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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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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〇五章 笼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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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观建在玉瑕山的主脉上,络绎不绝的香客信徒也都往那边走,州来山庄不在必经之路上,少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叨扰。

    庄上安排了歌舞,胡姬奏乐秋霞觉得很新鲜,表现得津津有味,沈渊却很快感到腻味。不能怪尹庄主怠慢客人,山里的冬天总是很无聊的,原因无他,不外乎风寒霜冻,人人在屋里取暖,或者外出就动辄要裹上厚厚的衣服,行走活动也不方便。

    投壶接连落空两把,沈渊更气馁,恹恹地丢了箭杆,揉着眼角疑心自己目力有所衰退——她倒是不太担心,反而在想,假若因此而名正言顺不用再碰针线女红,而不会遭到笑话、非议,似乎也不算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去告诉淮安一声,我想进山走走,最好能打猎。”

    第五次望向窗外山景之后,沈渊放下一直撑着额角的手臂,扭头吩咐了绯云一句。上次来山庄,尹淮安就带她进山散心,可惜没得了好彩头。如今冬天,万物寂静,估计更没什么猎物,又别说山里的风会冷,沈渊仍然想出去转一转。

    前院书房里,尹淮安刚好处理完几日来积压的庄务,听闻沈渊此时要进山打猎,颇为意外。

    “怎么忽然想去了?”州来庄主愣了愣,问得绯云也一下子对答不出,只能讪讪地说“姑娘也没交代别的,就让奴婢来问先生一句,是否方便安排”。

    “嗯……”尹淮安回过神,无意识地捏过一支半干狼毫,沉吟片刻,觉得也无妨,便点头应了:“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备好行装,我带上家丁陪着她去,你们快点帮她收拾,山里天气冷,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已经到了真正冷的时节,秋叶早就落干净,凋零腐化进了泥土,山上的老林子都光秃秃的,飞鸟掠过树顶,栖息时压弯的是细弱的枝节末梢,“咔嚓”一声断裂都显得突兀,很快马蹄哒哒掩盖,鸟儿也惊走,一切稍纵即逝,留不下半寸剪影。

    小队人马沿着山路缓慢行进,仍然是重阳节时候赏秋的路线,景致却大相径庭。说是打猎,其实各人心中都有数,不过是随处走走,哄着姑娘兴味尽了,也就可以回了。

    水红骑装贴身轻便,严严实实套上斗篷一点不冷,沈渊改了装扮,梳齐整了发髻,也不要家丁牵缰绳,独自与尹淮安一道行在队伍最前,紧随其后的是家丁和小厮,绯月与绯云两个并行其间,再往后方是盛秋筱。

    冷香花魁既然要外出玩耍,少不得也邀一邀同来的盛姑娘。小菊顶着“风寒不便”的名头,自然要把戏做团圆,不能漏了破绽。秋筱本来为丫鬟考虑,自己也推辞了不同去,结果小菊自己却说,秋筱陪着她在屋里也无趣,不如和花魁娘子一起散散心。

    秋筱以为,小菊受到了教训,不会紧接着就忘了疼,故而没往深处去想。可小丫鬟抱的究竟什么心思,沈渊却揣摩出了别的意味。

    “绯月,去请薛妈妈过来,我有事与她嘱咐。”

    云鬓叠迭,娥眉逶迤,琉璃水银镜里美人笑靥如花。大丫鬟麻利地寻来了管事妈妈,静静候在下首,听主子姑娘巧分利弊,暗授权衡。

    其实认真而论,沈渊的美并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眼角一颗泪痣显柔弱,常年抱病更有架上琉璃镜般易碎的单薄姿态。这副外表骗过了无数的人,若非长久与之相处,断然不会相信她有何等的刚硬坚韧,心肠可以冷绝到什么地步。

    环境使然,她习惯了逢场作戏,将并不真实的一面展示于世。年岁打磨,岁月冲刷,少遇上能让她暴露真性情的人与事,以至于真真假假的,经常连自己都恍惚。

    她只说盛秋筱要随自己出游,小菊一个人留在院里,病中恐有不便,且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请薛妈妈看着安排,别叫小丫头觉得受了冷落。

    “这丫头年纪小,许多事不明白,秋筱不是正经主子,也不好多说教。我一向更不爱管闲事,薛妈妈是尹家的老人了,见识自然和下面的不一般,看在我的面儿上,趁着这机会好好教教她,就是妈妈疼我了。”

    话说完,也到了该出发的时辰,沈渊不去着意看薛妈妈的神色,自站起身由丫鬟伺候穿戴外衣。薛妈妈笑得谦逊,口称“不敢当”,送主仆几个出了门,回过头就召来两个得力的山庄侍女,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

    秋筱属于临时起意,出门得仓促,仍然是平常的穿戴打扮,只将脑后两条发辫扎拢,盘成了低髻,用丝带系牢便罢。她有意和州来庄主少接触,索性跟在了后面,远远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她虽然不会骑马,可是马儿性子温顺,也不会觉得颠簸,花魁身边的两个丫鬟怕她无趣,间或也和她说笑几句。

    沈渊疑心自己目力减退,耳力却好,将秋筱和自己丫鬟所言尽收耳中,无非是道小菊不懂轻重,偏这时候生了病,办不好差事,还累得别人照顾。

    “盛姑娘不必多虑,小菊妹妹是一道跟着过来的,我们姑娘自当照看,山里冷些,水土不服也是常有。姑娘只管散心,咱们院里自有人手,不会叫小菊闷着的。”绯月与绯云训练有素,但凡谈到小菊便三言两语轻松拨过。

    “你这两个丫鬟,倒是很有分寸。”沈渊还没觉得什么,身边的尹淮安先行开口,语气淡淡调侃,“同样是下人,不说多聪明,总是这样安分老实,又拎得清的才好。”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沈渊也不戳破,低低冷笑道:“拎得清或不清,都只是一个下人,拿捏得当就不足为虑。”

    州来庄主微侧着脸,看到沈渊脸上浮现起一种近似于不屑的神色,望过去的某个瞬间又像神明塑像透出的疏离,启唇浅笑,天然高傲从容:“就像你送我的那对兔儿,当然柔软讨喜,可你若送我一对狼崽子,力大又凶狠,只要拴牢了脖子,也不过是关在笼子里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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