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姑道:“我不怕他,他个子不高,打不赢我!每次我都不吃亏。”
罗氏教道:“是该打!不打不懂事!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回来娘帮你!你这么多哥哥,还怕他啊!”
又埋怨春花,“她挨那么近,也不说上来帮帮你的忙。光晓得张中嘴喊,点用没有。”
乡人的姑娘要么老实木讷得像头老水牛,要么泼成番椒尖儿,春花娘这么中用,吵架打架提刀砍人不在话下,生个女儿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罗氏不在乎继子,刘小姑却不愿意得罪亲哥哥,像做姑娘一样爬在罗氏的膝头,“娘,这回没给你挣上面子,下次一定保准儿把杨太阳管服帖了才回来。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往西不敢往东。”
罗氏摸着刘小姑的头顶心,欣慰地笑,“这才像我闺女!连个男人都管不住,也太没用了!多学学你三嫂子!还有,莫杨太阳杨太阳地叫,人前尊重,背后教夫,得让他外头有面子。杨家老哄是个混不吝的,你要降服她才好过日子。”
刘小姑笑道:“我哥哥又多又能干,她要靠我呢,才不用降服。老太婆只会做光面子,这回给的礼真是丢脸。等我当了杨家的家,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送好礼。可莫恼了女儿。”
自已家里闹得挺欢,碧芬还在赵家村。
随便拉了个少妇,问原先唐大财主的房子在哪里。
少妇滴溜溜儿的眼儿一转,不答反问,“去那里找谁啊?”
碧芬道:“找……”
碧朱截了话儿,“随便看看。”
少妇盯着碧朱道,“看什么?唐二儿没有了,去唐家有什么好看的?”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回答就不给指路的架势。
碧朱恨她狡猾,低了头问少妇的儿子。
小子含着手指头,“最大最好看的,就是。”
碧朱眼神儿都没扔给少妇一眼,对小子笑了笑,拉了碧芬的手就走。
少妇阻止不及。拎着儿子的耳朵,转了半个圈儿,骂了句傻子,又朝碧朱碧芬的背影呸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哟,不要脸!”
碧朱身子一僵,挺了挺腰,当作没听见,和碧芬朝韩宅走去。
韩孝宗捧了一本杂记。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见碧芬碧朱走来,诧异地道:“你们怎么来的?”
家里就韩孝宗一个人正坐在阳光下读书。
田嫂说江水比堰塘的死水干净,拿了衣服和媳妇子们去涪江边洗。
大明如今是赵家村的小红人,一大早就去田间谈佃田的事去了。
韩孝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颇为自在。
碧朱两姐妹来了,韩孝宗只好搁下书,让坐。呆了一呆。见碧朱碧芬不说话,就又拿起书看起来。
“韩哥哥就是用功!书本不离手。以后得中状元呢。”碧朱对韩孝宗家的破事知道得不多,又不懂科举制度对身份要求的严苛,恭维话随口就来,却不知正好戳中了人家伤疤。
韩孝宗面无表情。
韩孝宗一直以来都不大爱讲话,碧朱也不以为意,明媚地笑道:“读书费脑。韩哥哥得多补补。我新学会了作糕点,去帮你做吧。都快中午了,你饿了吧。田嫂不大会煮饭,你和大明是男人不能下厨,也不知道平时你们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呢。”
韩孝宗什么美味没吃过。次次吃着都是如坐针毡,他反而更喜欢农家味儿,至少心里宁静。
韩孝宗刚想阻止,碧朱就拿着自己带的食材进入厨房。韩孝宗张了张口,只好随她。
碧芬笑嘻嘻地和韩孝宗道:“韩哥,在乡下住得惯不,要是住不惯来我家玩。当不去镇上吧,乡下想吃点好的都找不到地方买去。你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说好要搭顺风车的呀。莫哥哥还说要来找你玩呢。他要是来了,我们一起打双陆。”
碧朱听见碧芬说说笑笑,自已没份儿,连忙出来招呼道:“芬儿,快来帮帮姐姐呀,烧烧火嘛。我一个人不好做事。”
碧芬吐吐舌头,对韩孝宗道:“韩哥哥,你坐着啊,我一会儿就来和你说话。你一个人该闷死了吧。”
“来了没?”
“来了,来了。”
两姐妹把买来的点头上笼蒸一蒸便得了。
田嫂进门看见碧朱手里端着好吃食,老眼一亮,扔下木盆子,一手便接过去,“哪里买的好点心!我们家少爷不吃点心,读书人不贪那个口腹之欲!少爷,我吃了啊。你看着书,我叫赵四嫂子来做饭。给了钱就要准时来嘛,估计又是被她幺儿缠上了,我去叫啊。”端了点心,一阵风儿跑了。
碧朱碧芬傻眼。碧朱讪讪地道:“韩哥哥,原来你不吃点心啊,平时都没注意。你爱吃什么,我回家学学,回头给你做。”
碧朱也是娇养的女孩,几乎从未下过厨,就是想大包大揽说自己来做饭,也怕穿帮而作罢。
韩孝宗合上书,道:“快吃午饭了,你们不回家吃饭吗?听说碧芬的娘今天小生日,你们不回去磕头?”
