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变了,话题只会越来越多,都城里显得愈发热闹。
不过,如此一来,从前的真真假假便愈发难以分辨。
赏菊阁被封了门,除了采买食材的人每日能出门,其他一众人俱数都被看守起来了,只能在赏菊阁自由活动,若是想出门,便会有凶神恶煞的御林军手持长枪阻住去路。
是故,玉娘知晓外头传言的时候,已经晚两三日。
那日媒婆来,玉娘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拒绝了,本以为媒婆得了夏蝉的酬金,势必要把自己纳进门去全了她贤惠的名声,却不成想,媒婆一听玉娘话语中还另有所图,当即冷言冷语的嘲讽了几句,甩着帕子走了。
看着媒婆那肥硕的身子出了院门,玉娘都没反应过来。
再追上去,大门口唯有冰冷的两张面孔,和他们手里那两把明晃晃的大刀。
笃定慕风和夏蝉丢不起人,也坚信他们是那种信守承诺的人,玉娘便等着媒婆再次登门,这一等,七月都过完了。
终于,玉娘坐不住了。
送出去的信鸽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走丢了,抑或是被人半路截获了,玉娘得不到外头的消息,心急如焚。
差了身边的丫鬟去打听,才从后院做粗活,每日从二门处接送蔬菜米面的那个小厮处得知了外头的传言,玉娘听了,险些气的晕厥过去。
“姐姐,如今可如何是好?那媒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若是慕夫人当真恼了姐姐,不再过问,那可怎么办?”
知晓玉娘心里不爽快。慧娘过来陪她说话。
摇了摇头,玉娘的唇角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有些志在必得的肯定。“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我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我输得起,而她,却输不起。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件事,必定会以我进了慕宅的门结束,否则,以后每每提及此事,她都会颜面无光。”
心里有些不齿,慧娘却并未敢表露在脸上。只有些惴惴的说道:“就像姐姐说的,咱们是什么人,值得旁人这般惦记?如今,是姐姐回绝了媒婆的,慕夫人若是顺水推舟的就这么拖着,时间长了。这风头过了,赏菊阁也好,姐姐也罢,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资。谁会时常提起呢?慕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又有谁愿意和她过不去。触她的霉头?”
似是当头棒喝,玉娘瞬时呆住了。
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么?
玉娘在心里惶恐的说道。
再抬眼,慧娘已不在身边,而天色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玉娘的心里。也跟着冷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起身,玉娘梳妆好。从妆奁盒里取出一叠银票,径直到了正门处。
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大门便从外面打开了,见门外站着的那两个侍卫一如既往的冷面,玉娘柔婉的笑道:“二位大哥辛苦了,前几日,慕夫人还派人前来探望玉娘,玉娘想去瞧瞧慕夫人,还望两位大哥通融一二。”
“不行,上头吩咐了,赏菊阁里,不得放出一个人去。”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厉声喝道。
“大哥,可,玉娘答应过慕夫人,会好好思忖,待到有了答复,派人告诉她一声的。这如今……”
迟疑了一下,玉娘像是突然有了主意一般,“这样吧,大哥当完了值,替奴家去慕宅一趟,送个口信给慕夫人,这样可好?若是慕夫人吩咐,大哥再回来告诉奴家,抑或慕夫人会派人前来,大哥觉得可行?”
说着话,玉娘微微的垂下了头,怯弱的身影,在朝霞的掩映下,显得愈发娇美。
那两人四目相对,心里已松动了几分。
“劳烦二位大哥了,这些碎银,给两位大哥打酒喝。”
说着,玉娘从袖笼里掏出了一个装着银锭子的荷包,俯身放在了门槛边。
身如扶柳,玉娘站起身冲那二人行了礼后,转身离去了。
“要不,就替她跑一次腿?我听说,慕夫人是打算替慕将军纳她进门的,若真是如此,她将来便是慕将军的枕边人,咱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你说的?”
那高个男子问着同伴。
目光从那色泽鲜艳的荷包上收回,矮个侍卫点了点头,“就听刘大哥的。”
说罢,矮个侍卫回头看了看,动作迅速的将那荷包捡起来,递给了高个侍卫。
入夜时分,夏蝉便收到了赏菊阁门前那两个侍卫送去的口信。
“怎么了?”
听丁香回了话,还看了慕风一眼,继而才转身出去,慕风看着夏蝉笑道:“你们两人又合起来算计我呢?”
