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以山压我,如今贫僧便将你压在此山之下!”
法海从山顶飞下,他也不用念咒,更无需催动山神施法,竟然将手中禅杖一送,送于苍芎之上,然后一手托着金钵,另一手探入山底,就此怒喝一声:“起——”
也不知他究竟灌注了多少法力——
轰隆隆!
整个平顶山顿时地动山摇,滚石垒垒。
他当真将这银角大王搬来山峰,直接一手抬了起来。
八戒与大沙僧瞧得是心惊胆颤,他们是知道自家法师法力深厚可徒手托山之力,岂是等闲?
法海自不会告诉他们,当年他便能够以一人之力扬起金山,如今只是托起平顶山上的一座山峰,又能算得了什么?
“去!”
法海口中念动咒法,将银角大王从金钵之中送入山下,然后他信手侧步,山峰重重砸落,将其压于山下。
八戒与沙僧见师父将银角大王降服,也连忙从妖洞之中跑出来,来到师父面前之后,老猪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师父,一路走来弟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师父不跟弟子计较,弟子感激不尽。”
法海伸手接住从天空落下九环锡杖,在八戒脑袋上轻轻一敲,道:“你这夯货,速速起来。”
八戒连连应声,唯师父之命是从。
以往师父降妖除魔,何时有过今日这般暴力景象?
八戒甚至认为,那才那山峰落下的时候,师父其实压根就不用躲,只伸手一托,足以将这山峰托起。
沙师弟上前扶了二师兄一把,八戒起来之后,身边一探,顿时笑了。
悟净问了一句:“二师兄,你笑什么?莫非师父一杖将你打傻了?”
八戒却指了指那被压在山峰之下,只露出了个脑袋的银角大王,道:“师父,沙师弟,你们瞧这妖王还算是硬气,到此竟依然一声不吭,也算个人物反正老猪我瞧着,比那碗子山只一心想着求饶保命的奎木狼强些。”
银角大王扭过头去,闭目不言。
他如何不疼?
只是兄长的禁言术还未解开,他言语不得。
好狠的唐朝和尚,这哪里是什么金蝉子转生而来的凡僧?
便是金蝉子真身在此,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袈裟,对着两位弟子说道:“你二人在洞中降服了许多小妖,如今也都一发带出来吧。”
“是。”
两个弟子走去了妖王洞府,这边儿法海也瞧出了这银角大王不能言语之状,便以佛光润其喉,解了禁言法咒。
“啊——”
一声痛苦呻吟,响彻山间。
“唐僧,你只管给我一个痛快的,休要如此折磨羞辱于我。”银角大王此刻只求速死,他毕竟是老君门下,此番私自下界为妖已是不该,如今更是落得个惨败下场,以至于坏了兜率宫与老君之颜面,更不敢留于三界。
“你下界为妖时,为何没能想到今日?”法海盘坐下来,其实他对这位银角大王还是颇有些另眼相待的,或许也是因为他乃老君门下仙童,因此才有了这些见识。
但这与法海此刻与他论道相谈,并不冲突。
银角大王似是稍缓了些震痛,神情难掩虚弱但亦再强撑,“唐僧,不必多言了。我道门亦有因果缘法一说,如今我要害你性命不成,却落入你手是咎由自取。快些送道爷上路,好去轮回。”
法海却道:“你可知道,那奎木狼在贫僧手上连神魂都被超度,就此化入三界天地之间,并未进入六道轮回之中。”
银角大王开口道:“略有耳闻,你若是想要将吾那般超度也尽管动手便是,且看是否有半句求饶。”
法海与银角大王面对面而坐,开口问他:“还记得你之前曾经问过贫道一句话。”
“什么话?”
“你当时见我念佛,便说你发现我们这些和尚有个毛病,遇见难事儿就只会念佛求菩萨还问,我们莫非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脑子?只会等着佛祖与菩萨来救,就从来没想过靠着自己解决么?”法海瞧着银角大王道:“是也不是?”
银角大王冷哼一声,道:“我承认这话不该说你但你自己说,我这话难道有假?你佛门行善归行善,却也不该打着行善渡化的幌子,把分明信仰你们的三界众生变成那副模样。若有一日,三界众生皆信佛时你自己想象三界将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仙童,你或许有些过于偏激了,若当真是你心中所想那般,一定是三界众生所信之佛,是假非真。”
银角大王毕竟聪慧,他忽瞧着三藏法师,道:“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是何等景象?”
