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落的雪还未消融,今日一大早就又下了一场雪,原本就堆积了一层厚雪的梅花枝已经不堪重负了,如今大雪又呼啸而来。
有一枝细小的梅花枝忽然‘咔吱’一声断裂了,落进积雪中,又很快被覆盖,好像从来不曾又什么落下过。
沈娴自上次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每每入夜就会做起噩梦,梦里全是枉死的世家们在朝她索命。
他们都在骂她,都在撕咬她。
今日好不容易清醒,却也只能坐在床头透过窗户看着落雪红梅。
时盈本想去把窗户关上的,可沈娴却道:“别关,我想看看那些梅花。”
时盈看了看窗外被积雪覆盖的红梅树,只能看的见银装素裹了,哪里还能看得见什么红梅啊?
“可你还病着,吹风不好。”
沈娴面容消瘦,柔弱的好像说话大声些都能让她抖三抖似的。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时盈张了张口,她那天听见了三皇兄说的话,大约能明白沈娴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只好道:“那我去看看香浓药熬好了没有。”
沈娴安安静静的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动静,时盈都要以为她成了个木偶了。
现在的沈娴再无往日活力,病弱的不成样子,好几天都下不来床,脸上几乎看不见一点情绪,不是人偶又是什么?
她关门之前又叹了口气。
等到屋中归于宁静,沈娴这才卸下坚强落下眼泪来,揪着自己的衣领,透过布料握紧了玉块。
这些天她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导致现在只要流泪眼睛就红的不成样子,还会犯疼。
可尽管如此沈娴还是克制不住的流泪。
她不知道如何发现心中的怨念,唯有哭泣。
忽而,窗户外刮进来一阵风,似乎还吹进来什么东西,沈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居然多了个人。
还是个熟人。
沈娴:“”
“时煜连个碳火都不舍得给你?”
沈娴长舒了一口气才道:“云将军居然还在京都城,看来你还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云夙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自顾自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立马皱眉然后放了下去。
“东西我不找了,宣王藏的太好了。”
沈娴扫了他一眼,声音喑哑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云夙看了一眼便皱紧眉头:“我没想到时煜会这么对你。”
沈娴眼神黯了下去。
是啊,她也没想过。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她,利用她,这到底是爱还是仇呢?
不过这话还真不该是云夙来说。
这个人如今还能留在京都城,多半都有时煜的手笔,他们俩本就是一丘之貉。
当初行刺弘正帝时他们就有勾结了。
“大呈三皇子与南疆将军勾结,我也未曾想到。”
云夙歪头:“勾结也太难听了些,这叫合作。”
“我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便只能与他合作,其实我从来都不是要针对大呈,我想拿回双雀翎不过是想帮我的主子,南厥如今内战,唯有双雀翎能号令全军,不过现在三皇子将你夫君他们逼到了长庸关去那就不一样了。”
他笑了笑,说:“罗通王的人正与你夫君斗的你死我活,王上过不久就能彻底掌握了朝政,能不费一兵一卒胜利,我的任务完美完成。”
他表面上是在帮罗通王做事,所以牵线搭桥为时煜和罗通王做了交易,如今罗通王将自己一部分兵力分给了时煜,又有一部分在长庸关被俘虏,他早已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所以现在王上要拿下他易如反掌。
他现在的模样十分得意。
沈娴看的不爽,干脆闭上眼睛索性眼不见为净。
语气不好道:“所以你是来跟我炫耀你的成功吗?”
云夙:“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被时煜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云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按照王上密函所说,他的任务完成了,他现在就该立即返回南厥与王上一起对付罗通王才对。
可是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了沈娴。
那个被他用刀胁迫了两次的女人,伶牙俐齿的女人。
只是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就会归西了,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迷蒙中沈娴忽然问道:“你不是罗通王的儿子吗?为何是为你们王上做事?”
云夙没料到她都这幅样子了居然还有好奇心关心别人帮谁。
许是可怜她,便道:“你既然知晓我是罗通王之子,应该也清楚我只是私生子,哪怕做得再好也比不过云莎那个白痴,我自然得为自己另谋生路啊。”
沈娴冷冷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在笑话他还是不再关心。
云夙忽然狡黠一笑,走上前蹲在沈娴床前,说道:“想不想我带你出去?”
沈娴睁开眼睛惊异看他:“你愿意帮我?”
“我想带你回南厥,你这样的我们南厥少有,带回去我也不无聊了。”
沈娴:“”
那不就是把她从一个牢笼里带到另一所牢笼吗?
那还不如在这里,起码这里还是大呈。
沈娴翻了个白眼翻身用后背对着他。
云夙见状有些恼怒了,没好气道:“那你可别时煜折磨死了,到时候再来后悔没跟我走吧。”
沈娴还是没理他。
可却感觉自己身上被人扔了什么东西,砸在她的后背上,有点疼。
沈娴转身摸索着拿起,是匕首,那把威胁了她好多次的匕首。
做工精致,世间罕见。
沈娴奇怪的看他:“干什么?这年头人质还得自己把刀架脖子吗?”
“蠢,送你防身,再说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胁迫?你最好是能活着,若是不幸死了的话”
沈娴觉得他更加莫名其妙。
他忽然耸了耸肩:“跟我也没关系,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沈娴捏着匕首,纠结了一番,有些自作多情的想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翻过窗户,站在窗外撑着下巴笑道:“蠢女人,再见。”
下一瞬窗口又空了,若不是手中的匕首还在,沈娴根本不相信他来过。
她心中暗自对云夙说了一声谢谢。
她也没想到这种时候还念着她性命的人居然是云夙。
沈娴深吸了一口气,提了一口气将匕首收了起来,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下,说不定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刚放好就听见屋外有吵闹声。
仔细听似乎是香浓和时盈在阻止时煜进来。
难道是云夙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