这是赶人了。
碧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心里有点不快,面上仍带着温柔乖巧的笑,“我听韩哥哥的。芬儿,我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撵走了人,韩孝宗松了一口气。他一向不喜欢女孩聒噪,若非不得已,基本不和女孩一起玩耍。
田嫂探了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大摇大摆走进来,笑道:“曦哥儿,我又帮了你一回!下次去镇上要记得帮我买莫记的绣帕啊。我年轻时就爱那个精巧巧的绣帕子,可惜总是没钱买。这回该让我如愿了吧。”
韩孝宗忍不住笑道:“你这老促狭!哄了人家女孩,又来哄我买帕子!得了,我下回去镇上给你买。贿赂贿赂你,今天可多亏你!”
“那可说定了。哎,这回我真得去催催赵四嫂子了。我都饿了。”
韩孝宗虽然在韩家是烂泥渣渣。但在乡下却是人人想啃一块的大肥肉。不说那与乡人迥异的俊模样,那文秀的气质,单单那几十亩田就成了人们眼中的香饽饽。
这些还不算,最关键的是韩孝宗未婚啊!如果哪个女孩运气好,成了韩夫人,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赵家村有女孩的人家。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盯着韩宅。碧芬两姐妹刚离开,长嘴妇就将此二女的根底刨了个一清二楚。
外村人肖想本村人的囊中之物,大家怎么会干?
不多久,就有传言出来,刘家女孩大了,晓得自己找婆家相看男人了。
开了春儿,万物复苏,田间山坡桃花李花杏花,还有山菊油菜各种野花竞相开放。到外头走一圈儿,就会染一身花香。
蜜蜂儿对着花蜜跳跃,蝴蝶儿在花间跳舞,麻雀儿站树梢唱歌,黄狗儿跟着主人在林间穿梭,花猫儿展开的肚皮晒太阳,还有那饿了一冬的牛儿羊儿马儿低着头欢悦地啃着青草,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妙。
今年刘三家的肥地用来种麦子。次肥地种番椒,余下土地拿来种杂粮。依春花的意思。全部土地都拿来种番椒,不过刘三始终认为粮食才是第一位,能拿次肥地出来,已经是信任女儿了。
虽然春花想种上足够多番椒,但却没有相应的种子,也没有多余的地。要是能再买些地就好了。
泥块敲得细细。铺平,撒上猪粪,再铺一层沙,将番椒种子均匀地撒上去,又撒上一层稻草灰。最后又用一层细土密密地埋了。
天公作美,第二日,就下起了点点毛毛雨,把土将将润湿,种子就更好发芽了。
农忙时节来到,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绿油油的山坡田间不时传来人们干活的声响、交谈的声音。
过得几日,番椒种子发芽破土,点点白嫩拱在红泥上,分外地可爱。
天气越来越暖,莫说人们李家有好姑娘张家有好儿郎地相看起来,就是动物们也开始躁动起来。
半夜三更地老听见猫儿号春声,吵得人睡不着。
家里的公花猫一天到晚不见猫影儿,东家看灰母猫西家找白母猫,老鼠也不捉了,四处干架,受了伤就蹲在角落里舔口,伤口还没好全又跑不见。
入夜,大家都躺下睡觉了。突然,外头传来猫凄厉的叫声。
春花听了听,好像是自家猫儿在和外头猫儿打架争妻。
刘三从被窝里爬起来,悄悄打开门,抓起一根竹竿摸到树下,要助自家花猫。
三只猫儿盯到刘三来到树下,齐齐嘶叫。
“叫你咬我家小花!”刘三捅着树,恼火地对邻居家的黑猫骂道,“总欺负我家小花!人家找个伴儿容易吗?你这花儿的,不知有多少母猫,还和我家小花抢!打死你!”
黑猫炸毛,朝下怪叫,试探着想避开刘三逃下梨树。
刘三阻着它的道儿,它往哪边竹竿就挑向哪边。
母猫趁机逃走。
春月春雪慌忙忙地跟着出来,听见黑夜里又传来母猫的号春声,齐齐道:“爹,猫跑啦。”
刘三一竿子朝上丢去,黑猫吓得一退,哗啦啦掉下梨树,爬起来就追母猫去了。
花猫朝主人撒娇儿叫了两声儿,跟着跑去。春雪怎么唤它它也不回屋。
刘三安慰道:“好了,等它去,到了秋天,小花就会带一窝小小花回来哒。”
爷儿几个惯常淘气,春花娘也懒怠说,摸摸有福有寿的小脸,温柔地一笑。
夜已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