“因为贫僧亦有这般忧虑,因此才要去西天问佛,想要弄清楚佛究竟是什么,世人又究竟应不应该被渡化。”
银角大王顿时面色生变,“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你问了,我就回答了,贫僧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凡僧,但也知出家人为人解惑,不打诳语。”
“好一个区区一介凡僧。”银角大王忽又道:“我忽然不想死了。”
“因何?”
银角大王声音略有些低沉:“因为我想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沉默不语,法海的双眸与银角大王对视一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法海缓缓起身,念了一声:“善。”
“贫僧便答应你这个请求,以贫僧之死为期,贫僧若一日不死,你便要在这山下压一日,以此来偿还你之罪孽;而贫僧死时,便是你的脱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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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公平。”银角大王却摇头道:“你一日不死,我自当在这山下压一日;可你若死时,吾既瞧了你的下场,自不肯苟活若你魂飞魄散,我自也当如此。”
说到这里,银角大王忽瞧着法海问道:“你就不怕这是我诓你之言,等你走后我便趁机而困而出?”
“走?你能走到那里去?”法海瞧着他,“无非是去老君处寻求庇佑,贫僧虽未曾得见老君风采,但你若是当真做出这等事情来,与自绝三界有何不同?何须贫僧再去寻你,你之心境当堕入无尽深渊,再不得宁静,这岂非比死,比压在这山崖之下更痛苦?”
“呵呵呵呵今日虽为敌,但也畅快。”银角大王嘴角微微上扬的几分,看似在笑,却神情复杂,“我虽是老君坐下童子,便是天庭那些仙君见了我兄弟二人也得以礼相待,可那般枯燥无味的时日,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时日竟远远不如这凡间的几个月时光肆意快活,法师此刻想必吾兄长与母亲,也落入大圣之手了吧。”
银角大王的话才刚落下,那边儿大圣与小白龙已经回来了,高声道:“师父,俺老孙来也——”
大圣落在地上拜见师父,只是颇为奇怪因为大圣背后别着一把芭蕉扇,还一手提着一个人,左手提着个小白龙,被一根金灿灿的绳子困着;右手提着一只昏死过去的老妖,被寻常的麻绳捆绑。
“孙悟空,我大哥呢?!”被压在山下的银角大王只看到了昏死的老娘,却未曾见到金角大王,又见他大哥的芭蕉扇在大圣身后,下意识问了一句。
大圣一瞧被是银角大王被压在山下顿时就乐了,道:“还道只有俺老孙享受过这般待遇,没想到你也被压在山下师父,你什么时候把如来的手段也学了去?”
“不是顽笑之时,为师且问你,金角大王何在?”
大圣见师父严肃,大圣也连忙收敛了几分,从怀中掏出了羊脂玉净瓶,道:“那金角大王被弟子装在瓶子里了因弟子只会装人的法子,不会放人的法子怕是身躯已经消散,一点真灵带着魂魄已去了地府。”
“大哥!”银角大王悲怆之下,再加上他刚才此番受挫不小,直接昏死了过去。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且仔细说来,还有小白龙身上绳索又是怎么回事?”
“此前未曾告知师父,弟子临走的时候将那金角大王的羊脂玉净瓶以一个假的作为调换那金角大王芭蕉扇厉害,弟子不好力敌,便智取了他。”大圣将宝贝献于师父身前。
“师父。”被幌金绳绑着的敖烈连忙道:“师父,其实是弟子被老妖法宝的金绳锁住那金角大王见了弟子被拿住,便直接要用芭蕉扇来扇,大师兄情急之下才取出宝瓶,叫了那金角大王一声,将金角大王收入其中。”
“师父。”大圣也跟着解释:“是我跟那金角大王斗法之时,这老狐以绳子暗算我,乃是小师弟挡在身后替我受了这一下,又见那金角大王以芭蕉扇去扇小师弟弟子这才用了法宝。”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也是因果如此,也罢也罢,先唤醒这老狐吧。”
大圣上前,用棍子捅了捅这老妖,道:“老妖,醒来!”
不多时,这压龙大仙便睁开了双目,她先瞧了瞧那被压在山下,此刻已经昏死过去的银角大王,又瞧了瞧就在一旁的三藏法师,忽悲声哭泣:“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