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澜月半支着脑袋,太阳穴处被摁得泛红,无祁在一旁干着急又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这头疼怎么就不见好呢,司竹的药到底有没有用,要不我再去将司竹叫来替您瞧瞧?”
澜月半合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必了,孤不过是今日没休息好。陈凌的事可安排好了?”
无祁回道:“安排好了,就在东边的空房里,派了我们宫的内侍照顾。”
他淡淡嗯了一声。
“陛下为何要将她放在身边?”无祁觉得凤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这么做有点多此一举。
澜月掀开眼皮,眼底散发着凉意,为什么,自然是,他不信她了。
从上次秋猎的刺杀开始,到后面看到这个人,他都对这个“陈凌”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刺杀一事,就算不是她,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他提醒无祁:“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你必须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
只是无祁嘴上应了,却心里想不明白,既然陛下怀疑陈凌,又为什么不找个机会除了去,而是将隐藏的危险留在身边亲自观察,这个人真有这么重要么?
经过一阵子的缓和,头疼的发作已经渐渐平复了,澜月起身,来到架子前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放的是关于凤凌的身世背景调查资料。
“陈凌,年十八,原名狗娃子,父母不详,以婴儿之身出现在兰城,被第养父捡到一直供到六岁,后村里被马匪洗劫,流浪于各地以讨饭为生。直到四个月前,摆脱乞丐的身份加入镖局,与一商队来到皇城,后参军。”
“四个月前,摆脱乞丐……”他合上信若有所思。
无祁问:“可有不妥?”
澜月:“如果查到的信息属实,那恐怕我们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原先的狗娃子了。”
无祁闻言一惊,“怎么会?那这个陈凌是谁,是谁派她换了顶替了原来的陈凌,为什么要这么做?”
澜月将信置于烛火上点燃,扔进盆里:“目前来看,她与齐心艾并非一方。只要不是齐心艾的人,孤都能留她一阵子,给她一个机会。”
“可除了齐心艾,还有谁想陛下您……”
澜月轻讽一笑,缓缓道:“那可就太多了。”
无祁捕捉到他眼神越来越暗,只觉得头皮有些寒意。
距离百米的凤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和金花聊天,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掉了一半了。然而就算知道她也不慌,因为她并没有被掉包,而是实实在在的兰城乞丐,一切证据都立不住。
虽然被强制留在了宫里,但她不是犯人,也没有被禁足,一般的要求都是能得到满足的。凤凌画了张图让金花请示无祁,隔日无祁就送了一把轮椅过来,做工都比之前在什喀州的那把要精致。
然而正打算坐着轮椅在宫里旧地重游时,男皇叫她了,不能在他面前坐着,只能摒弃新轮椅柱上拐杖。
皇帝寝宫不一定是最大的,但一定是花心思最多的。过去来的次数算不上多,托父亲的福也算不得少,然不过几载这屋里的主人就换了一个,难免让人不适应。
“草民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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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陛下。”凤凌对着处理公务的澜月俯首跪拜。
他淡淡嗯了声,未抬眼看她:“起。”
凤凌捡回拐杖艰难起身,明明都看到她腿有伤,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选择忽视,跪来跪去太折腾人。
她刚腹诽他就松口了:“赐座。”
下人立刻搬来椅子,凤凌道了声谢心安理得坐下。
澜月还在看那些折子纸张,仿佛没有空余的心力应付她,可这又叫她来做什么,来看他有多么兢兢业业处理国家政务?还真是闲得蛋疼。
他不出声她也安安静静坐着当隐形人,就僵持着谁比谁先按耐不住。
屋里除了两人还有个无祁,别看他在外面挺会说话的,在男皇身边就非常守规矩,没事干的时候就站着发呆,凤凌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中午吃什么。
凤凌小幅度揉了揉腿,尝试让自己舒适一些。
时间一点一滴爬过,比平常时候缓慢,大约过了一刻钟之久,埋头干活的澜月放下了笔,轻轻舒了口气。
无祁很勤快递上一杯温好的茶水,他珉了一口,才将视线落在“规规矩矩”坐着的凤凌,起身抽出一张纸放置于案上,对她说:“你过来。”
“是。”凤凌起身靠近几步。
他看着她皱了下眉:“坐下。”
坐哪?
