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厨

    所有的顶尖的大厨都喜欢对细节有很好的掌控，这句话太绝对了。

    但是对细节掌控不好的厨师，绝对成不了顶尖的大厨。

    就像荣羽对事物的认知一样。

    在最初学做菜的时候，喜欢做菜很快，大火翻炒。这样容易出效率，目的是为了自己能够适应那些小餐馆的快节奏的就餐方式。小餐馆的客人流转快，是赚取利润的方式之一，

    等做菜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之后，他就讲究慢，慢工出细活，慢下来，就能更好的掌控火候，理清楚细节。这时候，做出来的食物，就能适应更加挑剔的人群。

    等细节不断的完善之后，会发觉食物的细微的口感和细节的关系并不是很大。可以讲究细节，但是不能执着于细节。所以这个时候的厨师，会掌控顾客口味的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加入自己对食物本质的理解来进行烹饪。

    就像是红楼菜里面，即便是刘姥姥品尝的茄鲞，经过了七八样配菜的烹饪搭配之后，还能有点儿茄子味儿吗？

    如果这七八种食物都混合在一起，即便是对吃很讲究的贾府老爷太太们，也是吃不出这些食物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荣羽笑了笑说道：“你们俩都说的很对。米其林大厨最注重的就是细节，而且因为细节，所以让顾客有了很尊贵的感觉。这都是细节所带来的。”

    “其实作为烹饪大国，我们的中餐也讲究细节。《论语》里有句话，‘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所以我们中餐对饮食的讲究可以追朔到几千年之前。和西餐相比的话，要多出太多年了。”

    荣羽顿了一顿又笑道：“我告诉你，在这道牛排里面本来应该用到的迷迭香，我用了另外一味代替，你们吃出来了吗？”

    张若颖摇了摇头。

    “所以细节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张若颖又摇了摇头。

    然后荣羽看向另外两名女孩子，笑着说道：“你们俩吃出来了吗？”

    两名闺蜜也摇头。

    荣羽就摊开手笑：“你们看看，讲究细节对于厨师来说，很重要，但是执着于细节的却是顾客，因为顾客要讲究的是那个格调。”

    “到底是什么代替的。”

    “龙蒿汁来代替，这样可以很好的抑制了牛排里面的酸性物质。”荣羽继续侃侃而谈，“而且龙蒿带有一种茴香味，在经过烹饪加热之后，茴香的刺鼻的味道会弱化，很好的起到了调香的作用，却又不影响肉质的主要的香味来源。更重要的是龙蒿半甜，还能起到调味的作用。而且里面富含维生素c，所以才是牛排的最佳搭档。”

    荣羽说到这里，看着三个女生笑道：“而这些细节，顾客需要了解吗？”

    三个女生都懵逼了。

    主要是被荣羽的夸夸其谈给唬住了。

    “所以只要了解到你们的大致口味，然后几分熟，作为厨师的职业素养，加上对食物的理解，基本上就能够做出符合你们口味的事物了。而符合口味这种事情，则是厨师在烹饪时候要讲究的细节。所以细节不是鸡是养了几年的，是公的还是母的，是从国外来的还是国内散养的。”

    办公室闺蜜就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长见识了。”

    同学闺蜜也点点头：“还真是名不虚传。”

    张若颖：“果然能说会道。”

    “所以对于一个厨师，可以讲细节，但是对于食客，执着于鸡是养了两年或者三年都没有意义，因为不管是几年的鸡，厨师都可以将它做成适合你口味的美食，这就是厨师的艺术。”

    张若颖轻轻的鼓掌，然后对着荣羽点点头。

    “还不错，虽然我还是不怎么认可你，但是却说不过你。手机支付还是现金？”

    她决定撤了。

    吃了一顿饭，算是可以交差了。对荣羽的印象还不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嘴巴能叭叭的。

    张若颖对荣羽印象如何，荣羽是不在意的。

    当然如果黄甲要想成为张卫公的女婿，肯定是还要努力的。因为张若颖出门的时候，对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的黄甲，正眼都没有看一下。

    这就有点儿受挫了。

    服务员开始收拾了。

    荣羽几个在大堂烤火，然后准备在艺厨吃了饭之后回家。员工晚餐荣羽是不动手了。范然接过了这个差事，反正就是做给员工们自己吃。

    一群人围了一大桌。

    范然做的是鱼杂火锅，还有牛肉丝火锅，还有白菜豆腐汤。三个火锅架好之后，炖上，一桌人吃得直冒汗。

    星沙人喜欢吃炖菜，一边炖一边吃，这种吃法特别实在冬天里，又舒适又安逸。

    一边吃的时候，范然就一边问。

    “羽哥，厨师讲究细节，顾客就不用讲究细节了？如果遇到非要讲究细节的顾客，该怎么做？”

