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六年春,京城西妙物山。山虽不高,亦有悬崖峭壁,兀突石骨,如大树将军独立山顶,傲视天下群雄,无比英武。
一侧山脚下,孤零零的瓦宅门前,见两个半大小人,相视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局面就此僵住,片刻后林静率先开口,“那你能带我一块走不?”
“行。”见如自己所料,魏渊赶忙开口答应下来。
“那我就先不和小姐说了。”见少爷答应了自己,林静心中如吃蜜般甜,漾出了一丝胜利的喜悦,赶忙起身,催促道,“走吧。”
“你急啥,你倒是说说看,想去何处?”魏渊没料到,这丫头如此心急,赶忙开口安抚住。
略一沉思,林静缓缓开口,应道:“我想去见我爹娘。”
闻言魏渊才明白过来,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此事,想罢多时便答应下来,“行,那你父母现在何处?”
“静儿不知,听魏叔叔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许久才能回来。”林静轻摇着脑袋,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怎么又和自己这个倒霉老爹有关,魏渊暗骂这,心中却是越发没底,魏述身上的疑点太多,自己还是早走微妙,迟则生变早晚要出事,索性就带着林静浪迹天涯,凭自己这身能耐,寻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各自收拾一下衣物,带上金银细软,打宅中出来,便向着林中走去。
……
某处竹林中,男孩挽着裤腿,鬼鬼祟祟趴在路旁灌木中。魏渊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想着前面不远处便是官道,是通往自由的大门,心中便燃起一股力量。
眼睛四处打量,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流。经过先前九次失败的经验,魏渊对这次的突围很有信心。
虽说如今,他还是个小孩子体态,但近些年来,他闲来无事,整日在山中上蹿下跳,体格倒是比前世要好许多。
当今世界,没有手机电视,也没有那些有趣的小说画本,唯一能让魏渊消遣时光的,便是老爹留下的书卷,什么谷物栽培、纺织染色、砖瓦陶瓷、金属锻造、以及榨油造纸无奇不有。
但其中绝大部分书籍,当属老爹留下的各种方剂,外加一本经络腧穴针灸,两者搭配浑然天成。
虽说魏渊始终没有寻到,能把人毒哑的奇药,但静儿显然已经成了他最好的助手,经常被这位小大夫医治的,一会活蹦乱跳一会嘴歪眼斜,万幸老爹写下的解毒方剂奏效得很,才未酿成大祸。
日上三竿,偶有几只无名飞鸟停在枝头休息。魏渊心里盘算着:不等了,一会先用毒针,紧接着跟上迷药,凭你能耐再高,也是具肉体凡胎,难不成还能躲过这迷药不成。
等毒倒那老狗,便回去带上静儿,随便去个什么地方,凭自己前世留下的经验,当个白手起家的富一代,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平稳心神,魏渊牙一咬心一横,便要起身冲出去。就在此刻,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少爷,您屁股露在外……”
话音未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响彻竹林,灌木中一道身影原地弹起,魏渊双手安抚着自己胸口,鬼嚎爬出数步之远,很显然突如起来的一句问候,吓得他不轻。
林中小路上,魏渊面色惨白,嘴唇微抖,身体却越发僵硬,双眼死死盯着灌木后方。
只见得,一位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男子,缓缓站起身,那凸起的眼窝,搭配上一副奸细的嗓音,身着一件哑光的黑衫,似躲在阴暗处的厉鬼,满脸堆欢地站着,让人倍感不适。
还没等魏渊,平复住自己的心神,男子却率先躬身行礼,随后开口说道:“少爷缺些什么,尽可吩咐属下去寻,不必亲自出山。”
一旁的魏渊,面露鄙夷之色,此时的他,可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屁话,双膝微曲,藏在身后的右手狠狠一挥,袖中的两根梅花针,便应声飞射出去。
虽练习时日不长,但这么近的距离刺中目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老爹留下的这种毒针,只要沾上丁点,便要躺个数日。
两根梅花针划过灌木丛,不偏不倚地扎向黑衣男子胸口,见对方来不及躲闪,魏渊心中一喜,想着:也不过如此嘛。
没等他笑容挂上嘴角,只听“铛铛”两声脆响,梅花针应声折断,无力地落到一旁。定睛看去,只见黑衣男子,单手握着一根通体暗红的木棍,脸上的诡异笑容,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魏渊叹息着:看来自己手劲还是小了些,不过好在自己还有法宝。气定神闲便两脚蹬地,借力向前跃去,双手伸向后腰的布袋,摸索着自己最后的绝招。
“嗵”的一身闷响,魏渊双脚同时落地,身形却就此停住,先前坚毅的神情,却在慢慢暗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默然,他知道自己又又又败了。
远处的黑衣男子,此时已经来到魏渊面前,手中木棍高高的举过头顶,便要砸下。
“停!”见状,魏渊赶忙双眼紧闭,一个“停”字脱口而出,举着木棍的黑衣男子也不由一怔,心里疑问着:哪里有打架,打不过就喊停的?
可魏渊不管那套江湖规矩,一声悄然的叹息后,便转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浮土,双手向后一背,拖拉着脚步,向着魏宅的方向走去。
身后黑衣男子见状,赶忙快步向前跟上,伸手从自己腰间摸出几个颜色各异的金属丸子,毕恭毕敬放在手里,“少爷,您这迷药做的,可当真是一绝。只是这曼陀花,放得属实多了一些,味道重得很。”
前面步伐有些懒散的魏渊,并没有接过自己的决胜法宝,两个人就这样在林中穿行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一个阴险狡诈,一个心狠手辣。
刚刚的闹剧,也在一句恭维声中,滑稽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