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一架大疆无人机,正在上百米的高空盘旋,利用8k摄像头,对下方的群山进行扫描与搜索。
“发现小山村一座,约三四十户,不见人畜活动痕迹。”
“降低观察高度,尸体,村中各处倒伏尸体多具,遍布血迹,疑似遭流寇屠村。”
“南边山坳发现众多人马踏过痕迹。”
“凤凰山上冒出多股青烟。”
“找到了!残余流寇全都找到了,就盘踞在凤凰山上!”
许家庄商队的无人机搜寻小队立下了大功,只用两三天的功夫,就在茫茫群山中,通过对各类蛛丝马迹的分析,精准锁定了残余流寇的藏匿之处。
之后就不必多说。
无线电报的滴答声中。
仅三十六个小时后。
即十二月十四日,就有近两万的杨王邓朝廷大军,和上万人的天雄军,将凤凰山三面围困(剩下一面是绝壁悬崖),残余流寇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困在了山上,属于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不过在对山上发动进攻前。
天雄军主将大帐中,却传出卢象升勃然大怒的声音。
“左右,将这个败坏军纪、侵害百姓的禽兽,推出去斩首!”
“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推出去斩了!”
“就算此人是本官的胞弟,今日也必杀之!”
“怎么还没人动手,难道要本官亲自执刑?”
怒了。
卢象升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愤怒和痛心。
其实昨天弟弟卢象观带着三千精锐,前来跟他会合的时候,卢象升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无比的震惊,差点没认出来。
每人一套银色的钢甲。
每人一把锋利雁翎刀。
武器装备发生了更新换代。
弟弟卢象观还献宝似的,让亲兵拿出一套半身板甲、一把合金雁翎刀、一双牛皮靴、一套保暖羊毛衫,还有压缩饼干、奶糖、肉罐头等新奇物什,说是送给大哥的礼物,还有这些美味吃食,要请大哥一起享用。
当时卢象升没看出异常,板甲跟雁翎刀他收下了,罐头饼干等食物也吃了,确实非常不错,令人胃口大开,但也立刻询问,足足三千多套的板甲兵器,他是怎么弄到的,难不成是从流寇手中缴获的?呵呵,流寇若有这么精良的武器装备,早夺了大明的江山了,卢象观需要给个合理的能说服他的解释。
“大哥,二弟知错了,虽然你再三重申,不可与许家庄这类商人进行来往,但……我们剿灭并擒获五千多的流寇俘虏后,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若就地释放,吃不饱饭的他们,又会沦为流寇,若尽数杀之,又有伤天和,想了想,不如把他们交给许家庄,送他们去矿山工作,虽然辛苦了一些,好歹也有条活路,我们也能赚些工作介绍费。”
卢象观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对大哥卢象升解释道。
“你——”
卢象升手指了指他,非常愤怒,甚至想叫左右把他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但木已成舟,五千俘虏也交易出去了,不可能索要回来了,加之有不少下属和幕僚求情,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但下不为例,不然他不会轻饶!
而那套板甲和雁翎刀,卢象升表示绝不会要。
许家庄出产的那些吃食,哪怕饿死,他卢象升也一口都不会吃!
跪在地上的卢象观,则擦擦额头的细汗,在旁人的帮忙下站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过关了,这一关是过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谁知第二天,陵川县当地的一位士绅,派人送来一封书信,送到卢象升手中,在信中进行血泪控诉,痛斥了天雄军的所作所为,如抓良冒功、淫辱妇女、抢掠钱财,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恳请卢大人为民做主,将所有被掳掠的良民归还。
嗡!
卢象升喉头一甜,被气的差点吐血。
接着就发生了他一怒之下,要将一母同胞的弟弟卢象观斩杀的一幕。
见左右没人听令动手。
卢象升蹭的拔出腰间佩剑,杀气腾腾的朝卢象观走了过去。
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的卢象观,则认命的闭上眼,栽了,还是栽了,但能死在大哥的剑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大人,要斩就斩我吧,是我要去抓良冒功,二将军阻止了我们,但没能成功,不关二将军的事啊!”
“是我们想要宝刀宝甲,是我们想要许家庄的银元、肉罐头,大人,是我们该死,请斩了我们吧!”