    范然是个好学的，这段时间就能看得到。

    “厨师讲究细节，顾客更加讲究细节。”荣羽笑，“因为顾客的口味才是评判厨师手艺的唯一手段。”

    “啊？”范然懵了，和刚才荣羽说的不一样啊。

    钱多多吃吃的笑着，觉得自己的男人好坏。

    荣羽也笑：“其实刚才我说了那么多，有一些是忽悠张若颖的。千金大小姐，也可能在国外待过，也可能吃过比较高级的西餐。所以别人讲细节，她也讲细节。但是这次来，她是来挑衅我的，不忽悠她忽悠谁？”

    聂小青也点头：“明明我们是中餐馆，她们非要吃西餐。明明对西餐的品味不高，却又装的很高级的样子，你说这是恶心厨子呢，还是恶心我们？”

    “哈哈，赞同！”

    钱多多举手，两个女人难得达成一致。

    所以聂小青还迎着钱多多举起来的手，两人击掌相庆，相视一笑。

    女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友谊？

    荣羽看了一眼，不想评价。

    出门的时候，一般都是员工们先走，然后就是范然，最后才是荣羽他们三人。今天最后走的是五个人。

    加上了钱多多和周艳艳。

    周艳艳磨磨蹭蹭的等到了荣羽他们一起出门，然后走到聂小青的身边说道：“青姐，这个月做满了，我……我就辞职。”

    聂小青看了看周艳艳，没有说话。

    周艳艳有些尴尬，低下了头，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青姐，我真的是想辞职。”

    “嗯，给个理由！”

    周艳艳：“……”

    她还没有想好理由，反正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辞职。

    荣羽看周艳艳和聂小青说话，就直接拉着钱多多闪人了。黄甲也跟着一起熘了出来。

    这件事情本来就归周青青管的。荣羽只管做菜，周青青就负责艺厨全面的工作，包括员工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我先走了！”

    黄甲今天有些不爽，因为张若颖对他熟视无睹，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无视的一种悲愤。同时也不想看荣羽和钱多多撒狗粮。

    荣羽打算和钱多多走回去。

    但是在院子门外的时候，看到了对面的王铁军的私房菜似乎生意还不错。尽管上午的时候有些小插曲，但是王铁军本人的面子和黄甲大哥的面子还是有的。

    多少还是有人来捧场。

    “有没有信心赢他？”钱多多看一下荣羽问。

    荣羽摇头：“为什么要赢他？就像你和骆文婷一样，你想赢她吗？”

    钱多多摇头笑：“以前或许会想，但是现在一点儿都不想。”

    荣羽就点头：“这就对了，以前脑子里想的名和利，所以什么都想去争一争，不管是骆文婷还是骆武婷，你都想去争一个输赢。但是现在你追求的东西不同了，你想要的是更纯粹一些的梦想，是音乐的艺术，所以相比于音乐的名利，更多的是不屑。”

    钱多多就仰起头，勐对着荣羽的嘴唇啄了一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冰雪里春风吹醒的花儿一样，绽放开来。

    “你为什么这么懂我？”

    “因为我们深入交流过啊！”

    “死流氓！”

    然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钱多多就快活的在前面一走一蹦，就像是一个快活而单纯的初中女生一样。

    其实两个人的相处很简单，简单到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心情舒畅一整天。即便是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也能让时光变得很容易消磨，觉得一忽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钱多多带着荣羽去了以前常去唱歌的酒吧。

    台上的歌手正在唱歌，就是那个叫茉莉的歌手。虽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这个歌手的形象有点儿变化，现在已经是一头黄毛了。

    然后歌声就骤然停了。

    很多人看台上，然后又顺着茉莉的眼光朝门口看过去。

    老板已经快速的到了门口了，然后大声的喊了一声：“欢迎我们的女王钱多多回家——”

    老板的嗓门很大，还喊得富有激情，顿时将酒吧的气氛给燥起来了。很多人站起来，扭着身子看酒吧的门口，还有人吹口哨欢呼，鼓掌。

    “钱多多——”

    有个女生尖叫了一声、

    “钱多多——”

