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还是低估了康和的社交能力,他出门卖一趟肉,打一壶酒,半个古城的人都知道,来了一位安抚史。
“烧鸡一百八十八文,聚香楼的,卤肉一百二十八文,五香铺的,还有一尾鱼,三百六十文,鲜仙阁的,外加三斤烧酒,三两六钱。一共是四两二钱七十六文。”
康和把帐报完,将剩下的钱都拿了出来,又数了一遍,分文不少的交给李信。
“这是什么酒?一两二钱银子一斤。”李信皱眉问道。
康和一愣,赶忙说道:“大人,可是您亲口说的,说公子要喝好酒,这酒可退不了的。”
李信轻蔑一笑,“这也算是好酒?我家公子平时都喝十年以上的黄酒,百两银子也买不到一杯。”
康和这才意识到,是嫌弃这酒太廉价了,便笑着说道:“大人,古城就一个小地方,没那么好的酒,这就是平常能喝到的,最好的酒了。”
“算了。”
李信懒得跟他计较,把酒和肉给提了进去。
康和还在发愣,嘀咕道:“这什么安抚史,十年以上的黄酒,还天天喝,朝廷里那些大官,也没这个福气吧。”
不一会儿。
李信出来,冲康和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这酒入不了口,你再去寻寻,弄一壶好些的酒过来。”
康和脸色一苦,“这已经是最好的酒了,我上哪去弄比这还好的酒。”
“你自己想办法,公子要等你把酒买来了,才肯吃饭。”李信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康和眼珠转了转,“公子要的酒,怕是只有黄二郎和三佬才有喽。”
他当然不能去找黄二郎和三佬要酒,只能去黄二郎和三佬经常光顾的地方。
看看有没有存余,碰碰运气。
很快。
这个消息也传出去了。
“这安抚史大人嘴挺叼啊,一两二钱银子一斤的烧酒,都满足不了他。”
“能接到这个活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官,都有点背景,喝点好酒算什么啊。”
“你们说,要多少钱才能打发得了这位安抚史。”
三佬听说凉王派来了安抚史,便都聚集在了一块,猜测来着的用意。
就冲这位安抚史嘴叼的程度,那肯定不是一个什么好官。
昏官好啊。
昏官机灵,不惹事。
“要想知道这位安抚史来意如何,我们送一壶好酒过去,不就行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三佬闻言立即起身,见一名中年男人进来,都微微弓腰,称了一声。
“二爷好。”
来的人正是黄二郎。
“二爷,咱们就这么送上门去,万一有诈,那可怎么办?”有人担忧的问道。
“没错,还是要谨慎。”
“不能大意啊。”
另外两人也符合。
“那我不去,让你们弎去,你们乐意吗?”黄二郎笑着说道。
三佬脸色纷纷一变。
要进一起进,要退一起退,单独派任何一个人去,那个人都十二分不乐意。
“那干脆我们都不去,使唤人先去招呼一下得了。”有人出主意道。
其余人也符合点头。
黄二郎用大拇指往门外一指,“就这位爷的架势,奴才能对付的了?”
“再说了,我们要是不去,怎么知道他的来意。”
“你们怕什么,我上头有人。”
……
沉寂了一会。
三佬都明白,黄二郎是寂寞久了,想找人过过招,他是铁了心的要去了。
黄二郎非得去,他们也不好意思留下。
“走吧!”
于是。
四人四辆马车,带上家丁狗腿子,三十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衙役门前。
“这多久没来了,县衙怎么荒废成这个样子?”
“上一任县令,就想着搞钱,钱他也没搞着,哪里还会管县衙什么样子。”
“安抚史喝酒要求那么高,这住的地方,还真是一点不讲究啊。”
都笑着打趣,尽量放松紧张的神经。
“黄二郎,三佬……到!”康和在院子里就看见他们四人,吓了一哆嗦,然后连忙吆喝一声。
李信从里面出来,左手按着腰上的刀柄,目光锐利的盯着四人,“你们什么人?有何贵干?”
黄二郎和三佬微微诧异,这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李信不是普通的护卫,这是一位军人。
军人当护卫!
这位安抚史级别不低啊!
哈哈!
黄二郎笑了几声,走上前两步,拱手道:“阁下且莫误会,我等是给安抚史大人送好酒来的。”
他使了一个眼色。
三佬一同上前,中间的人举起一坛酒。
李信半信半疑的接过,揭开封口闻了闻,酒香醇厚,没有十年八年,也是三五年了。
“公子等你们很久了,都进来吧。”
李信侧过身,放他们进去。
黄二郎和三佬便抬步往里面走,刚到大厅,就看到县令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是他!”
三佬中一人不禁惊呼一声。
李怀也有点诧异,他以为三佬是三个老头,结果三人都还很年轻,最老的反倒是黄二郎。
更巧的是,其中一位他还见过,正是白天,当街撒钱,逗弄难民,然后对难民殴打那年轻贵族。
李信这时抱着他们送的酒,来到了李怀的身边,给他倒上一碗。
“怎么样?”李怀小声问道。
“至少三名一流武师,都在院子里。”李信小声回道。
李怀笑着起身,“诸位贵客莅临拜访,未能远迎,请恕在下失礼,都快坐坐。”
康和在门口阴暗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漏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黄二郎和三佬都在两边坐下,总感觉有点不对,这位安抚史才是拜访的贵客吧,他们应该是迎接的主人才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李怀缓缓的坐下来,问道:“诸位,可有什么话对本……官说?”
四人互视一眼。
三佬中一人先说,“安抚史大人,凉王什么时候能派来新县令?古城没有县令,这一切都不方便啊。”
李怀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这个本官会呈报给凉王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古城难民成灾,我等替万民请愿,请凉王救济!”又有一人说道。
李怀心里不由得冒出一句话,猫哭耗子假慈悲!
古城为什么难民成灾,你们几个心里不清楚吗?
“还有吗?”
李怀依旧假装不在意。
四人又互视了一眼。
“好像……好像……没了。”
“没了!”
另一个人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李怀脸色顿时有些不悦,转头看向那坛酒,淡漠的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就给本官带了一壶酒。”
“好好,好!”
李怀一连说了三个好,脸色越发阴沉,“诸位没事,那就请回吧,送客!”
四人面面相觑,心里暗想,这位安抚史大人也太直接了吧。
“告辞!”
他们纷纷离去。
砰!
他们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声摔碗的声音。
路上也没有交流。
到了他们往常开秘会的地方,他们的神情才终于放松。
“哼!又是一个狗官!”
“就是不知道他胃口多大,要多少才喂得饱。”
“这可是安抚史,凉王派下来的人,对付他可不能像之前对付县令那样。”
三佬言语间,对这位安抚史是充满了不屑,下意识的认为,就是来捞钱的。
刚刚在县衙说的那些话。
不就是责怪他们没有送礼么!
狗官!
黄二郎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忽然一停,“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真要给他送了礼,等于就是让他抓到了,贿赂要官的证据!”
众人沉默了一会。
年轻的贵族伸长了脖子,虽然知道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忍不住两边都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
“我听到过一个传闻,凉王……不近女色!”
“你的意思是……他是……怪不得长的那么妩媚!”
“我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