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平定的消息是天大的喜讯,因此第一时间就传遍了王宫。内心惶惶的人们拍手相庆,冒雨奔走相告。
窦漪房醒来时,大厅里浮萍正向春艳阁的宫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窦漪房英勇的表现。
淡荷和蓝衣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在她昏睡的时候,宫里是如何庆祝胜利。
窦漪房只问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太妃的情况,据说太妃正在料理后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主持处置。
而后,窦漪房便出神地望出窗外。蓝衣和淡荷没有去打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她又有了倦意,才起身躺回床上,渐渐地睡了过去。
话说太妃忙了一夜,最后也累倒了,她本来身子也不好,让她处理这些事情可是非常耗费精力和体力的。所以众人只能等刘恒回来。
但在此之前,黑夜还没有落下帷幕。
窦婴召到了张武,将方疏私下里屠杀陈府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武听了面上露出厌恶之色,但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以陈家的罪名,定是要株连九族的。
何况方疏这次救驾有功,这件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去了。
可是窦婴不以为然,他说出了方疏本是来援助陈冕的,后来被他捉住恐吓才改投阵营的事情。
又说道:“方疏之所以对陈府赶尽杀绝,是想表明他和陈家的人没有瓜葛。似此两面三刀、心狠手辣之徒,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张武点头表示同意,“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窦婴手刀在脖子下一划,冷冷道:“杀!”
张武面露难色,“可是太妃刚刚嘉奖了他,并承诺等大王回来为他请功……”
“太妃年事已高,现在又卧病在床,大王回来之后,这宫里宫外的事她哪里还会去管!”
见窦婴语气斩钉截铁,张武也狠下心来,当即命人去传召方疏。
方疏兴冲冲地来到府衙,见到张武和窦婴都在,当即叩见。张武二话不说,立即命人拿下。
方疏被按到在地,慌忙问道:“何罪有之?”
张武答道:“滥杀无辜。”
方疏大呼冤枉,表示自己杀的都是陈府的人。张武根本不听,拔剑向前。
方疏猛然醒悟这是窦婴的意思,怒骂道:“竖子欺我,不得好死!”
张武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看着他断气后,令人带出去处理掉。
此夜,窦婴带人守护城门,故布疑阵,活捉方疏,有策反其帮助平叛,立下大功。
日后刘恒擢升其职,又借着窦漪房的关系,仕途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自不在话下。
却说刘恒到了荆山后,至夜方寝,便有急报传来,说是都城有人谋反。刘恒惊出一声冷汗,即刻点将率兵,赶回都城。
暴雨来袭亦未曾停步,好在中途又遇上信使,得知叛乱已定,他才安心。但后事需要他的料理,也没做停歇,继续赶路。
回到都城,已是次日巳时。虽然雨早已停了,但他的衣裳却未干。
入得王宫,一切看似如常。经过一夜的暴雨冲刷加上宫人的清理,王宫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但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墙上,地上多了许多刀剑留下的刻痕。
刘恒自是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他只知道太妃累得病倒在床,连衣服也未及更换便来到凤仪宫。
“孩儿不孝,让母妃受惊了!”刘恒叩拜在地,目中含泪。
“快起来吧!……”太妃想到还能再见儿子,心里感慨万千,伸手要拉住他的手。这一握手,摸到他冰凉的衣裳,便责怪他不先去更衣,“若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刘恒拗不过母亲,只好命人取衣裳来更换。
太妃起身,让刘恒扶着走出殿外。
天空蔚蓝,微风和煦,阳光明媚,这一切令人,心旷神怡。太妃面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感慨能再见到天空实乃大幸。
“宫里还有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在这哀家只说一件事情,你可认真记住了……”
刘恒颔首恭听。
“这次平叛,窦漪房立了大功,处理完事务后,无论多累,你都要先去见她一见,明白吗?”
“孩儿遵旨。”
……
刘恒离开后宫,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庭议。主要是理清陈冕造反的经过,而后是拟定对有功之臣的奖赏。
陈冕虽然死了,但依然被曝尸三日,受人唾弃。陈敬轩被全国通缉,但文书亦发往代地之外,但未提及通缉的原因是叛乱。
而后封赏有功之臣,蒲昭、张武、宋昌、窦婴、郑韫、宁云腾聚在封赏之列。
中尉韩邝深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刘恒亦给予追封,还下诏表彰。
韩夫人闻知兄长噩耗,悲痛欲绝,当堂昏迷。太医及时救治,劝其节哀,静心调养。
此后一月之内,韩夫人终日无精打采,怅然若失。每每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同甘共苦的日子,就会悲从中来,以泪洗面。
秦懿莲好劝亦不能止。
刘恒将陈冕反叛之事处理完毕时,已经将近黄昏了。
夕阳又大又红,天边的白云被渲染上一层橘红色,泛着金光。余晖照在宫殿的墙上,墙壁似乎闪闪地发着光。
刘恒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眼皮沉重。因为赶路回来,他是一宿没睡。
“大王,回去歇息吧!……”万全说道。
刘恒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广元殿,忽然想起今天太妃的交代,便改口前往幽兰宫。
“主子,大王来了……”
听到刘恒到来,窦漪房心喜,但已不像以前那样会喜形于色。
“妾身参见大王。”
“快起来,你还有伤在身呢……怎么样,伤好些了没有?”