    然后就有更多的声音在大喊起来，最后就形成了有节奏的喊声，喊着钱多多的名字，一直到钱多多径直走到了台边。

    因为那个茉莉早就站起来，将位置让了出来。

    等钱多多走上去的时候，她就在钱多多的身边，看着她经过，然后说了一声：“多多姐，加油！”

    声音虽然有点儿小，但是钱多多听到了，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加油！”

    “我会的！”

    茉莉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就因为刚才钱多多对她回了一句话。她一直都想成为像钱多多一样的人。

    从草根到明星的过程。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梦想，也是很多女孩子的梦想。钱多多就是现实，也是梦想。所以她的出现，就是茉莉的梦想照进现实的版本。

    “亲爱的朋友们，我回来了！”

    钱多多拿起话筒的时候，她真的就像是一个女王了。在张良颖的工作室的培训之下，她的台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加的从容自信。

    《春风得意》的前奏响起，钱多多就用手指着台下的荣羽。很多人都朝荣羽看了过来。

    荣羽就对着钱多多竖起了大拇指。

    “我在青山外盖房……”

    第一句居然是台下的荣羽唱出来的，原来老板早就见机得快，在钱多多指着荣羽的时候，给他整了一个话筒在手里了。

    “我在人间疏狂……”

    第二句还是荣羽。然后他就被众人簇拥着朝着台上走去了。

    与其说荣羽快步的走到了台上，还不如说是被众人一步一步的推着走到了台上的。等上台了，他和钱多多就面对面了。

    “我打马长安夸红袖，斜桥倚东方……”

    钱多多接着唱了下去。

    两人第一次这样在台上唱歌，而且还是对唱，台下的气氛就更加热烈了。因为荣羽一直就是钱多多传说中的男人。是她在节目中毫无顾忌的宣布的男人，所以很多不认识这个男人的，都在疯狂的拍照。

    “我与春风得意唱，扁舟天地广……”

    随着两人一起最后的那句歌词的落下，钱多多将话筒插在了支杆上，就拉着荣羽飞快的下台了。

    全然不顾后面的“再来一首”，还有“钱多多我爱你”等声音，一路上哈哈大笑着，在马路上奔跑着，一直冲上了河堤那边。

    钱多多一边跑，一边还转过身，拉着荣羽的手转一个圈。然后又朝前跑，知道她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弯下腰喘气，两手支撑在膝盖上。

    “太爽了！”钱多多就喜欢这样的体验，想唱就唱，想跑就跑，“我与春风的一场，扁舟天地广——”

    她直起腰的时候，又忍不住站在大堤上，对着河岸尖叫着唱起来最后的两句，她觉得这两句真好，完全就是她的心境。

    根本就没有着调，反正声音怎么高就怎么喊出来。

    大堤上早就没有雪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路灯和月光混在一起，让湿润的水泥地显得漆黑，就是这么一套黑色的路，延伸到了路灯的尽处。

    荣羽看着这个姑娘，一身白色的风衣随着河风猎猎的发出了声音，然后头发也随风飘了起来。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拍照的按键。

    画面定格了。钱多多的背影，被风撩起来的长发，往一袭飞舞的风衣，还有身边的那根路灯柱子，还有灯光和暗黑的天空中的月亮。

    很唯美的画面，就像是一副狂放的油彩画。

    以至于荣羽在很多年之后，依然会对着这个女人，看她的照片。看她的白发和黑发之间黑白交错的影像和时空交叉带来的青春和沧桑的变化。

    钱多多是在早上离开的。

    她在床上就和荣羽告别了，所以硬是不让荣羽送她去火车站。她说怕自己回头的时候，看到荣羽的身影，就会舍不得走。

    荣羽就真的没有去送她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钱多多走了，生活还会继续啊！

    每一次和钱多多在一起的时候，日子都过得非常的炽热。荣羽可以放肆的放开自己的情绪，放纵自己的行为。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解放自己的天性，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钱多多。

    第二天的时候，刚出门，隔壁聂小青的门也就开了。彷佛这姑娘就像是等在门口，只要一听到荣羽开门，她就会立马开门一样。

    “这么巧？”关键是聂小青还会这样问一句。

    “你是不是在这里等着我？”荣羽问。

    “你怎么不在你脸上贴一张画！”聂小青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画？”

    “无颜祖啊！”聂小青装的很不屑，“不要脸的祖宗，简称无颜祖。”

