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噹一声,车轱辘重重陷在泥地里,几人纷纷撒手,四溅的泥水将几名仆役淋成了落汤鸡。
当先那名壮汉抱怨地说:“早上大鱼大肉进了肚,到这会使力气的活儿就不行了,你也好意思?”
那汉子憨厚笑了笑,腼腆地说:“失手、失手,毛雨下的地滑,脚跟没站稳。”
这一幕被几名护卫看的笑出了声,对着那傻笑的汉子指手画脚地奚落了几句。
那汉子也不在意,只是赔着笑,转而换了个位置按住囚车一边。
但他的动作却叫元吉更加警惕。
随着几名壮汉都换了位置,距离原先的身位,现下和几名分散的护卫站的更近。
当先那壮汉喊着声:“听号,一、二,起!”
晃荡一声,囚车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车轱辘眼看着就要推出土坑,可半晌过去却只能维持着高度不上不下。
片刻,众人再次卸了力,壮汉不好意思地朝护卫苦笑说:“军爷,这车委实太重,我们几个不够。”
护卫也不愿耽搁时间,他大摇大摆地朝几名护卫示意,众人一齐按住车沿。
护卫仰着鼻子看壮汉,厌恶地说:“你起号,抬车。”
壮汉点头,笑着说:“好,那诸位使使劲,好赶紧上路,来,一、二……”
在这两声里,壮汉嘴角绽出冷笑,微眯的眸子寒芒骤然闪过!
“起!”
噌!
沉闷的晃荡声与清脆的利刃出鞘声同时响起,就见几名壮汉同时拔出兵器,朝着正使劲推车的几名护卫极快地抹了过去!
咚地一声,囚车在剧烈的晃荡声中,雨水像是停顿在空中,三颗面带错愕神情的人头陡然滚落,摔在泥潭里发出沉闷重响。
噹!
元吉早已警惕多时,那柄双手锤舞来时他早已拔刀出鞘!
嘭地一下,他向后连退数步,向着身侧呆愣的仆役说:“快去禀告大人,有人劫车!”
惊觉回神的仆役抖了个激灵,当即转身发力狂奔,口中嗷着:“杀人了!杀人了!有人劫囚车!”
嗡!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其锐利的破空声,就见一道残影从元吉耳畔呼啸而过,直直洞穿了那逃跑中的仆役!
元吉微微侧眸望去,那仆役在哀嚎声中扑倒在地,背上挺立着一杆笔直的钢枪!
“劫车只是其一。”那壮汉维持着投枪的姿势,咧嘴冷笑说,“我等还要送你们上路!”
“费什么话!”那握双锤的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动手!”
他当先抢攻,双臂虬结的肌肉崩起,双锤疯狂舞动朝着元吉砸来!
元吉抬刀格挡,向后一个空翻。落地的瞬间,脚尖点地,身子如离弦的箭矢般猛地飞窜出去!
电光火石刹那间,手中钢刀如冷不丁划过的闪电,迅疾地抹过汉子的腹部,旋即踏步踩着泥地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霍然转身,横刀而立!
噗嗤一声,在一声惊愕的长长抽气声中,汉子憨厚的笑意僵在脸上,身形顿了顿,肚子现出一条平整的伤口,鲜血在下一刻溅射出来,旋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妈的,有硬点子!”当先那名壮汉啐了口唾沫,“一起上!”
一名壮汉踏着囚车飞身跃起,掠到那名仆役的尸体前,一把抽出钢枪,腰部一扭,霍然刺出一记回马枪!
元吉抬刀格挡,可就是这个间隙,那持剑的壮汉早已绕到他身后,瞅准机会一记冷剑偷袭刺出!
元吉仿佛背后长眼,转身一脚精准地踢中那壮汉的手,剑迹变了方向顿时刺空,他左挡右架,正要回击,却听空中传来冷冽的风声,当即想也不想抬刀斜劈向上空!
嘭!
锋利的刀锋交相撞击,火星迸射!
元吉用力一推,另两名壮汉立刻补上进攻,四人缠斗在一起,兵器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元吉且战且退,手中的刀锋舞出一道罡风,叫三人一时之间难以找准要害。
他不能动用灵力,只能凭借武艺对决,但他从小到大接受鹿不品安排的暗杀任务,对于杀人,心得可谓远超寻常杀手。
杀人,他得心应手!
就在进退间,狂乱的刀势越发快如急雨。在劈、砍、刺、挑的招式中,残影划破空气,竟带起一丝隐约撕裂空气的刺耳呼啸声!
元吉不知道,这是他破开修为大境后的改变,璀璨如明珠的道心散发着浓郁纯粹的灵力,洗礼过的身躯俨然远超过往,更加强劲。
自然,也更快!
嘭地一声,他一刀挑开敌手的长刀,反手横扫背后!
嘶!
鲜血奔涌而出,壮汉手中剑落在地上,刺入泥土。他双手捂着脖颈向后接连退步,直直撞靠在树身上,浑身颤抖,口中艰难地呜咽着吐出嫣红鲜血,瘫软地滑坐下去。
“草!”当年那壮汉急了眼,抬刀指着元吉,“老子废了你!”