刘恒挽着窦漪房的手,对窦漪房的身体情况问得十分详细,可谓是关怀备至,然后才说起她平叛的功劳。
“这次平叛,你可居首攻!想什么赏赐,说吧!……”
窦漪房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该要什么赏赐,便问刘恒可否先记下,容她想到之后再提出来。刘恒自是含笑答应了。
“对了,你那侄儿窦婴还真是个将才!”
“他怎么了?”
刘恒将窦婴在平叛时的手段告诉窦漪房,窦漪房听了很是高兴,“一直以来妾身还担心,别人会认为他是因为妾身的缘故才能做官的,现在看来妾身是多虑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到了用膳的时间,晚膳就在春艳阁享用,在春艳阁里没有的大鱼大肉。
因为窦漪房要补身子,多吃药膳,食物也清淡了些,但这正对了身体疲劳的刘恒的胃口。
在陪同窦漪房的时候,刘恒强打着精神。可现在他实在是困倦,吃饭时都差点睡着。
窦漪房知他劳累,便早早劝他上床休息。可奇怪的是,躺在床上后,一时之间却又睡不着了。
这时窦漪房想到一个主意,“大王,您好久没听妾身弹琴了吧?”
“也是,那就来一两段吧!……”
窦漪房让淡荷取琴来,然后开始弹奏。
轻松、舒缓的琴声恰如一阵春风吹过细雨霏霏的桃林,吹过漫涨的溪流,吹过清澈的小池。
如线的雨丝落在小池的水面上,点出一圈又一圈的淡淡的涟漪。小池里的游鱼偶尔浮上来,圆圆的小嘴吐出几个泡泡……
一切是那么生机勃勃,然而又是那么安静。
在琴声带来的意境中,刘恒身心舒畅,渐渐就进入了梦乡。
窦漪房一曲弹尽看到刘恒已经入睡,心里倍感欣慰。她起身轻轻地走到刘恒身旁,伸出玉指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廓。
她被送来代宫时,原本只是想借这个男人的力量去对抗吕太后来为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报仇,现如今,这个男人正成为她的一切。
……
翌日,凤仪宫。
蒲昭来看望太妃。
“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了不少。”
“陈氏谋反的事情都处置得差不多了吧?”
“大王勤政,只剩些细枝末节了……”
太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你觉得窦漪房怎么样?”
“是个很能干的女子。”蒲昭毫不犹豫就说道。
太妃面上露出微笑,“我打算让大王立她为后,你觉得呢?”
“实至名归。”
……
午时,刘恒来陪太妃用膳,太妃又提到了立后之事,原本她是不愿参与的,但这一次她推荐了窦漪房。
“这其一呢,窦漪房多次跟随大王出生入死,帮助大王你转危为安;其二呢,她在平叛上立了大功;其三呢,她还有身孕。就这三点,她就有非常足够的资格胜任王后了……”
“经历了陈氏叛乱的事情,她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宫里人人都信服,立她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番话,几次提到要立窦漪房为后,可见太妃对窦漪房的喜爱和倚重。刘恒倒没有异议,只要太妃顺心,他也就顺意了。
只是有个问题,窦漪房愿不愿意做这个位置呢?刘恒很清楚,窦漪房不愿做的事情,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你不会去问她?”太妃怨道。
“好,孩儿会去问她的……”刘恒道。
“你来哀家这儿,还有其他事情吧!……”
刘恒微笑,“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妃……”
刘恒是带着疑问过来的,这个问题和陈家叛乱的事情有关。据了解,陈家在举事之前见到了一位神秘的丞相,这个丞相是什么人,刘恒和太妃都心知肚明。
从而也就是说,叛乱是吕太后授意的。
虽然明白是谁在幕后操纵,但刘恒认为此事不能张扬,不能让这件事和吕太后牵涉到一块儿去。
因为这么做怕是会引来吕太后的忌惮,因此刘恒打算将陈氏叛乱的原因更改,然后告示天下。
为此,他特意来找太妃商议。
太妃觉得他这么做最好,至于叛乱的原因嘛,可以有很多,就让刘恒和那些心腹大臣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