花草树叶都是他?
他虽然消失了,但其实他无处不在……
呛鼻的浓烟终于消散了不少,大海也总是恢复一片静寂,波浪缓缓亲吻着岩石,月光朦胧欲睡。
平静深黯的夜色中,他们三人孤寂的坐在岩石上,静静地待了一夜……
仿佛在为谁默哀,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奇迹出现。
天暗了又明,明了又暗,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徐并与谢玲已经走了。
只剩宁瑶还在等着,等着一个曾被她视为此生讨厌的男人,以优雅从容的姿态重新在她面前出现,将一件暗色西装盖在她冰凉的身体上,告诉她——
“我叫容轩,记住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