撇了撇嘴,夏蝉嗔道:“哪敢算计你啊?就不许我们说说悄悄话儿?”
虽如此说,夏蝉还是说了实话,而慕风得知是玉娘送来的口信,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尽,泛起了一丝难以压制的憎恶。
见慕风这般,夏蝉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轻柔的为他拿捏着脖颈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
冷声说着,慕风站起身,将夏蝉压在书架上,俯下身咬了一口她细小的耳垂道:“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连我都敢拿来做人情了。”
被慕风的语气吓到,直到此刻他做出了这样轻佻的举动,夏蝉才知晓他是故意的。
“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孩子们该进来了……”
娇声嗔着,夏蝉动手推搡着压在身上的慕风,没一会儿,便被慕风钳制在怀里,一打横抱了起来,“这会儿,孩子们都由乳母带着准备睡觉了。蝉儿,做了错事,难道不该好好认错吗?”
戏谑的说着,慕风抱着夏蝉进了内屋。
床幔落下,春/情渐浓,不一会儿,屋内便只余两人的粗喘娇/吟声,愈发显得这夜色迷蒙旖/旎了几分。
第二日,夏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主子,那玉玲珑一早就来了,此刻正在二门的茶房里候着呢,主子可要传唤她进来回话?”
服侍着夏蝉梳洗妆扮,丁香轻声问道。
柳眉轻挑,夏蝉点了点头应道:“去唤她进来吧。”
用了早膳,又漱了口,夏蝉刚到正屋坐定,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进接着,屋帘掀起,玉娘跟在丁香身后走了进来。
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头上更是珠钗全无,只手腕上带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
玉娘走过来,在夏蝉面前三步处恭敬跪倒:“玉娘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夏蝉开门见山的说道。
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夏蝉连脸面功夫都不愿意与自己做了,玉娘心中虽气,却也不得不忍耐下来。
眼圈瞬时红了,玉娘含着泪低声泣道:“两年前,玉娘遭受大难,及至醒来,却连自己从前是谁都不记得了。后来,才知道了真实的身份,所以,玉娘才一路行至都城,想要找到兄长玉郎,却不成想,兄长早已去了……”
悲戚的哭着,见夏蝉全然不搭话,玉娘擦拭着眼泪,哽咽着说道:“玉娘轻信人言,以为……以为兄长是因将军而死,所以,所以做出了那样的事。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与玉娘一般计较,玉娘感激不尽,可并非玉娘不识抬举。知晓兄长已不在人世间那天起,玉娘便立下誓言,要为兄长守孝五载,所以,所以……”
“所以,你才回绝了我差去的媒婆?”
心中觉得好笑不已,夏蝉沉声问道。
点了点头,玉娘再未多言。
“那你此番来,是想说什么?”
夏蝉继续问道。
似是未想到夏蝉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玉娘愣住了,眼中的泪却滑落的愈发汹涌,“妾瑟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将军,可如今,玉娘着实不愿做那不仁不义之徒,所以,还请夫人体谅妾身。”
“体谅你?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体谅将军,还有那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的玉郎?”
见玉娘如此惺惺作态,夏蝉再也无法平静的陪着她演下去了。
站起身走到玉娘面前,夏蝉俯杀视着她的眼睛道:“玉玲珑,一个人可以假装她失忆了,可是,究竟有没有失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到底打了什么算盘,天知地知你自己知,你想要算计将军也好,想要算计我也好,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放弃了,所以,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谁,谁是玉玲珑?妾身是玉娘,是玉郎的妹妹……”
嘴唇轻颤,玉娘的牙齿也跟着打起了颤。
直起身,一脸悲悯的看着玉娘,夏蝉不屑的说道:“当日,将军放过你,只凭你拿着自己的身契,手里还有些银两,如今过的不定有多舒服惬意呢,可你偏生不惜福。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只有一句话,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说罢,夏蝉回头看了一眼丁香,丁香点了点头,拉扯着已经呆若木鸡的玉娘朝外去了。
八月的都城热闹之极,摄政王的万寿节,还有八月十五,所以,几条街道上都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而点心铺子里,也摆出了清香扑鼻的各式月饼。
而北大街的赏菊阁,更甚从前的冷寂。
那个前些日子还被众人津津乐道要嫁进慕宅的玉娘,如今,成了众人幸灾乐祸口口相传的笑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