他正要进攻,突然就听林间传来几声淅淅索索地声响,落叶飘落间,几声清脆的叮当声传出。
轰!
空气传来剧烈的音爆声,元吉霍地侧眸,就见一双黝黑的铁拳在瞳孔中由远及近,骤然放大!
他正要抬刀格挡,突然仆役中冲出一人,直直挡在元吉身前,他的衣服猛地臌胀起来,硬生生地抗住了双拳!
泥地深陷,两者对垒一击旋即撤步。
“以身做甲。”一名身材远超场中壮汉的男人出现在场中,他在退步间轻盈地跃上囚车,“你是商会的四将之一,白衣。”
“势如烈火,以攻代守。”白衣努嘴吹开垂落的发丝,看向男人,“你是熊家二子,熊二。”
囚车中传出虚弱的话语:“你怎么来了?”
熊二扯住帘布一把掀开,黑暗的囚车重见光明,现出老熊苍白的面容。
“我是为侄子来的。”熊二居高临下寒眸凝视着老熊,语调悠长地说。
“多年不见了,大哥。”
……
第三十三章
天际传来阵阵呜咽雷鸣,闪电似游蛇绵延穿梭过乌云。
熊二与老熊对视着,前者的眼里寒冷似冰,后者则是因为刺目的雷光而微微缩紧。
“大哥怎的跪着?少见,真是少见。”熊二大刀阔斧地倚坐在囚车上,讥笑了几声,“当年跪在你面前的是我,风水轮流转,而今你倒是老老实实跪下了。大哥,当年我磕的三个头呢?你今日是否一并还我?”
“呵呵。”老熊笑声嘶哑,他在强撑的姿势里喘着粗气,被铁钩穿透的琵琶骨登时溢出嫣红鲜血,“而今我受制于人,你莫要得意。”
“大哥,莫要逞强,你我已不是当年傲视江湖的人物。”熊二撑着膝头顷身逼视,寒声说,“你是阶下囚,门州与烟州交界处,我为尊独大。你不求我,叫我如何救你?”
“哈哈哈哈……咳咳……”老熊在狂笑间咳出血,“要我求你这个勾引大嫂的孽障?我呸!”
“好,你有种,是个爷们。”熊二沉沉颔首,抬眸盯着白衣与元吉,“等我解决这两个小崽子,你的命,就都由不得你了。”
熊二踏步迈空,落下的刹那犹如一尊大山震的地面轻颤!
“小心,熊二与老熊不同,他练得一手铁拳,拳法‘断浪’更是出神入化。”白衣单手横在元吉身前,侧眸细语,“如若单凭功夫,你我皆不能胜他。”
“功夫高不高要试过才知道。”元吉冷着眸紧盯熊二,“况且任由他带走老熊,鹿先生那,你我都不好交代。”
白衣闻言垂眸,飞快思索后说:“那便联手,拿下他!”
熊二抬手示意两名壮汉退开,抬指指着白衣:“你说我是先宰了你……”那指转向元吉,“还是先宰了他?”
“莫要猖狂!”就听车队前头传来一声厉啸,几名身披轻甲的护卫策马疾驰而来,一人弯弓搭箭,厉声说,“敢来劫廷尉大人的车队,不知死活,且吃某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那马在奔驰间,喊话的护卫已然将弓拉成满月,旋即抬指一放!
嗡!
弓弦震颤悲鸣,箭矢犹如闪电,带着破空啸音飞射而出,直奔熊二!
当啷!
熊二猛地握拳,他挥手间显现出势大力沉的奇特势感,套在手臂间的铁环齐声震颤发出当啷响声,旋即就见他一拳霍然打出,口中暴喝一声。
“破!”
轰!!!
这一拳竟在陡然间刮起一道狂风,与飞射而来的箭矢径直相撞!
就见那箭矢锐利的尖端在撞到熊二铁拳的刹那,仿佛像是停顿,又像是变软了,在顷刻间深陷成一团扁平的铁块,而箭身更是脆裂开来!
那铁块落在地上,在滂沱大雨的泥地里竟发出滋滋声响,旋即弥漫出阵阵青烟!
白衣和元吉被这一幕震慑,神色耸动,熊二的铁拳竟犹如炙热的烈火,在击中箭矢的瞬间就将箭簇给燃平了!
“他与老熊分修两家内功心法,数十年过去,内功修炼至化境,恐怖如斯。”白衣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他对垒,不可与肉身硬撼,切记!”
元吉凝重点头。
而就这时,那几名随行而来的护卫也瞧出端倪,为首放箭那人震惊之下不免心惧胆寒,但碍于身侧都是属下,只好硬着头皮策马冲刺!
他在奔驰间抽出钢刀,对着熊二当头劈下!
熊二抿唇冷笑,他在刀锋落下的刹那霍然抬起双指,以极平稳的力量不可思议地夹住了刀身!
“耗子也想打猫的主意?”熊二双指一震,刀身应声而断,“不自量力。”
熊二夹着碎刃对着护卫抬臂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