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张淑玲只剩两丈距离,魏三手中的剑已然出手,上撩,横扫,刺!
每一剑都极为简单,最后一刺,已然又迫近了张淑玲。
……
两人打斗的庭院内,小道中出现了一行人,李四换了身新装跟在最后面。
他的长剑极为显眼,自然连同他自己也变得引人注意,不过让他看到场中与张家小姐对战的魏三时,心中更是震撼难言:“这还是之前与我一战的小子么?莫非他之前也隐藏了实力?”
虽然同为第二境低阶,但对于张家小姐李四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在张家小姐手上走过十招,毕竟两人底蕴天差地别。
魏三能与张家小姐斗成这样,他是真有实力!
一行人款款而来,为首是穿着华贵的中年人,身材微微有些臃肿,但面色始终极为和善,他旁侧是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上至金玉珠帘冠,下至鎏金凤尾靴,无一不显现出她的贵气,只是这一双丹凤眼中,却透着一股与端庄格格不入的小妇人的傲气。
这两人的目光每每迎向旁边穿着白袍的鹤发老者时,都显得极为拘谨客气。
白袍老者的长袖上用金丝纹着半轮圆日,这是朝天宗的族徽,那人赫然便是朝天宗的长老。
老者只是简单与旁边的华贵中年客套了几句,目光便一直落在魏三和张淑玲处。
“好!”当魏三再次被张淑玲的剑迫开时,老者喝了一声。
“这是犬女淑玲,年方十六,现已经入第二境。”华贵中年脸上笑出一朵话,连忙堆笑说道。
二八年纪,能入第二境,这等天赋已极为不错,作为张淑玲父亲的张富成脸上自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旁边的张夫人也兴高采烈道:“承蒙荀道师亲自前来,妇人真是受宠若惊,小女顽劣,还望道师以后多担待些才好。”
鹤发老者没有接话,只是径自走向依旧在场中比剑的两人。
张夫人人脸上脸色稍微有些不悦,但这种神色瞬息消散。
张淑玲自然感受到老者前来,握剑的手心不由冒出细汗。
这已经是她与魏三对招的第二十招,刚才一剑已经令魏三露出极大破绽,现在只消随便出一剑,就能将魏三击败。
而此时,她心里又生出其他想法:“我若随意击败了这小子,也不过是仗着修为的压制而已,入不了道师法眼,不如赢得漂亮些!”
她自然知道向自己走来的鹤发老者是朝天宗内地位超然的长老荀道子,所以她想要向这位老者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可一时间竟犯了难。
明明简单出剑就可以赢下,因为有了这种心思,她倒是在考虑用什么剑招好。
因为有所考虑,所以她的剑迟滞了两息,对于完全沉浸在对招上的魏三而言,这两秒是一个机会,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出了一剑。
“踏雪寻梅!”张淑玲已然敲定自己要出的招式,一凝神,手中剑势骤成。
剑光从她手中接连不断倾吐出来,明里的银白剑花内又隐含着极为诡异的暗劲,出手的剑招十分高明巧妙。
这一手“踏雪寻梅”极难,对暗劲的巧用也极为苛刻,张淑玲自认能博得众彩。
“铮!”
两剑相抵,魏三手中的剑几乎毫无悬念被击飞,而张淑玲却在空中转身,如白蝶一般飘然落地,只是她脸上却暗含着极为明显的怒意。
“您大意了,小姐。”魏三颔首恭敬说道,转身捡回自己的桃木剑,插在腰间。
魏三这么说,是他知道原本对方能让自己败得更彻底,而张淑玲生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切,只因为张淑玲迟疑了两秒,导致这精妙剑招却是在魏三的剑势胁迫下仓促形成,并没有展露出它原有的威力。
以第二境的修为对付一个没有修为进境的魏三,却只有这样一个结果,张淑玲的脸上被拍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尤其在荀道子面前出这样的状况,这个巴掌自然拍得响亮。
李四此时心中只余无限震撼,被魏三打败,他服!
他哀叹一声,趁众人不注意时悄然离开。
魏三给他的震撼已然够大,再看下去,他心里承受不了。
此时荀道子却出人意料地走向魏三,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远处穿着华贵的张富成夫妇脸上的笑意僵住,尤其是张富成旁边的美妇,眼神更是不善。
魏三不认得荀道子,但从旁人看他的目光中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当下尊敬颔首道:“在下魏三。”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荀道子抚着银须饶有兴趣地盯着魏三。
魏三感觉在这位老者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一时有些尴尬道:“九华剑经周解。”
“九华剑经周解?”荀道子的目光变得更加精彩,他拂须笑道:“有趣,有趣!这么说,你练的还不是完整的九华剑法?”
“是。”魏三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什么意思,诚实回答。
“你胡说!”哪知道魏三话音刚落,旁边的张淑玲高声打断:“九华剑经小孩子都会,怎么可能有这种威力?”
九华剑经本是一本极为寻常的入门剑经,有几个钱就能买到,一本如此平凡的剑经,任谁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尤其听到荀道子说这还是一本不完整的九华剑经,张淑玲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哈哈哈,这就是最普通的九华剑经。”荀道子忽然仰头大笑,看着魏三的目光也更加露骨。
经荀道子这么说,大家自然也不再有异议。
倒是张夫人的脸色有些阴沉,她冷声道:“不过是一门过了气的剑法,一个寒门小子拿它当宝练了九年,算不得可吹嘘的本事。”
她很不悦!
