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之言到叫人哑然失笑。
可张任却道:“此事倒也无人去做。”
子舆先生本听了八戒之言皱起了眉头,可后听了张任之言,又稍稍舒缓了些,道:“不算太坏,到也有得救。”
“呵。”张任却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是好的?他们是四下抓了些流浪汉,乞丐之流,将他们的头发剃了,充作是和尚。”
子舆先生当怒斥一声:“可恶!”
他是个正经有教养的儒生,太难听的话是骂不出来,如今听了这国中这般行事,当知这蛮荒之国,不通圣人教化,竟然行此野蛮之事,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如今老师叫他下凡来,正是要他教化一方,拨乱反正。
子舆先生心说:弟子虽然愚钝,但也得了老师真传,这西牛贺洲也该立下个儒家传承了。
众人瞧他的气势瞬间变得浑然,又瞧见他把手中的论语斜插在了腰带之上,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戒尺握在手中,顷刻间便展现出了于此前天差地别的气质,颇为凌厉。
仿佛他戒尺在手的时候,被他环顾之人,都不敢高声讲话。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异样,便将戒尺收了起来,又是一副质朴诚恳的形象。
但法海深知,眼前这位子舆先生,乃是货真价实的文道宗师,他甚至觉着孔圣将这位派到车迟国来行教化,简直是大材小用。
“这国君如此宠信仙士,于一国百姓并非长久之道。”子舆先生沉吟片刻,道:“吾欲在此行教化,恐大不易。这三位国师受宠非常啊!”
张任再为他解惑:“若只是呼风唤雨,如何能这般深得了君心?在下暗中已经探过了,这三位国师惯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如今兴盖三清观宇,对天地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所以才把君心惑动了。这国主其实是动了求长生的心思”
“吓!”子舆先生似是惊笑:“连始皇帝都求长生而不能,凭他们?是了,许是这国主为求长生,故意讨好三位国师否则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来?灭教也不过如此。”
八戒虽然嘴不如大圣碎,可他的话也不少,向着那游侠儿问道:“这些和尚也有意思,那么些人,就没想着联起手来投奔他国?只管在这儿受苦挨灾。”
“我问过他们。”张任开口道:“他们脑子有问题。”
“嗯?”
“且不说有那些画影图形,以及君王下的捉拿令,他们能不能走脱便是能走,我瞧他们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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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何故?”子舆先生想不通。
“你道我之前为何说无官员私放这些和尚去,再将他们抓回来?”游侠儿神情无奈道:“我都打听过了,当年这些和尚里里外外能有两千众,不论是被抓来的,还是本地的便是无人看管,也无人敢跑。起初那些被剃了头强行抓来的还敢跑,后来连他们也不跑了,明明是个假和尚,跟这些真和尚待的时间长了,当真也成了个念佛的。”
“他们受了欺压,虽然口中时时叫苦,但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深信真佛与菩萨会来救他们,一天一天,愈发虔诚。”张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法海,问道:“还没有请教大师法号。”
“贫僧玄奘,因受大唐天子之命前去西天拜佛求经,又御赐唐三藏。”
“原来是三藏法师。”张任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礼貌性的一拱手,道:“三藏法师乃是大唐高僧,不知对此作何见解?”
三藏想了想,道:“求仁得仁。”
子舆先生也起了好奇心:“若是三藏法师身处其中又当作何?”
法海笑道:“贫僧刚出宝象国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妖王,他对贫僧说过一句话,说的是:‘我发现你们这些和尚有个毛病,遇见难事儿就只会念佛求菩萨你们莫非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脑子?只会等着佛祖与菩萨来救,就从来没想过靠着自己解决么?’”
子舆先生与游侠张任听了连连点头,那张任更是赞道:“法师怎么回复他?”
“阿弥陀佛,他问我这话的时候,是他将我抓去了他的洞府,要让他的母亲吃了贫僧的肉,好得个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正果。”法海顿了顿,又说道:“现在贫僧已经走到了车迟国,而那妖王被贫僧压在平顶山下贫僧有腿、有手、有脑子,虽信佛,拜佛,但不求佛。”
“更何况求佛者便得解脱也难成正果,贫僧心愿乃是降妖除魔,渡化众生”法海瞧着二人笑道:“因此遇事一向亲力亲为,哦不过如今有了四个弟子随从,到也能使唤使唤他们。”
八戒一旁开口道:“一向也没有我师父求佛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这一路走来便是原来那些拜佛的,如今也只拜我师父,不知道还以为我师父才是”
“八戒,慎言。”
八戒讪讪退下,好不容易有个向人显摆的时候,便叫老猪慎言合着只管你能言语,轮到老猪我的时候就得闭嘴?