“大人,二将军是你的胞弟啊,手足岂可相残?要杀就杀我们,我们才是罪魁祸首。”
“大人,天雄军建立五年了,这些年有多少兄弟战死沙场,有多少兄弟伤残无以为生,又留下多少孤儿寡母需要照料?大人您可以为了忠君报国,为拯救天下苍生奉献一切,可大人你为我们考虑过么?三千套的宝甲啊,能减少多少伤亡?三千柄的宝刀,又能多立下多少战功?大人你太迂腐了,二将军没有错,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天雄军啊!”
这位将领的话,引起巨大的共鸣,连那些没得到好处的天雄军部将,也纷纷跟着跪下求情。
“大人,饶二将军一命吧!”
“三千套的宝刀宝甲啊,至少可少死三四千的弟兄!虽然我们是侵害了五千多的无辜百姓,但将来我们可以拯救五万、五十万的百姓,大人,给二将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大人,许家庄人都已经要了,不可能再换回来了,此事覆水难收,只能将错就错,我们以后不会再犯就是了。”
“大人,马上就要打凤凰山了,让二将军作为敢死先锋攻山,让他戴罪立功!”
“是啊,大战当头,斩将不祥,给二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面对这么多的恳求之声。
连几位幕僚都开口求情,希望饶卢象观一命,实在不行让他做敢死先锋,攻打残余流寇,戴罪立功。
站在卢象升这边,认为必须要严肃军纪的,则一个人都没有。
孤独。
卢象升感到十分的悲凉孤独,把手中佩剑一扔,一脸落寞的离开大帐,找了个地方一人静了静。
不过当天下午。
山下的朝廷官军,依然向凤凰山上的残余流寇,发动了堪称狂热的进攻,哪怕一不留神滚落下山,摔个粉身碎骨,也阻挡不了官军们的发财欲望。
而此时盘踞在凤凰山上的残余流寇,人数才三千不到,粮草不足,兵甲不足,战马因缺粮已经吃光,机动性大大下降,又因天气寒冷,御寒衣物不足,这些天出现不少冻死冻伤的情况,军心士气更衰弱到了最低点,面对山下十倍人数官军的围困,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末日将至的压抑。
当然官军进攻之前,惯例劝降了一番,说他们已走投无路了,还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为好,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这让一部分的流寇动摇了,太难了,这些官军太强太残暴了,他们根本不是对手,造反果然是一条绝路,还是投降算了。
“不能降!”
穿上一套半身板甲,缴获了一把合金雁翎刀的闯王高迎祥,哪怕在这样的绝境里,也一脸坚定的道:“那个被我抓住审问,已剐了吃肉的官军俘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这次不只是朝廷要对付我们,许家庄也盯上了我们,想抓我们这些人去矿山挖矿!诸位兄弟,你们是挖矿的料么?你们干得了矿工么?这行比种地难多了,稍有不慎便会丧命!还得承受折磨鞭打,名为矿工,不过矿奴而已!”
“你们想做矿奴么?想永远待在矿山,不得脱身,直到劳累而死么?”
“还是轰轰烈烈的战死在这凤凰山上,也不枉做个英雄好汉?”
听到高迎祥的话。
闯将李自成挥舞长刀道:“战!战!战!”
八大王张献忠道:“娘的,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跟官军拼了!”
曹操罗汝才也道:“拼了拼了,宁愿战死,不当矿奴!”
“宁愿战死,不当矿奴!”
近三千的残余流寇,齐声高呼道,坚定了死战到底的意志。
但……反抗意志再怎么坚定,面对山下官军的疯狂进攻,他们依然被打的节节败退,从山腰到山顶不断的退却。
因为官军们的发财欲望更加坚定!
而且官军将士不会近身缠斗,而是只要靠近到十步范围内,便会抛出一张张的牢固网兜,几个人合力一拉,凡是被网兜套住的,大概率是被制服擒住的命运,渴望战死而不得。
战斗进行到傍晚时分。
由于视线不佳,加之残余流寇反抗愈发激烈,地势也变的陡峭不利进攻,官军只得鸣金收兵,结束今天的战斗。
……
凤凰山顶。
高迎祥清点了下义军的剩余人数,只有区区八百余人。
官军这才进攻了半天而已。
末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末日。
又累又饿又疲倦的他们,心里也都非常清楚,他们绝撑不过明天。
“诸位兄弟,等明日官军攻上来了,我们不必搏杀,手挽着手,一起跳下这凤凰山崖吧,他们是得不到我们的,只能得到我们的尸体!”