她的不悦,在于魏三抢了她女儿的风头,在于得到荀道子认可的是魏三而不是自己的女儿,在于魏三令张淑玲没了面子!
这关乎张家的面子,尤其在荀道子这种人物面前,张家的面子是不能失的,女儿的面子更不容有失。
她是个妇道人家,并不用有什么忌讳,也并不需要有什么心胸。
只是荀道子的脸色有些不悦。
张富成自然看到了这些,连忙低声骂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位小兄弟能入得荀道师的眼,自然也是我张家的朋友,需得善待。”
他转而向魏三客气道:“妇人不懂规矩,还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魏三连忙颔首道:“张老爷客气了,魏三确实没什么本事。”
这么一说,倒让张夫人脸色更加难看,只是一个没有境界的寒门小子,捧上一本人人都可练《九华剑经》,还是剑经残本练了九年,就将自己视为天才的女儿差点打败,若这种说法都说得通,那女儿的天才之名岂不是个笑话。
“哪里哪里。”张富成堆着笑回应,目光却扫向荀道子,见荀道子脸色好了许多,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商人多重利,他只需担心自己的主顾心情好不好,其余的事情,即便心中有结,自然也不会摆在脸上。
“那个……我是来应招张小姐陪练的,不知道现在是否合格了?”魏三忽然记起正事来,转而看向张淑玲。
张淑玲刚在魏三手上吃了点亏,小姐脾性,自然不愿多理他。
“愿不愿意来我朝天宗?”荀道子忽然开头,却令在场众人心中一颤。
尤其是魏三。
魏三知道眼前这个鹤发老者不简单,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朝天宗是天府州一流的宗门,其势力更甚过统御天府州的皇家,所以眼前这个鹤发老者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魏三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料想李维只不过有个朝天宗外门弟子的堂兄就能在庆丰城横行霸道,他当然也知道进入朝天宗比利用张家庇护要好上十倍。
只是自己得罪了李维,想必进入朝天宗后定会有人为难。
这倒是其次,家母病重,又托何人照顾?
见魏三有些犹豫,荀道子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自己头一次这么放低姿态招人入宗,这人竟然还需犹豫?
朝天宗是什么地方,连皇家都要给几分面子,平素自己去别处招收弟子时,那些少年英俊无不争先恐后,岂料这个……
张夫人脸上没什么,心中却冷笑:“粗鄙之人,见识短浅。”
她心里还有怨气,看魏三自然就更不顺眼。
顿了顿,魏三朝荀道子颔首,神情凝重道:“您说得可当真?”
“我说话有不算数的么?”荀道子脸色有些不悦。
又考虑了良久,魏三终于下了决心,对着荀道子恭敬颔首道:“那好,我愿意入朝天宗,只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荀道子有些哭笑不得。
寻常时候,他不提条件就已经算是对这些少年英俊的爱护了,现在竟然被别人提条件,他忽然不知该怒还是笑。
除了魏三,场中其余人也都是讥讽神色。
“能进朝天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这小子竟然还提条件,简直胆大!”张夫人心中更加讽刺,倒忽然放下心来,觉得眼前这粗鄙小子不过如此,抢不到女儿什么风头。
魏三凝重道:“家里母亲病重,我需要一些银两为她治病,我若走了,母亲肯定无人照料,也得花钱安置。”
不管旁人如何讥笑,魏三的神色却一直都很凝重,对他而言,进入朝天宗并不比照料母亲重要,只是得罪了李维,能依靠朝天宗庇佑比想其他办法要更实际一些。
还有,他实在需要钱!
当他把话说出来之后,场中的人却再也笑不出来。
话虽粗陋,但这一席话令大家对眼前这个瘦削少年偏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一阵沉默,张夫人自觉脸上火热,不再看向魏三。
“好,我答应你!”荀道子脸上早已没了不悦,同样凝重说道:“一百两黄金可够?”
魏三一怔,心都要跳了出来。
一百两黄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黄金,更何况是一百两黄金的巨款!这可是足够他和母亲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
只听说修炼者通常都视钱财如粪土,却不知眼前这位老者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见魏三有些疑犹,荀道子以为不够,忙说:“是不是嫌少?”
虽然魏三在他眼中连出色都算不上,但这个瘦削少年的拳拳之心感动了他。
“哪能让您破费,魏三小兄弟真情苍天可泣,我也深受感动,既然魏三小兄弟处境艰难,我张府自然要出手帮衬一些。”张富成连忙对荀道子微微躬身,转而吩咐下人道:“快给魏三小兄弟准备二百两黄金,两车大米,绸缎五十匹。”
荀道子知道张富成这样做的意图,当下对他微微点头,转而向魏三说道:“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随张家小女入朝天宗。”
说罢,他随意招手,两道彩光分别落在魏三与张淑玲手上,而后朗笑着消失天空中。
眼见这闪着鎏金光辉的玉牌到了女儿手中,张富成眼中闪着精光,心道这几百两金子花得太值,欣喜之下,朝着荀道子远去的方位恭敬行礼。
魏三也朝着荀道子离去的方位行礼,眼中已然多了一股如利剑一般锋芒的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