再说了,我吹捧的是谁?还不是师父你?
小白龙有所明悟,心说:显摆可以,吹牛就不行。
子舆先生听了此言,起身施礼,“果真是大唐高僧,小可失礼了。”
举手投足之间文韵十足,叫人赏心悦目,心情旷达,忍不住就想要于他亲近。
“不愧是大唐高僧。”张任也赞了一句,又道:“诸位可知这两千僧众后来是个什么下场?”
子舆先生开口:“正想要询问,若只是受苦受灾却不见解脱难道这些和尚当真虔诚,不曾弃了信仰?”
张任低声道:“某正要言说,这二千余僧众,其中有六七百个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爊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因而死了的;自尽了也有七八百最后只剩下了五百个不得死,正在城门外为道家做工。”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此般亡魂,待贫僧为其引魂超度。”
“咦?”法海念了几句,却不见有魂,道:“竟无冤魂,早就超渡了去?看来诸佛与菩萨确实只是叫其人间受苦受灾,依旧庇护他们。”
悟净听了师父所言,随后感叹:“想来剩下的五百个,当真是心性坚韧之辈了。”
“不是,不是!”这时节却从外面传了大圣的声音进来,原来是大圣已经回来了。
只见一道金光落下,化作大圣的模样,“师父,这五百个不一样,弟子已经问过了——他们并非不想死,只是悬梁绳断,刀刎不疼,投河的飘起不沉,服药的身安不损有神佛护着他们,不叫他们死。”
“幼!”八戒惊言道:“好大的造化,这就得了个长生不死?可见还是佛祖保佑,他们的佛可没白念。”
大圣连连摆手,道:“是,却也不是。”
“这是何意?”众人疑惑。
大圣解释:“他们口中言说这是个长受罪,并非福分!他们的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滩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护,就是怕他们自尽。说护着他们的是六丁六甲、护教加蓝,一到了晚上就来,但凡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
“六丁六甲是天庭的正神,护教加蓝是佛门的金刚他们一同保着些僧人不死,只在此受罪?”法海更是心中起了疑惑,问道:“为何不叫他们早早投胎转世了去?”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大圣低头道:“他们说太白金星在梦寐中劝解他们,教不要寻死,且苦捱着,等那东土大唐圣僧往西天取经的罗汉到此,便是他们脱困解救之日,这罗汉不正是师父您?”
大圣又道:“他们还说,您手下有个徒弟乃是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专秉忠良之心,与人间报不平之事,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沙门禅教”大圣指了指自己,道:“岂不正是弟子?”
“你是如何言语的?”
“弟子觉着其中有诈。”悟空想了想,道:“太白金星那老倌儿乃是弟子相熟若是论起来,他可是个道家的人物,前番他说的不差,可最后两句却说等弟子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沙门禅教不像是他的言语。况且有师父在,怎能轮弟子做主?”
“因此弟子以法眼观瞧,果见这五百个和尚身上缠绕的业障不少。弟子便上了趟天,去寻太白金星问个缘由,他却说他只尊了玉帝的令,遣了六丁六甲护着五百僧人不死,可从没有托梦说过这般言语。”大圣看向了师父,道:“师父,这事儿透着古怪,怕是有什么阴谋,而且弟子此番上天,还得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下凡微服私访,如今坐镇凌霄宝殿的是紫薇帝君。”
子舆先生对此不予置评,全当没有听到这些神佛之事,不过玉帝不是前些时日才去过火云洞么?
此刻想想,当时玉帝好像穿得是常服,还是一个人来的,连銮驾都未曾相随。
悟净忽然开口道:“师父,玉帝私凡下界,是不是也犯了天条把这事儿告诉二郎真君,他会不会就接了司法天神之职,去追杀玉帝?”
大圣眼前一亮,道:“师父,且叫俺老孙去一趟灌江口。”
法海虽没说话,但却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游侠儿。因他知道这游侠张任的身份不简单,但总是猜不出来,如今悟空说玉帝下凡微服私访怎不叫他心中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