最为坚强的闯王高迎祥,此刻也发出英雄落寞的声音。
“有什么落到了我头上,咦,雪,下雪了。”这位年龄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流寇,摸摸自己的头顶,讶异的道。
“定国,下雪有什么好稀罕的,不是年年都会下雪么?”旁边的少年孙可望道。
“不是,这雪下的好大,有鹅毛那么大。”少年李定国道。
“糟糕!”
张献忠脸色大变,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脸绝望:“俺们见不到明日的官军了,今晚就会冻死在这山上!”
众流寇脸色变了,再吹着从北边而来的强劲寒流,体温下降的明显加快了,就算所有人挤成一团,也是越来越冷的感觉,甚至有人动了下山投降的心思,虽然当矿奴很惨,但好歹能活下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
“哈哈哈!”
漫天的大雪中,闯王高迎祥却眼睛一亮,忽然发出狂笑道:“天不亡我,天助我等!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闯王已经疯了。”李自成摇头,大家都快冻死了,如何脱身得救?
“不要睡,今晚抱团取暖,都不要睡,待积雪有二三尺厚,便一起搬运积雪,集中投放到南侧悬崖之下,全部扔至一处!我们有八百多人,若齐心协力,定能自救!”高迎祥说出他的脱身之法。
亮了。
剩余流寇眼睛都亮了,可行,闯王此法可行!
……
当晚。
强烈的求生意志下,所有人都没有睡,老天也非常配合的,下了一整晚的暴雪,积雪至少有三四尺厚,提供了足够多的材料,让剩余流寇们,在凤凰山南侧悬崖下,用积雪制造了一处至少十几米厚的‘雪垫’,哪怕从上百米高的悬崖坠下,经过这些积雪的缓冲,也不一定会摔死。
凌晨七点左右。
“我第一个跳!”
高迎祥将自己的那件白袍脱下,用带子绑在自己的手脚四肢上,借助空气阻力降低下坠速度的原理,然后果断纵身一跃。
近十秒后。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令人肝胆一颤。
片刻过后。
“我没死,你们可放心跳下!”高迎祥的声音传来。
“我来试试!”革里眼贺一龙也纵身一跃,看都没怎么看下面,便跳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
贺一龙脑浆迸裂,摔成一团肉泥,他跳歪了,没能落到雪垫上,而是与岩石地面来了个硬碰硬。
这吓退不少的跃跃欲试者,太危险了,还是投降官军比较好。
但李自成没有退缩,他学着刚刚闯王的样子,看准雪垫所处的方位后,再跳了下去。
略显轻柔的砰声传来。
李自成软着陆成功。
有这两个成功桉例,后面又有三百余人跟着跳了下去,成功着陆一百五,摔死摔残一百五,总体成功率只有五成左右。
这让剩下五百多的流寇,没人敢往下跳了,不管山崖下的高迎祥等人如何催促,他们还是不敢拿生命去赌一半的概率。
甚至冒出不少还是投降官军,只要能活命,当矿奴也算了的声音。
“不好!官军上山了,他们又杀过来了!”一名眼尖的流寇,看到山腰处人头攒动的官军,当即惊慌失措的道。
“俺张献忠不能被官军捉住,俺是贼首,下场不是凌迟便是枭首,断无活路,想当矿奴都无门。”
八大王张献忠慌了,只得咬着牙闭上眼,往山崖下一跳,因为别的流寇有选择,他这样的贼首没有任何选择。
砰!
啊!
张献忠发出惨叫,他太慌了,没能跳好,两条腿摔的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惨叫道:“腿,俺的腿断了,痛死俺了!”
“阿大!”
“阿大!”
“俺来救你。”
张献忠的三个义子——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纷纷跳了下去,只有艾能奇没有跟上,而是选择了投降官军。
而山崖下,面对摔成残废的张献忠,又注意到通过绳索下降,即将追击过来的官军,高迎祥、李自成当然不可能带上他这个拖油瓶,转身就熘之大吉了。
好在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三人都安全着陆,又颇知恩义,守在张献忠身边照顾,不离不弃。
直到有十几名官军索降下来,呈半包围圈状,缓缓朝他们逼近。
“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再过来跟你们拼了!”
“别想伤害俺们阿大!”
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这三位少年龇牙咧嘴,或挥舞手中短刀,做出要拼命的架势。
但一张大网兜头罩来,将三个少年笼罩在内,再一收紧,不管如何挣扎,都是一网成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