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云阔天青,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朱尧在寒雪蜈蚣的背上皱着眉听着灰岩讲着咒文,跟听天书似的,只能强迫着自己一点点听,不耻下问向灰岩请教。
灰岩、白岩俩兄妹,长得都很一般,属于扔进普通人堆里再也挑不出来那种。两人皮肤黝黑,身材干干瘦瘦,一幅吃不饱导致营养不良的状态。性格沉默寡言,平时目光深邃,看起来呆呆的,一个人往那一坐就能静静呆上一天,问俩人待着不无聊么?
灰岩说:“在琢磨咒文,不无聊。”
白岩说:“在想封印术,不无聊。”
哥哥灰岩擅长通灵一族传承下来的咒文,妹妹白岩擅长各种封印术。
路上朱尧试图和两人聊天,得到的回复都是“嗯,啊,好,行,就这样……”,简短而又敷衍的回答。
后来朱尧发现,只要谈及咒文和封印术,兄妹俩就双眼放光,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周身弥漫着危险的疯狂科学家气场。
索性路上无事,朱尧就请教起了通灵一族的咒文。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通灵一族祖上最辉煌的时候,居然出了一名王者,名为通灵王。
通灵王出现的时间更在远古王之前,是在黑暗时代刚结束时证道的王者,可以自由操控灵界庞大浩然的力量,在当时少有敌手。
与远古王一样,通灵王也创造出了许多文字,同样有着奇异强大的威力。不同的是,远古王创造的权能秘文,代表着世界上大部分规则权能,而通灵王创造出的文字,更多揭示的是灵界的秘密,调用的是灵界的力量,所以又称之为御灵秘文。
比起远古王将权能秘文置于物品内的方法,通灵王则将御灵秘文传给了自己的族人。因为使用御灵秘文必须要有强大的灵性力量,其余人类难以使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通灵一族的势力达到极盛。
有道是水满则溢,月盈必亏,事物发展到极致,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通灵一族开始走向衰落,且随着通灵王血脉的不断稀释,通灵一族的灵性力量越来越弱。
听到这里时,朱尧脸色那叫一个精彩。通灵一族现在的灵性力量就够恐怖了,用他自己的灵性力量作为衡量,大致等于通灵一族里五六岁小孩的水平。这水平担当一个百人级的部落祭司绰绰有余,最顶尖的瞎眼老太太更是可以直接开拓灵界隧道。
你和我讲这叫越来越弱?
然而灰岩一脸认真,说确实如此,他爷爷那一辈的老人,每一个人的灵性力量都十分庞大,等到了他父母那一辈,灵性力量削弱了十分之三。现在他这一辈,比父母又弱了很多。
朱尧问道:“这不是好事么?你们灵性力量一代代衰弱,不就可以避免吸引灵界生物的追杀么?”
灰岩说,现在不同以往,数千年和灵界生物厮杀,早就仇深似海。灵性力量强大时,即便吸引来强大的灵界生物,他们也有一战之力,现在的问题是灵界生物源源不断地追来,通灵一族的实力却在不断削弱。全族都担忧在族人情况好转前,会先覆灭在灵界生物的手中。
本来灵界和现世之间还有着远古王建造的灵界大门,可以分割两界,结果看门的战吼神死亡,一大群灵界生物正在疯狂冲击着灵界大门,企图将其摧毁,灵界与现世的缝隙越来越大,追杀他们的灵界生物越来越多。
这次行商,本就是奔着探查灵界大门状况来得,但不知怎么快要到了,祭司大人改变了主意,换方向走了。
朱尧暗自想想,觉得是通灵祭司感知到了血颅神的不好惹,决定暂避锋芒。
不过许些灵体,他并不放在眼中。
夜叉食鬼,这个鬼,放到异世界差不多就是灵体,恰巧灵界生物绝大部分都是灵体。
何况夜叉只是无主游魂的进化方向之一,其余两种,同样非常克制灵体。
接下来的几年,侧重发展幽灵兵种是必须的。
血颅神是灵体神,实体攻击对他作用不大。
回到御灵秘文上,这种秘文在灵性低的生物眼中,就是一团杂乱的线条,看不出任何意义,就是交给精通数种文字的达石翻译,他也无从下手。必须要用灵性力量去“读”,才能了解其中含义。
这又涉及到灵性力量的强弱和对灵性力量的操控问题,弄得朱尧太阳穴突突跳,头痛欲裂,数次都想放弃。
他从来都是用灵性力量和图腾神沟通,只会最基本最粗糙的方式,现在阅读御灵秘文,感觉就像是五大三粗的莽汉拿着绣花针绣着鸳鸯戏水图,不仅别扭,而且时不时弄伤自己。
是的!
御灵秘文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本身带有一定的灵性力量,组合不好会对使用者造成伤害。
这就是御灵秘文的学习门槛所在,灵性力量强大的通灵族人觉得这些伤害不过是拂面的微风,灵性不足的人强学下去,只会觉得自己站在龙卷风中,时刻都有可能被撕成粉碎。
勉强记下十几个御灵秘文,朱尧揉着眉心,望着满是蓝的天空,努力平复着学习受到的精神创伤。
突地,蔚蓝的天空中多出了几块黑斑,很是破坏意境。
那黑斑呈柱状,越往下越浓郁,滚滚不尽。
张目望去,分明就是几条黑色的大烟柱,这景色朱尧无比熟悉,正是尸骨部落炭窑烧炭时的黑烟。
照比刚刚离开时,炭窑的数量明显增加了。
朱尧心中担忧尽去,陡然升起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眼角不禁湿润许多。
出行十二天,荒野迷路时的孤独折磨;在图腾神之间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底洞穴时的九死一生……
万般痛苦,在这一瞬间都消弭无踪。
“嗒!”
一滴水珠顺风化作冰珠,敲在白岩的脑门上。
白岩抬起头,怔怔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声道:“哥哥,下冰雹了。”
灰岩瞄了眼划过半空的冰珠,垂下眼帘,低声道:
“不是冰雹,是有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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