凤凌抬眼回看他一眼,正巧碰上他的目光,一没忍住便多看了几秒,她没明白他的意思,也没问坐哪里这个蠢问题,试探着在他位置对面跪坐于地板上。
不过她应该猜测的没有错,一支笔递过来,听到他说:“既然你不愿制作开花弹,那便将制造方法写下来,这代表你的诚意。”
凤凌心下第一时间还是不愿的,但他这么说已经是在退步了,如果她还是拒绝就是驳了他的面子,说不定一怒之下她就小命不保了。
这可怎么应对?思绪一瞬即逝,她接过毛笔,笔尖置于纸面迟迟没落下。
“怎么,不想写?”头顶传来淡淡的压迫。
凤凌放下笔,转了个身对他低头解释:“草民并非不愿写,只是怕这法子写在纸上有风险,万一落在他人手中反过来对付陛下,那便是草民的罪过了。”
他说:“你的意思是,孤连一张纸都保不住?”
凤凌垂着头回道:“草民并非此意。”
“你既不愿亲自制造,也不愿将法子传授他人,那孤留你岂不是也没有必要了,防止你落入他人手中严刑拷打,不如孤早早送你离开这世间的好?”他嗓音清润悦耳,然说出的话却没那么让人舒适。
凤凌呼吸一紧,她不怀疑他不会说到做到,这话倒是提醒自己了,如果把方子写下来,那她岂不是没有了价值,到时候想杀就像杀只鸡一样容易。
“你先前所说的疑虑,孤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转身漫步来回,长长庄严的衣摆划过棕红色地板。
“开花弹出世对各国均有了一定的影响,你如今已是各方掌权者暗中争夺的对象,就算你不愿看到这天下受战乱之苦,也由不得你了,这样的争夺将一直持续到你被人暗杀。如果你想摆脱危险,最好的方法便是将这份独一无二的危险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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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若孤掌控了开花弹的制造方法,你就会在她们眼中失去了诱惑力,而凤阳对她们的威胁也就接重而来。”
同时,目标也会转移到澜月身上,凤凌暂时就会安全。
凤凌忽的抬头直视他,正色问:“陛下会用它挑起战争吗?”
他凝视入她眼底,缓缓道:“如果孤说会呢?”
凤凌撇开视线恭敬垂头,决然说:“草民既已应了齐大人的招揽,自此以后便是陛下的人,不管陛下的决定是什么,草民都愿追随陛下。”
澜月眼中划过讶异,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隐藏了,轻笑:“是么,可孤还不信任你的忠诚。孤说了,开花弹的制造法子是你的诚意,如果你想留在孤身边做事,那便知道怎么做了。”
他撩袍在她对面坐下,等她的实际行动。
凤凌思索一瞬,终究还是转回来捡起了笔,白净的纸面增添一个又一个规整的字,她写了整整一页才将制作方法粗略表述完成。
呼了口气,她放下笔将纸双手呈上:“这些便是开花弹的制造过程和份量比例,但草民不得不提前和陛下交代一事,开花弹的制造过程非常危险,如果不是经过培训的专业工匠,很容易会在中途爆炸产生死亡。”
这话不是忽悠人的,军工制作本来就很危险,虽然这开花弹只是军工武器中的较早期的一个,但条件有限下制作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就连知道理论方法的她也是经过实验才得到像样的成果。
然而澜月在接过纸后就消了声音,没有回她的话。
屋里安静得可怕,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易察觉稍稍抬眼将视线往上移一点,便见捏着那张纸的手,此刻似乎有些用力得泛白。
她不禁皱了下眉,有种不好的直觉。
“听闻你是兰城人,从小双亲双亡?”他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却莫名有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凤凌如实回答:“是。”
他说:“说清楚。”
她眼神轻动,想了想还是将这些日子对别人所说的身世统一过后再表述出来,“草民从记事起便没有亲人,吃百家饭长大,后遇到一世外高人,跟着她学了些本事,高人云游后便来皇城参了军。”
“几岁没有亲人?”
她知道个鬼!奈何还得硬着头皮编下去:“具体草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一直没有父母。”
“什么时候学的本事?”
“十岁出头。”
“跟着云游高人学本事后,去了哪?”
她总算是知道了,他这是在怀疑自己了,可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将原身的背景调查清楚,如果调查清楚了,她说错了一点,就会立即被发现不对劲。
在兰城活回来后只想着回皇城看看情况,而忘记了去了解自己这个新身体的过往,如今可真是入坑了。
“怎么,这很难回答吗?”他声音压低了些,似心情略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