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几斤花生和枣子,才把方道士打发走。
春花娘本来挺喜欢的,但听方道士说还是要旺子的,就又不高兴了。
“她爹,你不是说这坟对我们家最有利的吗,怎么如今对他们也有利了?”
刘三皱眉道:“难道你真想光旺女呀?要是我们家再有个男怎么办?到时不是害人害已吗?而且我侄儿真倒霉了,你就喜欢?这件事已办得很好了,要知道,我们只得女儿,于祖坟一事,是说不上话的。我哥对我们算是差不多了!”
春花娘哼了一声,“你就是觉得你哥是大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
“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哥哥要讨好,婆娘也要讨好!女儿更要讨好!哎,我几个大闺女呢?上哪儿去玩了?”刘三一时没看见闺女心里就会堵得慌,处理完了事,便想起这一下午都没见她们人影了,连忙急急地朝四周乱喊。
春雪冲着自家房子乱嚷嚷答应,“爹,爹,在这儿,在这儿!雪儿想尿尿!”
春花道:“雪儿,你不是自个会尿尿了吗?想尿尿自己脱了裤子蹲下去嘛!”
春雪撒娇儿道:“不要,我要我娘帮我尿!”
“自己尿!娘事情多呢!你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春雪盯了大姐一眼,觉得憋得慌娘又离得远,只好蹲下来委委屈屈地自己尿。完了就骂大姐,“大姐坏,欺负雪儿,我要告娘,不要和你玩了!”
春花笑道:“你去告呀。我以后就不拿糖给你吃了!”
春雪吓了一吓,回头见娘来了,忙扑进她的怀抱,却并不告春花。刘家的女儿们真是天生的嗜糖一族啊。
春月一把扔了莴笋苗,扑不到老娘扑老爹怀里,得意洋洋地诉说自己栽了有多少多少菜。有多么多么能干。
春花栽着莴笋。问老娘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春花娘非常注重提高女儿对人情世故的洞察能力,对于她和刘三在社交方面的点点滴滴从来都是倾囊倒箧,便一边栽菜一边将刘三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感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别人多做一点,自己就少做一点,刘三见莴笋都栽了一小半地了,不由乐开了花儿,对于春花娘诋毁自己软弱便不像平时那样不高兴。反而无赖地笑道:“你娘说得是,你爹我就是这个性儿,又不能回炉再造!反正你们摊都摊到我这种丈夫这种老爹了,不情愿也办法,就好好忍受吧,哈哈。”
春花娘忍俊不禁。笑道:“你个老怪物!快别说嘴了,好好把菜栽了再淋了粪才好。明天我们到镇里去,剩下一摊子活计,看你一个人怎么做?”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高高兴兴地一边做事,一边说笑。
刘大牵着牛和大牛路过,驻足,道。“老三。今天能干,一苗地都栽完了!是不是还要淋粪?你们人多。我看来得及!”
刘槐树的大儿子大兵从来是个老实憨厚的,见到调皮爱玩的春花姐妹竟在劳动,不由转了性子取笑道:“大妹、二妹,你们在干活?我还以为我眼花看错了!你们也会干活路?”
大人们闻言哄然大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干活她们耍,现在她们干活你耍。”
春花春月不由得脸红红,回嘴道:“我没干活么,我没干活么?我好小就煮饭了好不好?”
春花娘笑道:“大兵,你不用羡慕你妹妹,叫你爹让你耍,你也不用干活了。”
刘槐树笑道:“都老大不小,可以定亲的人了,还是那样孩子气!好吃懒做不干活,去当猪嘛,可以天天混吃等死。一辈子都耍,死得也痛快,一刀下去,就痛那么一下!”
大兵笑道:“哎哟,我倒是想当猪,不过就是活的时间太短了!难得我投一次生!”
大牛只比大兵伶俐一点儿,接口就道,“那就当种猪嘛!母猪要生崽儿不安逸,公猪好,就当公猪!”说完还自以为聪明,摇头晃脑的。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大照着大牛的大脑袋就是一巴掌,笑骂道:“你这狗崽子,正事不做,天天想这些歪门邪道!”
大牛还不服,嚷嚷道,“本来就是嘛!”
刘板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是个盘脚,走路一歪一歪的,笑道歪过来,搭着讪,“你们在说什么,那么好笑,好远都听得见你们说话!”
刘大斜了他一眼,讽刺道:“哟,板凳,你是从哪里发财来的?我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刘板凳满脸堆笑,乱糟糟的头发耷拉着,松弛的脸皮包着骨,一脸怪相,对着刘三巴结地说,“我发什么财,人家三哥才发大财,当大老板大东家啦!”
