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着头发,陈志望着渐沉的暮色和逐渐混沌的山麓,静默听着后续种种。
因为没有点灯,他英挺的五官模糊在夜色中,静静坐在椅中,一言不发,却给了对面的人极大的压力。
顾亦笙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那人究竟是看上他哪点了,莫非那人看起来是个毒舌攻,其实是个受吗?
“怎么不说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让顾亦笙回过了神,他稳了穏神,浅笑道:“只是在想基地那边打算如何处置这次爆炸的事情而已。”
“嗯,你觉得呢?”将毛巾甩到沙发上,陈志手拄着下巴,依然看着外面,淡淡问道。黑色的衬衫笔挺服帖,黯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出他锻炼良好长腿,陈志的声音在昏昏燃烧着的黄昏中安静而沉稳。
“本来嘛,宿家人肯定会封锁全部消息,五个地点同时发生爆炸,上千人可是不少,他们找不到那么多地方可以藏匿这么多人而消息隐瞒不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势把人全埋葬了,人不在了当然就没法传是非了……”
“基地总供给就四万人口,就算加上未登记人口,也不会超过五万人。人口就是生产力,宿家真的舍得全部杀掉吗?”陈志若有所思。
顾亦笙一怔,思考了一下,才道:“虽然这会大幅度削弱基地的力量,可是只要统治根基稳固,宿白明就有能力再生产人口。统治者的任务不是发展壮大。而是维护统治,所以还是会杀掉吧。”
陈志不置可否。
顾亦笙转而又笑,乐不可支地道:“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你们队里的宝贝姑娘来了这么一出,至少这个食堂里的人是保住了。你是没看到,知道这事以后宿白明那伙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哟。”
不过宿白明脸色难看他超能够理解,怎么宿景明和虞青两个不搭嘎的人脸色也那么糟糕呢?他颇为幸灾乐祸地想着。
“基地把食堂里的人关在医护室只是临时举措,等到我们一离开,他们也就活不下去了。”陈志摇头道,又问。“其他四个地方的人呢?”
“基地把他们扮作是前几日住进来的疗养院那帮人,把他们打发出去了。”打发出去以后会怎样,顾亦笙没说。
陈志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眯眼看着黄昏在眼前死去的刹那,缓缓道:“现在关键的是,俞家人为何要这么做。”
“后续有动作吧,或者是想交给我们处理?这么好的武器。不用上可有点对不起自己。本来钟达也说过要这么做。结果你们不同意,只好在外面疗养院来了一出,没想到有人比你们更狠,直接在基地内部上手,让人躲都躲不出去。现在基地高层光是安抚那些消息商就够忙活的了吧。”顾亦笙懒懒说道,“不管怎样,这都对我们有好处,好好利用一下就是事半功倍。”
陈志嗯了一声。静静思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正事谈妥。顾亦笙忍不住吐槽:“你们队伍里真的全都是怪胎,我本来以为小姑娘是个正常人,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回事嘛,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
……顾莲永远也不会想要知道被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吐槽是怪胎的滋味的。
陈志瞥了他一眼,提醒他:“最近除了你就是颜玉真陪在她身边。”
顾亦笙感慨道:“黑,颜玉真黑。”
对这种无聊的话,陈志自然不会搭茬。顾亦笙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了,说道:“你是没看到那小姑娘往手上抹硫酸的狠劲儿,你说这孩子是化学学得不好还是怎么回事?难道没听说过浓硫酸能毁容吗?”
“浓硫酸?”陈志一怔,松开手转头看向他。
“啊,我没说吗?”顾亦笙难得能用真实身份和人唠嗑,他平时做各种卧底任务的时候其实也是很寂寞的啊,此时见有人主动搭话,不管对方是那个一身冷漠凶煞之气还话少得可怜的陈志,积极主动地将当时的细节往外倒。
末了,顾亦笙笑道:“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硫酸抹手心里不会有大事儿的。”
“……因为她试过了。”
陈志的话让顾亦笙一怔,不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惊呆了。他没眼花吧?没看错吧?他确实看清楚了吧?对面的人唇角微翘,黑眸柔和的样子……真的是陈志吗?!!
请告诉他眼前的人被外星人掉包了吧!!!
“……陈志,陈老大,陈先生……你是陈志吧?”顾亦笙僵僵地问道。
陈志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眉眼冷峻线条凌厉,一如既往的犀利,见状顾亦笙大大地松了口气,拍胸口诚恳道:“陈老大,我还是习惯你抖s一点。”
陈志沉默了一秒钟,抓起桌上的杯子直接扔了过去。
等到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陈志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独自跨过漫长的岁月,忍耐着噬人的孤独,许多事情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仿佛连记忆都在反抗时间的嘲弄。他用过几个名字?见过几个人?漂泊过多少个地方?手上染过多少鲜血,而又见过多少个这样无可救药地坠入黑暗的黄昏……
可只有最初的记忆,是那样的深刻。
该欣慰吗?那段本不该存在于这片残酷时空的温柔记忆,不再是他的独角戏。那个错过周练的下午,那段略带紧张的沉默,那天的柔柔吹过的晚风和瑰丽的晚霞,少女微红的面颊与缩起的手指,略微急促的心跳……
记忆中淡漠寡言却又腼腆的少年,他已经觉得得陌生;可那时常让人提心吊胆的少女,却一如当初。
当他在旧都看到从骷髅的包围圈里冲出来的少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感谢上帝。灰色的一切刹那间有了颜色,死寂许久的血液沸腾起来,从未有过的激动喜悦敲击着心脏。
——但,转瞬间就被抛入无尽的绝望。
“你为什么要来……”
陈志声音嘶哑地低喃,重重倒向椅子靠背,冰冷的指尖覆住双眼,遮住满眼的苦涩和从心脏蔓延的疼痛。
想要让她看看自己。
想要让她离他远一些。
矛盾的想法几乎撕裂心脏,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抑住心底的渴望,眼睁睁看着她混迹在男人的世界里,艰难求生。那一夜,白恒远抱了她,而他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冷风吹得浑身冰凉,可他只觉得麻木。(未完待续。)
ps: 我觉得我已经看不到陈志的出头之日了……仰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