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紫黑色的面膛上一圈络腮胡,双目如牛眼一样凸出,看起来颇为吓人。
尤其腰间绑着两张弓,手提铁蒺藜骨朵,这样特殊的兵器,让刘琦不禁想起了五溪蛮王沙摩柯。
几人上了船,马上跪地谢恩,嘴里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却谁都听不懂。
甘宁上前问道:“你们可有人会说官话?”
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躬身道:“多谢这位军爷相救!”
甘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人答道:“我们是武陵五溪苗人,到江陵贩卖兽皮、药材。”
甘宁双目微凛,沉声道:“既是贩卖物品,为何船上空无一物?”
那人答道:“方才经过困龙滩,不小心撞到暗礁,船底漏了,只好把换来的粮食和财物都丢掉,才勉强划船,等来恩人。”
甘宁微哼一声,警惕地打量着几人,困龙滩他也知道,那里冬天是一座小岛,夏天变作浅滩,如果不熟悉情况的人经过,很容易撞船。
刘琦一直静静打量几人,上前笑道:“既是武陵百姓,自当相救,不过我们是去江陵,并不顺路,恐怕会耽搁诸位行程。”
那人忙道:“军爷救我等一命,已经感激不尽,等到江陵,我们再找船过江,不敢打扰诸位。”
刘琦言道:“不妨事,船过江陵,还要返回南岸,将你们一并送回便是,不过此次财物尽失,尔等空手而归,恐怕会叫族人失望。”
那人叹道:“我们不敢走洞庭水路,只好绕道油江口,多出半月路程,意外常有,也是无奈之举。”
刘琦笑道:“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族人,今后再也不必为此事烦忧,如今非但洞庭水贼已被消灭,而且官府很快就会打通沅江水路,不仅你们可以方便进出武陵,也会有商队专门进山收兽皮和药材,便不用你们如此冒险了。”
“当真?”那人面露惊喜之色,看了一眼沙摩柯,问道:“官府真有这么好?”
刘琦点头笑道:“武陵百姓也是荆州百姓,自当一视同仁,官府已经发下榜文,山区境内免去赋税,还将开通漕运,将来酉阳、辰阳、沅陵将会有官府专门收购物资,诸位回到武陵,自然会看到这些公文。”
这番话说的几位蛮人脸色微变,连沙摩柯都忍不住上前一步要说话,幸好被身后一人拉住,才反应过来,嘴巴张了张,低下了头。
那人躬身道:“听说刘将军巡视荆南,看来这些政策就是他所定……真是太好了。”
说完话便向那几人说起了苗语,几人叽里咕噜似乎有所争执,随后便退到避风舱中休息。
刘琦回到舱中,问甘宁道:“你可知五溪蛮王是何人?”
甘宁摇头道:“蛮王一般由各族长老推选,一年或者数年更换,族内之事,莫江波并不熟悉。”
刘琦言道:“那位相貌奇特,身形高大之人应该与蛮王有些关系,这些人来意不明,你们要多加小心,很可能他们有备而来,或许这是五溪蛮的一次试探,也或许……别有居心。”
甘宁多年行走江湖,也觉得这几人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如今听刘琦如此肯定,握了握手中刀,沉声道:“将军放心,某自会派人加强警戒。”
刘琦认出沙摩柯,便知道这件事看似偶然,实则古怪。
一般的五溪蛮人出来做生意,他倒是相信,但沙摩柯显然不会,能当上五溪蛮王的人,绝不会坐这种小渔船去江陵。
自洞庭湖被封锁之后,船队基本都从油江口走江陵,大小船只极多,他们的渔船偏偏在此时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他们专门找上自己的船只,要么就是试探官方的态度,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没有弄清楚蛮人的目的之前,刘琦决定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
中午又至困龙滩,水军都知道这片区域复杂,船行较慢,刚绕过一片礁石,便见迎面有一艘商船快速而来。
守军立刻擂鼓示警,让那艘船减速绕路,这里莫说是暗礁极多,江下更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很容易撞在一起。
果然那艘船才过来,忽然便在江心打了个转,横着往大船撞来,大片水花飞溅,船上之人惊呼不已。
“龟儿子,会不会开船?”甘宁大怒,提刀指着对面大喝。
但为时已晚,那艘船已经冲撞过来,大船转舵缓慢,此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水军只好全体戒备,保护船只。
砰——
与此同时,前方的那艘船已经撞了过来,虽然比战船要低了半截,但这一下力道也不小,船身剧烈摇晃,水花飞溅。
刘琦听到外面嘈杂,船身震动,出舱来查看情况,黄忠正守在舱外,扶着刘琦来到船舷之上。
那艘船已经撞得船舷碎裂,大船被撞了个洞,水军大怒,正准备放箭将这些人消灭。
“且慢!”刘琦忙阻止道:“他们并非有意……”
话音未落,却见那船舱之中忽然钻出十几人,全都黑衣短打,黑巾蒙面,在晃动的船板上如履平地。
“小心,有刺客!”黄忠脸色微变,立刻大声提醒。
这些人将手中钩锁抛上船舷,口中咬着钢刀,如蚂蚁般爬上来,个个身手敏捷,动作熟练。
刘琦心中不解,这一趟巡视南郡,除了桂阳有鸿门宴之外,基本都十分顺利,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
难道是蔡氏余孽不成?
孙策就是因为得罪江东世家而被刺客所杀,孙权继位之后查都没查,最终推到许贡门客身上了事。
此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开始登船,甘宁领兵守住船舷,上前一刀将绳索斩断,黑衣人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消失在江面上,并没有挣扎的迹象,显然水性也不错。
另外几人从旁边爬上来,甘宁另一手取出铁戟,双手并用,直接对着那些扑过去,一刀一个,转眼又有三人惨叫坠落。
船舷上弩箭齐发,那些黑衣人在乱箭之下,也如同下饺子一般掉下去,但也有不少已经爬上船舷,开始近身搏杀。
“军爷,让我们也帮忙!”忽然船尾钻出来,那中年人还在说话,沙摩柯已经大步走过来。
“刘琦,你死定了!”不等官兵反应过来,沙摩柯虎吼一声,举起铁蒺藜骨朵高高跃起,冲着刘琦便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