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邹国公张公瑾的的府上人声鼎沸一片灯火通明。
一众老将以李绩为首,下首跪坐着程咬金、牛进达、侯君集、薛万钧、薛万彻、还有异族将领阿史那社尔;契必何力……
文官以房玄龄为首,旁边坐着长孙无忌、千古人镜魏徵,孔颖达,萧瑀等人。
两伙人泾渭分明端坐在邹国公府前堂,各人面前的几案上布满美食美酒。
武将那边交头接耳骂骂咧咧脏话连篇,不时爆发出阵阵豪迈的大笑。
文官这边则要矜持得多,众人小声的交谈着,听得一群武将满口污言秽语,忍不住朝武将那边瞥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前堂内的景象只是今日占地巨大的国公府的一个小缩影。
除此之外,占地十余亩的国公府前院正摆满了流水的席面,但凡前来祝贺的宾客,皆在前院落座。
国公府门前的朱雀大街上一溜水的菜式连绵两里有余,四邻八舍的邻居,有的送上一筐鸡蛋祝贺张家小郎君爵封县男。
有的手里提一块自家腌的腊肉,有的手里捏着两只小鸡仔。
管家老周来者不拒,油光水滑的脸上满面红光,主家后辈能有出息,作为国公府元老的他怎能不高兴。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生,以及他的子子孙孙都是与邹国公府绑在一起的,主家越是显赫,他们的富贵就能连绵不绝。
“哎呀,这张家四郎如今只有十五岁吧,就封爵了,国公府又出了一位爵爷,了不得咧。”
“张家四郎还是老汉看着长大咧,打小就灵醒,老汉早就知道张家四郎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我跟你们说,张四郎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呢,老汉刚接过来就往老汉胸前尿了一泡。现在想来,难怪,那小郎注定是要金銮殿上封侯拜相的,岂是老汉一届凡夫俗子能抱的,这一泡尿,不冤,真不冤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感谢各位高邻百忙之中能来为国公府小郎君祝贺,主家略备薄酒,还请各位高邻上座,大家吃好喝好。”管家老周听着乡邻们窃窃私语,笑得小舌头直打颤,对着前来恭贺的乡邻行了一礼高声说道。
……
被巨大的牛油蜡烛照的恍如白昼的张府书房,一人扶着颌下长须临危正坐。
另一人趴在一块自西域波斯进口的纯绵羊毛以金线为骨手工编织而成的毛毯子上。不时伸出手扣一下剧痛的屁股。
临危正坐的人正是自左晓卫下差回府的当朝一品开国公张公瑾。
而趴在张公瑾对面的,自然就是造成今日国公府偌大场面的主角,刚升级为渭南县男的张拯张爵爷。
书房外的国公府人声鼎沸,而书房内的父子俩阴沉的脸色却与喜气洋洋的国公府格格不入。
“陛下突然给你封爵,这番举动恐怕另有深意。”张公瑾自沉思中醒来,对着面前的小儿子说道。
“孩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您一回来孩儿就赶紧来向您请教了嘛。”张拯撇了撇嘴说道。
这不是废话嘛,谁还不知道陛下另有深意,刚闯完祸被逮进宫揍了一顿,揍完才送到家,封爵的圣旨就紧随屁股后面而来。
这是什么,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吗?
张公瑾难得的无视了张拯无礼的态度,继续问道:“你与那高昌国主,是怎么结的怨?”
“怎么结的怨,就那样啊,还能怎么结怨?”张拯白眼一翻。
张公瑾像是没看见张拯的白眼,自顾自的沉吟一番,开口说道:“不论你们怎么结的怨,从现在开始不得再与高昌来的人为难。明日为父亲自去拜访那高昌国主,替你向他赔罪。”
“啊,赔罪,孩儿今日被陛下抽了一顿鞭子,赔罪就免了吧。何况那厮不过是遥远的西域一小国之主,父亲何必如此郑重。”
张拯一听就炸毛了,那厮害得自己今日被抽了一顿,一介小国罢了,父亲还要去和他赔罪,邹国公府什么时候这么没有排面了?
张公瑾摇了摇头,说道:“一个高昌国主自然不足为虑,但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为父怀疑高昌国主也好,你今日莫名其妙的封爵也好,或许只是陛下计划中的一环。”
张拯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悚然一惊,李二在布什么局?
要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比起懵懂无知的张拯,沉浮宦海几十年的张公瑾对政治的风向变化,其敏锐的感知比张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察觉出风向不对后,当即做出了最利于以后局势发展的决定。
“父亲也不知道陛下在布什么局?”张拯好奇的问道,要知道张公瑾可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
“有所猜测,但还不确定。”张公瑾眼神闪烁了一下,回答道。
“竟然连您也不知道?”张拯一懵,惊讶道。
“咱们这位陛下,胸有锦绣,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张公瑾缓缓说道。
“陛下还封了你一个官是吧?”
“是,叫什么宣德郎,还有一个太子侍读不知道算不算官,老爹,咱大唐还宣德郎有这个官职吗,为何孩儿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有的,宣德郎,正七品文散官。”张公瑾点点头说道。
“文散官,咱家不是武将世家吗?为什么陛下会给我封一个文散官?”张拯好奇了,张公瑾官至左晓卫大将军,兼代州都督,不过代州都督却是遥领,不必去代州赴任。
可以说张家在大唐军队里的影响力本身就不一般,他的三个哥哥也是封的武职,怎么到自己就变成文官了?
张公瑾却没有解释,话音一转对着张拯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静待陛下接下来的动作吧。”
“是,孩儿明白。”老爹透露了这么多,张拯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不能当面问出自己的疑惑,便答应道。
“陛下既然特赐你太子侍读的荣耀,明日你便去东宫入上书房陪太子读书吧,其他的,万事有我。”张公瑾接着说道。
“啊,明日,可是我屁股很痛啊。”张拯一听这话,顿时不开心了,没看见自己屁股血肉模糊吗?
“无妨,老夫遣人抬你去东宫便是。”张公瑾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毫不留情的对着张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