    特码的，这姑娘现在变得牙尖嘴利了。

    “好好说话，不好好说话我就不等你了！”荣羽威胁，因为他跑步的时候，每次都要等聂小青，因为这姑娘实在是有点儿慢。

    “稀罕！”聂小青一扭身，就自己先去了电梯口。

    雪已经融化了，这是必然的。除了角落边边上还有点雪的残迹，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前两天还下过一场雪。

    “周艳艳的辞职我批准了！”

    两人并肩跑步的时候，聂小青就说道。

    “嗯？因为范然？”

    荣羽不扭头的问道。

    “是啊，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两个人这样相处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聂小青已经有些气喘了，步子又放慢了，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爱而不得，你是不懂是一种什么体验的。我懂！”

    说道“我懂”这两个字的时候，聂小青几乎是咬牙切齿。

    “过了啊，我们是合伙做私房菜的，不是合伙过日子的。”荣羽警惕，马上就看聂小青，“你太狡猾了！”

    “哈哈！”

    聂小青大笑，然后勐然的加速，超过了荣羽。只是没跑多远，就气喘如牛的停了下来，还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装模作样锻炼的女人，总是会找很多的借口停下来休息。

    聂小青的借口很拙劣，说是女人生理期，不能剧烈运动。

    等荣羽跑了一个圈之后，再回到她停下来的，有锻炼器材的地方的时候，聂小青正在器材上扭腰，对着他说道：“打算重新招一个人。”

    荣羽脑子里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等这个月做满了，我们有时间，慢慢物色吧。”聂小青感慨，“看来还真是……办公室恋情真的会影响到企业的运转和效率啊！”

    这件事情不太着急。两人提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讨论了。

    等荣羽回家洗漱完，吃了早餐去艺厨的路上，还遇到了王铁军。

    “王老板，吃了吗？”

    “吃了，吃了，荣老板发财啊，生意不错。”王铁军也笑着和荣羽打招呼，只不过笑起来，脸皮扯动几下，不像是真心的。

    “我就说过了，你现在时来运转，看看，这生意不就做起来了？厉害啊！”荣羽对着他竖大拇指，“嚼得菜根，百事可为啊！”

    “托您的福！”

    王铁军还朝着荣羽供一拱手，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荣羽一边进院子，一边思索了一下，“嘶！”还真是这样啊。如果不是黄甲和自己在这里开了私房菜，让黄甲的老哥感受到了威胁，也就不会还有他对王铁军的投资了。

    看来老子还真是他的贵人。

    进了院子，看到周艳艳正在大堂里拖地，就喊一声：“周艳艳！”

    周艳艳停下来，看荣羽，打招呼：“荣老板，啥事啊！”

    本来荣羽还想安慰一下她，但是仔细一想，都和聂小青说好了，还商量个毛线啊，自己纯粹是嘴巴多，摆了一下手笑：“没事，就是看到你亲切，打个招呼。”

    看荣羽背着手走开，周艳艳忍不住就撇撇嘴，谁信呢。

    私房菜的小院子雅致是雅致了，但是却少了一些市井之气。将外界的一些俗事嘈杂都隔绝了开来，这谈不上什么好坏，反正过日子呗，都是有所得也有所失。

    荣羽下去了大堂旁边的休息室，其实也是聂小青的办公室。她人还没有来，荣羽就坐沙发上，开始拿出自己的手机计算了。

    到现在为止，自己手机上的存款，算上这几个月私房菜的利润分成，得好好的加一加了。拿了聂小青办公桌上的计算器，举着手机上三张银行卡的余额，开始按一下。

    “归零！”

    按了三次加号键之后，然后听着计算机播报：“等于65869233元。”

    声音真的很悦耳啊。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就有了65万的存款了。距离买房子又进了一步了，这才多久？看来私房菜不只是情怀，更是自己的梦想啊！

    再过半年，就可以全款买一套房了。

    一想起这个，荣羽就觉得很振奋。然后又拿着计算机，把刚才的数目再次的算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了再听一次加法过程，然后听那悦耳的播报结果。

    “发财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就像暗自数钱的老财主，忽然听到外面狗叫的动静一样，吓得荣羽手一哆嗦，手机脱手而出，赶紧的两只手慌慌张张的去抢手机，结果还是听到“啪嗒”一声，摔地上了。

    “聂小青——”

    荣羽咬着牙齿，朝着门口瞪了过去。

    聂小青看到荣羽的手机掉下去，就知道坏事了，脚不沾地的跑的没踪影了。

    这女人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