虽然刘三爱吹牛,爱听人吹捧,但却不上刘板凳的道,歇了笑,扯起嘴角,道:“我发什么财呀。天天亏本的生意,我都不想做了。没有你无本买卖好做。对了,我看你那地里的荒草都长一尺多高了,你有空也不去扯了种高粱,也是个吃食。你不怕青黄不接又饿肚子了?”
刘板凳脸皮厚过城墙,闻言只是笑,偷空窥视着小云。
小云白了他好几眼,索性站到春花娘身后,背过他的眼光。
阿生抬眼瞄了刘板凳一眼,继续打窝。
春花娘见刘板凳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做怪相,心中大为光火,不客气地道:“板凳,去年过年你借我们家的一斤肉什么时候还?”
刘板凳讪讪地道:“三嫂,你们家过年不是总要装碗菜我吃么,都没计较过。现在怎么还计较那一斤肉?”
“送是送,借是借,一码归一码!但凡你勤快些,没有本钱,就赊一只小猪崽儿嘛,每天扔些青草与它吃,它再不长,过年时也有几十斤嘛。总够你一个人吃嘛。成天无所事事,东晃西晃,我看就是下辈子,你也还不上我那一斤猪肉!当时是谁说得那么好听?
‘我几个月没闻肉味儿了,嫂子你可怜我,就借我一斤最不好的猪脖肉,来年有钱了我一定还’,现在呢,都几个月了,你倒是把那肉还给我们呀!”
刘板凳就待不住了,一边讪笑道,“就还,就还,等我哪天发了财一定加倍还。哎,我刚才看见几条狗在拉屎,我要去捡了。”一边兔子一样逃跑了。
刘槐树一脸鄙夷,看了刘大一眼,笑道:“你小舅子和以前还是一个样!”
刘大自觉面上无光,啐了口,“谁是我舅子?我可没有这种舅子!”顿时觉得丢脸失去了谈兴,扔下牛绳就走。大牛有些无所适从,跳上牛背,告辞道,“三叔,叔娘,我走喽!”骑着牛驾驾驾地跟着老爹走。
刘槐树瞄了一眼小云,道他也该回家办猪草,便牵着牛和大兵一起走了。
等他们一走,春花便好奇地问道:“娘,怎么板凳叔是大牛的舅舅?以前我可从来没见过他们走亲戚呀。板凳的姐妹不是我们刘家的姑子么,怎么能嫁给同姓人?”
春花娘白了刘三一眼,道,“问你爹,他以前和你板凳叔最好,最清楚这些弯拐!”
刘三面上讪讪地,道:“谁和他好?那不是以前的事么!你看我现在还有没有和他打交道?”
“亏得你不和他打交道?要是再和他混,就落得他一个下场:无儿无女无婆娘的孤人命!”
“我不是知道他不好,所以就没和他一起玩了嘛!你生什么气嘛!”
春月都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爹,你倒是说呀,我们听着呢。娘,你别打岔嘛!讨厌!”
刘三忙道:“我的小乖乖,爹马上说啊。那个刘板凳的娘是二嫁,嫁给你石头伯伯的爹,后来才生的他。”
春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石头和板凳二者是兄弟,却不怎么亲热。原来是后娘生的。”
“当时刘板凳的娘带了一个女儿过来,叫孟春丽,就是她嫁给了你大伯。这孟春丽也是个命苦的,在亲爹家受婆婆虐待,到后爹家也没见着有多好,身体瘦弱,像猫一样,万幸活了下来。后来长得十一岁和你大伯成了亲,十二岁开始生了大小芬以及大牛。十六岁因难产去世了。”
春花娘唏嘘不已,道:“大牛娘本来就瘦小,怀胎又密,一年一个,不顾惜身子,不出事才怪。不过你大伯对她倒还好,死了这么些年也不给大牛找后娘。”
“既然好,那怎么会不认板凳叔?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三道,“什么事,开先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板凳穷极了,才索要大牛娘的嫁妆,大伯不依,就闹僵了。板凳娘还在时,他们家还是我们村的富户呢。板凳就是被他娘娇生惯养才长残了。好几间大屋子,好多家具,板凳娘一死,他又不事生产,没几年,这些东西就被败坏一空了。说起来,板凳这一生,就是被他娘毁了!慈母多败儿,这就是那活生生的例子!”
春花娘不依道:“我是慈母,你就不是慈爹了?连衣服都舍不得女儿洗,好意思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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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的官司,万年的打不清。
春花和春月对视一眼,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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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伯为兄,叔为弟。兄之子女称呼弟为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